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谢琳正在绣坊看她们新招的女孩子学刺绣。
这几个月来盯着绣坊的刺绣才发现奢侈品和量产货的差异，青云精绣坊的招牌现在经张玩的大力推荐，在几个世家略有点名气，订做腰带霞帔床帐这几样的最多，还有几家赶着做嫁妆，可偏生怎么赶也赶不出活来。
主要是刺绣对手工要求太高，一个学徒不好好学三个月是没办法绣正式产品的，而且速度没有再经过几个月的磨炼就上不去。而且也看天赋，有的女工学了几个月也达不到标准，只能放弃，转而做些普通的粗活。
谢琳在庄子里实在挑不出人来了，便打发几个婆子去招了些难民女孩子来，从头教起。
谢琳在里头挑了几个精致秀气的，打算让她们专攻精品中的精品，研究新花样新绣法，专打世家高定，品牌就叫做建业世家。
正在和她们讲解针法。
便有小厮来通报，“女郎，东门外铺子的掌柜等在东厢房有事要说。”
谢琳匆忙和他一起出去，掀帘子进了厢房，田掌柜忙站起来行礼。
“女郎，小人正有生意上的事和你商量。”
谢琳便在塌上坐下，田掌柜站在下首恭恭谨谨地说，“女郎，这两个月，珠串的生意也颇有些进益，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玻璃弹珠一直供不应求。”
“哦！”谢琳也有些惊讶，最近她一直忙着绣坊生意，玻璃坊那边很少过去，玻璃弹珠本是为丰富品种随手做的，一直也没关注过，只是由得那些玻璃工匠把工余料随手当玩似的做成各种花色弹珠。
“是，女郎，那些弹珠简直供不应求，上月刚做了两大缸，不到半个月已经卖光了，还有几位小郎君订了专门的花色都还没做出来。匠人嫌做这个麻烦，只肯做完批量珠子，剩的料才做弹珠。小的特来请女郎督促快些生产。”
“怎么会呢，这不过是小孩子玩意，怎么火成这样。”
“不知谁想出来的主意，在地上挖个洞，比赛谁先把珠子弹进去，赢了的人，所有弹珠都是他的。城中玩这游戏已成风气，不止孩童玩，连世家的年轻郎君也玩，常有人输光了弹珠急着要买的。”
谢琳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这玩法她可没教过谁，谁曾想前后差了两千年的两代人，竟不约而同，玩了一样的游戏。
“不急，让他们先急，我们慢慢生产，田掌柜，以后我们的弹珠分三等，花色最复杂透明度最高的是一等，纯色的是三等，其余为二等，一等一升米的价五颗，二等十颗，三等二十颗。”
“那岂不是涨了许多？”
“那是自然，游戏不过是一时风气，过了就不值钱了，此时不赚更待何时。”
田掌柜忙应道，“这个主意虽不厚道，确实赚钱的好法子，只是做生意实诚是首位的，这不怕影响信誉。”
“这点钱对世家子不算什么，不至于影响信誉，再说我们的珠子要升级了，原料也贵了许多，卖贵些不是正常吗？”
“升级？怎么升？”田掌柜惊讶地问道。
“珠子更结实，花色更精致，还能订制花样。”
嘱咐完田掌柜，谢琳便去了玻璃坊，“大家加把劲，弹珠供不应求，我们要做一批高端货，每100分料里加5分硼砂。花色自由发挥，越精致复杂越好。”
自这日起，路旁无名店铺里，珠子便越卖越贵，越卖花样越多。
世家郎君玩弹珠花样也日益增多，有些就是直接从无名商铺里流出来的。
比如，在地上挖一条弯弯曲曲的沟，把弹珠放在沟里比赛，谁第一个跑完谁就是第一，随后所有人的弹珠都给他。
再比如，用一张方桌，四角挖四个洞，下面用麻布做网子，每人20个球，谁先把球全数弹进网子里谁赢。
世家郎君们平日的消遣本就只清谈喝酒划拳这几样，其余吟诗作画弹琴唱歌，除了极有天赋的个别几个人，其他人也是兴趣寥寥。
这玻璃弹子花样既多，又很方便，随便一小块空地谁都能玩都能玩。而且赢了以后一个个比较各色弹子的花样等级，还可以互通有无，更多了一样乐趣。
而且弹子中颇有些是工匠们一时兴起的精品制作，独一无二，颇有赏玩价值，世家子弟之间甚至默默地形成了弹子交换的市场，各家的家仆们按照主人吩咐，在市场里换取自家主子想要的花色。一些极品的花色甚至重金难求，比如有一套里面是数字一到十，每种只有七八个，集齐一套有人肯用十贯钱收。
谢琳了解到这些之后，索性出了一种新品，木质的跳棋盒子，她只卖盒子，弹珠需要自己去找齐各种颜色的去配，在她店里淘也可，自己愿意用些稀有的花色就去交换市场里淘。
新玩法推出后大受欢迎，有些世家子弟不想用普通花色，颜色也喜欢跟别人不一样的。于是，弹珠居然也玩成了高级订制，这种订制的价格直接翻了几十倍。
谢琳原本的计划是在水晶珠串之后再推出水晶玩具系列，什么水晶十二生肖之类的摆件。这些偶有工匠试做，只是质量参差不齐，卖价也不高。玻璃摆件需要工匠有一定文化，懂艺术，可谢琳手下的匠人都是铁匠或农民转来的，没这种素养，所以高奢艺术品系列一直难产。
谢琳一直梦想找到一个愿意干力气活的艺术家，如果能让她再碰到一个愿意打铁的嵇康就好了，可哪里有这么容易。嵇康在整个南北朝历史上也是凤毛麟角。
现下，玻璃弹珠高订的生意意外暂时填补了奢侈品线。谢琳就开始动别的脑筋了。
马具，对，谢琳开始想抢顶奢的生意了。但是东晋其实有一个情况是不同的，东晋地处南方，南方从来就不适合养马，再加上连绵不绝的战争，马匹都供给了前线，世家子弟出行都是坐牛车。前方打仗的将士未必有那么多钱去买马具。
谢琳算了一笔账，几个月来卖珠串和弹珠的钱合起来也有五六万贯了。她不收私钱，只收五铢钱和大泉钱，故而钱币的价值也不用像私钱一样七折八折。而且这些钱她有很大一部分又去买了地和粮等硬通货，剩下的也换了金银存着。
青云庄的经济危机暂时解除了，可以考虑做点费钱，但长远有利的事了。
于是，谢琳开始了她的开发大计。
这年8月15前，谢琳女扮男装，亲自去铺子里做了一周的小伙计，这就是她所谓的市场调研。跟着她时间久了，身边的一些人，比如阿蛮，范婆子，对她那些冒出来的新词逐渐能接受了，甚至还举一反三用起来，阿蛮就很喜欢对刺绣女工们讲质量，范婆子则爱用销量，定价之类的。
“最近跟那些鲜卑，氐还打过仗没有。”
“大仗没有，小仗不断，不然朝廷养那么多北府军做什么呢？”
“听说淝水之战后，那些氐戎老实了不少，敢于南犯的少了。”
“也不尽然，官面上自然这么说，其实不过是西凉，后燕，秦自己打成一锅粥，无瑕南顾罢了。等他们打出个结果来，就是另一场淝水之战了。罢了，聊这些干什么呢？自寻烦恼。你不带些弹珠回去吗？家下兄弟们都喜欢这个，每次出门都要带许多钱，专为买这个弹珠。”
“带啊，兄弟们把月钱都给我，指望我买呢。聂二，你快去找他们要的样式。”
几个仆人忙去盛珠子的大缸边翻捡。
“一等，星河冰轮，五星同辉……。”
茶博士趁这个空，凑上去搭话，“这位小郎君，请问如今北府军骑马的多吗？”
“问这个干嘛？”那位小郎倒是警惕性颇高。
“我家里做上好的马具，只是没人买，想问问军内有人需要吗？”
那位郎君摇摇头，“你这是打错主意了，他们虽骑马，但好马具是买不起的，自己找匠人做做就是了。”
这时，道路上马嘶人喊，一阵沸腾，却是一队人马停了下来，进茶棚歇脚。
茶棚边一个脸黑黑脏脏的小厮，忙提了大茶壶前去斟茶。
他心里正在算计刚听到的消息，正斟茶间，冷不防，手腕竟被一只大手捏住。他一惊，茶壶几乎落地，却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看向抓他手腕的人，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小厮就是谢琳涂黑了脸假扮的。抓她手腕的人却是狼耶。
狼耶戏谑地看着她，“扮成这幅鬼样子干什么？这几个月卖弹珠可赚的不少，连宫内皇子都在玩，还用亲自卖茶？”
谢琳想起几个月前的事，说起来，她对狼耶始终是有点愧对，毕竟为了她答应了那样的条件。
“你可还好？”
“好？也只剩下一好了。”狼耶笑容里有些惨淡。
“那个，你吃茶！”谢琳一时不知说什么，突然冒出来一句。
狼耶摇头，“这茶是人喝的吗，一股泔水味，橘子味加上姜味再加上茶叶，除了本地吴人，谁爱喝啊。”
谢琳突然心头一亮，她竟忘了，当初王家夜宴上喝了一杯茶几乎吐出来，当时就想着要改良茶叶，只是后来她一直没怎么喝过茶，都是自己煮白开水喝，就把这茬给忘了。
茶是后世的大宗货物贸易，一路往西，那些游牧民族在咖啡问世之前都离不了茶叶。
只是如今这茶的口味，别说游牧民族喝不惯，就算南渡的衣冠也喝不惯。
茶摊上喝茶的众人也把它当解乏提神驱寒降暑的药来喝，没几个是真心爱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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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弹珠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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