一个月之后,谢琳在青云庄大花厅内,正在看十几名绣女刺绣,为了花厅采光好,窗格全部卸了,用了极薄的轻纱蒙起来,屋顶也花大价钱全换了贝壳做的明瓦。
谢琳知道刺绣极费眼力,若采光不好,不几年这些绣娘的眼睛就全废了,她可不像那起不顾佃农死活的地主,工人福利是要维护的。
女工们都是阿蛮精选出来的,心灵手巧,又专门安排了半个月的时间,让她们用温水泡手,泡完了就涂上猪油,直到手上的粗皮全部换成新长的细嫩皮肤。
这回的活计却是张玩拉来的。
上次观里出事之后,谢琳和张玩当天便被送回了家,过了十来日,阿蛮绣的喜服腰带和霞帔送到张府,引来张府一众女眷的欣羡,纷纷拿出攒的月例钱,有订腰带霞帔的,订荷包绣囊的,甚至有订蚊帐被面。
谢琳收了订单就立马安排阿蛮选人备料开工,并取了个商标名,青云精绣。
并亲手画了个云雷纹的logo,省得后世被西方奢牌用了,还要和他们争辩来源。
谢琳以前不知道刺绣这么多讲究,不仅绣坊内要干净无尘,女工的手也要洗的极干净才能上绣架,甚至女工的手也要精心保养。
为此谢琳专找了青云庄内最敞亮的花厅,而且花厅前后都种有低矮花树,防尘又不挡光。
面料也都是找南京城内专为世家供应的绸缎商。
只是谢琳实在画工苦手,应付不来这么精致的花样,阿蛮也只会描花样子,创新是万万不能。于是求到她娘亲那里,娘亲给她介绍了一名庾氏子弟,庾珏。
他家是庾氏旁支,在北边时本就田地甚少,度日艰难,南渡之后也没占到什么田地,勉强买了几亩薄田度日。只是他画画得极好,平日多为别人画画谋生。听到只是画花样子便欣然应允了。
此外便剩下绣针了,法式绣针其实就是钩针,但是当时的钩针只用来缝麻布,甚是粗糙,听说只有波斯人才有精巧的细钩针。派庞力去了两次西市,也没找到。
这日却有人传报,说有位波斯商人送来女郎订的货品。
请进来却是那位大胡子波斯商人。
“女郎,我家主人差我送来女郎要的针。”
谢琳接过针,一看便是她要找的,极细长,钩子边缘又光滑,一共带来十来只。
“你家主人呢?”
“他在宫中。”
谢琳嗯了一声,很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那波斯人甚是知情识趣,主动答道, “女郎,我家主人还好,时不时还来西市,女郎若有空,可以来听他吹箫。”
“再说吧,替我谢谢你主人。”
谢琳送走了波斯人,心中辗转反侧,思量是不是去看看他。
转念一想,他是在东晋权力漩涡中的人,自己哪有那个能力去搅合,还是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为以后的战乱做好准备吧。
有了针那便是万事俱备,青云精绣坊选了良辰吉日,正式挂牌营业。
谢琳给几个人委派了职位,首席设计师庾珏 ,首席工艺师阿蛮,质检师找了范婆子,还给大家定了工资标准。
本来佃户家的女人给东家做点零碎活,就是随便赏两个钱,如今却有了正经八百的工资,绣娘们自己有了固定收入,工作热情大涨。
一开始绣的时候,阿蛮也不敢给她们大活计,珠绣,立体绣他们以前没接触过,都从绣香囊等小物做起,慢慢练习,过了半月,已渐渐上了轨道。
谢琳此时便开始腾出手来,自己做水晶玻璃珠,只因西市内的小珠子实在很少,绣了喜服已把西市扫空,如今只是绣些小物,也是捉襟见肘。
谢琳那日从观内走得匆忙,却没忘了带上她的水晶,一路压得老牛口吐白沫,歇了好几次,挣着命才拉了回来。
谢琳已改造好了青云庄后院的炼丹炉,加了大风箱,又把跑风漏气的地方都重新处理。
然后便着庄内小孩子捡拾草根稻杆,捡够十斤换一个糖饼吃,那时候正值青黄不接,孩子们都吃不饱,如今有了糖饼吃,每日都是撒丫子去捡。再就是收贝壳和蛋壳,也是五斤换一个糖饼,只是这需要去河边海边找,庄上有马车的人家,略闲些便都去捡。
忙活了半月有余,谢琳看收购的数量也足够了,便开炉烧那些干透的草木,下面烧着草木灰,上面用大砂锅烧着贝壳,每日烧完,就找人把草木灰装进布袋,用水淋洗,倒进一个大铁锅熬制浓缩,差不多也忙了半个月才得到十几斤碳酸钠和几十斤碳酸钙。
水晶则找人捣成细粉,和碳酸钙碳酸钠用14:3:3的比例均匀混合。
这是谢琳记得的大致比例,应该不会有错。
她找了一只大砂锅,放入上面的原料,然后放入炼丹炉内熔炼,烧制玻璃的温度要达到1200度,和炼铁的温度差不多,谢琳索性找了有经验的铁匠来看炉温。
旁边则放了一个铁质的模具,上面刻着一排排的小孔。火候到了,铁匠高喊一声“起炉!”,用火钳夹起砂锅,把火红的溶液倒进模具,铁匠的学徒用钳子夹着模具晃动,让空气排出,溶液能顺利流入小孔中。
随后又在小孔内插入极细的铁签,一边轻轻晃动,一边插入底部。
铁范被放在一边晾凉,另一只铁范又被灌入玻璃熔液,直到十只铁范都被灌满。
谢琳提心吊胆看着他们操作,这一次原料制备殊为不易,她也盼着能一次成功。
阿蛮却不愿意她跟一帮粗野男人混在一起,硬拉了她去吃饭,谢琳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突听外面一声大喝,“开模!”
再也不管不顾,飞奔去看。
只见炼丹炉前围了一圈赤膊男人,铁匠正在敲开糊在铁范上的胶泥,为了一次做得多,铁范分了好几层,全用胶泥固定起来防止错位。
铁匠小心翼翼用钳子揭开一层范,用一只铁丝刷轻轻一刷,只见晶莹剔透的小珠子纷纷落下。
谢琳一下拉住阿蛮的手跳了起来,“成了,阿蛮,咱们成了!”
周围男人虽然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用,但第一次试制就成功,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议论纷纷,什么火候大了火候小了,是不是能用水淬火等等的。
随着范一层层掀开,晶莹剔透的珠子装了满满一盆。
谢琳和阿蛮捧着盆子像两个财迷一样不舍得撒手。
铁匠笑眯眯地说,“女郎,这次试制虽然成功,却有些浪费,烧炉不易,咱们却只炼了一炉,按说应该一炉接一炉地炼下去,直到把料用完为止,可我瞧女郎拌的料还剩了许多。”
谢琳的兴奋劲儿还没散去,一个新问题又来了,批量生产?
这可要好好做个计划。
当天晚上,谢琳和阿蛮一起检查珠子,珠子里有些连在一起了,还有些有毛刺,容易割伤人,这些都是需要二次处理打磨的。
铁匠给他们出了主意,只要做一个手摇的研磨器就好。
当天晚上,谢琳就写了张计划表,继续收集草木灰和贝壳,还有石英砂,铁匠那边的加工设备也要跟上,什么铁范,手摇研磨机都要跟上,另外,珠子的颜色和种类也要增加,各种矿物颜料也是多多益善。
接下来就是连续一个月试制,终于她的玻璃工坊竟先于刺绣工坊实现了量产,几十个工人一个月就产了几百斤珠子,刺绣工坊一年都用不完。甚至工人还自发创造了玻璃拉花工艺,造出了彩色花玻璃珠,花玻璃棒,甚至还帮谢琳试制了几只玻璃沾笔。
只是制多了,麻烦就来了,原料用的多花的钱就多,工坊又用不完,库存占用太多现金流了。
那就需要加工销售了。
谢琳索性把没能进绣坊的女眷都叫了来,让她们领了各色玻璃珠回家,穿成串,交回来换粮食。
这其中也有天赋异禀,串出来异常漂亮的,也有串出来奇丑无比的。对不适合的人,谢琳便给她们安排了别的粗活,适合的人都腾出手来专门做这件事。
本来这样东西在西市销售最好,但谢琳始终觉得西市那块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幸好青云庄紧挨着进城大道,东晋时世家子弟多有出城游玩的习惯,在道边摆摊,他们路过歇脚,自然看得到。
谢琳于是把青云庄在路边几间闲屋腾出来,屋里摆了几张茶桌一排柜台,安置成现代旅游景点商店的样式,柜台上全都摆着精品珠串,小饰品,那是用水晶做的,里面几乎不含杂质,极其精美。屋外也摆着茶桌,那是给下人喝茶用的,摆了一排架子,把那些用石英砂做的珠串挂在外面卖,这些珠串里面多有杂质气泡,颜色也偏黄绿色。外面还摆了一个大陶缸,里面装了一缸大小花色不同的大玻璃珠子,跟现代那些男孩子们玩的弹珠几乎是一样的。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做好这些已是8月时分,快要8月15了。正是世家子弟外出自家庄子检视收成,聚会围猎的季节。大道上每日尘土飞扬,往来世家子弟甚多。
这些珠子起初卖的时候无人在意,只是世家子弟顺手买些弹珠,买两串水晶珠,给自家姊妹兄弟玩耍。
不过渐渐地,就开始有姊妹甚至自己的妻妾央求他们,“好哥哥,刘家女郎昨儿戴着一条水晶珠,极是好看,是她家哥哥在进城路边买的,求你也帮我买一条。”“好郎君,也帮我买一条。”
自家子弟也开始求告,“好二哥,昨儿刘爷爷家的狗子拿着几个珠子在玩,给了我两个,又好看又好玩,转眼就输了,求你也给我多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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