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转头,便见谢南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光线照在他的侧脸,望去便是俊朗。
撞进那清亮的眼眸,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炸开,难以言表,又撩拨她的心弦。
她迅速错开视线,看向水中自己的花灯稍微平静了些,笑了笑,语气柔和“想过,我觉得凌县令家的公子就不错。”
她口中的人便是凌原尘。
这一世她和凌原尘并未有太多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凌原尘同她在一个学堂。
以他的身份根本进不了清风学堂,前世因他救了自己,故她便央求父亲将凌原尘安排进去。
可这一世她并未央求父亲安排,凌原尘却依旧在此。
还有她和谢南临的关系,不再如前世般剑拔弩张,反而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看来比起前世,她能左右也非全部。
谢南临手上托着的花灯猝不及防的的掉进了河里,他修长的手指就那么僵硬在半空中,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被劈的外焦里嫩。
北漾若无其事的将那被打翻在河中的花灯捞起,抖了抖上面的水,丝毫不在意谢南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这花灯湿了,我去帮你再买一个。”
她刚站起身,袖袍的一角便被拉住,转头便看见谢南临猩红着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凌原尘?你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你便心悦他?”
他日防夜防不让二人接近,每日在学堂都恨不得挂在北漾身上。
在他的努力下,两人都没什么接触,这还能喜欢上?
见他眼眶都红了一圈,北漾也不再打趣他,拍了拍他紧拽自己袖袍的手“好了,逗你的。”
她确定了一件事,谢南临也重生了。
一年来谢南临仿若能预知未来般,上至天灾祸乱,下至小道传言,这便引起了她的怀疑。
除去凌原尘,这一世与她前世的记忆几乎无差,唯一不在她预料之中的便是谢南临。
等北漾买好花灯回来时,便看见谢南临抱着膝盖望着河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那身影看上去着实有些落寞。
她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他“给,这次别再掉了。”
谢南临没转头,只是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花灯,将手中攥着的纸条放进去,又将花灯放进河中,半晌才喃喃出声。
声音极小,但北漾听清了,他在说“凌原尘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她没想到谢南临还在纠结这件事,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却还是应着“嗯。”
谁知到北漾应声后谢南临头更低了,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树枝,胡乱拨弄着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围绕着他手中的树枝荡起阵阵涟漪。
北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身旁便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别嫁给他,他会害了你的,算我求你……”
最后四个字他的声音格外的小,北漾有些呆愣的侧头看向他,只听“啪嗒”一声,原本挂在他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珠,掉进了河里,溅起水珠,又消失在漫漫长夜。
他,哭了?
北漾歪头惊奇的看着他“真哭了?”
没回应。
纤长的手指悄悄伸过去抹去少年眼下的泪痕,轻轻安抚着“好了,开个玩笑罢了,我不喜欢他,都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谢南临还是没动,似是是赌气般,也不说话。
北漾挨着他坐的近了些,一双眼眸肆无忌惮的盯着他“那我不嫁给他,嫁给你吗?”
这下一直垂着头的人终于动了,他一转头便对上了距离他极近的那张脸,耳垂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我……”
北漾率先偏开了头,看向河中两人的灯渐渐飘到了一起,笑着抬了抬下巴“看。”
顺着她的视线,谢南临也看到了那两盏紧挨着的花灯,如同此刻的二人,挨在一起。
“你许的什么愿?”他问道。
“说出来便不灵了。”
谢南临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往日懒散模样,轻轻挑眉一笑“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北漾,信鬼神不如信我。”
北漾也漾起一抹笑“不告诉你。”
他总是肆意又自傲。
她站起身,又将谢南临拉起来“走吧,该回去了。”
谢南临跟在她身旁,将她送回了丞相府。
谢南临纠结一路,最后又回到了河边。
北漾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看。
花灯的位置有些远,他干脆雇了一艘船,安起在船上划着桨,满是不解“公子,你这是为何啊?”
谢南临站在一旁眼神紧紧盯着水中的花灯,摆了摆手“往前划。”
他俯身抓起一张花灯中的纸条,看过之后又扔了回去。
……
安来满脸疑惑的看着坐在桌前傻笑的自家长公子“长公子这是笑什么呢?”
公子从回府之后便一直在笑,时不时还拿出一张纸条看一眼,然后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安起抱臂站在他身侧,一脸讳莫如深“这你就不懂了,公子这是逛灯会开心了。”
安来一听,咧开嘴也笑了“对啊,灯会可热闹了!”
安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最后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清晨……
夫子身后跟着一位跟他年龄相仿的老人,头发有些花白,看着慈眉善目。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可北漾知道,是南老先生。
前世凌原尘被选中,一是她给了凌原尘许多史书典故让他看,二是北漾帮他改了文章。
这一世她可不会傻傻给人做嫁衣了。
南迎扫了一圈众人,略显慈祥的笑了笑“近来秦州出现地震,震后不少人身上出现了癍疹,老夫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这个问题,便能看出这群学生的见地,学识,谋略。
清风学堂都是些重臣子女,以及皇子,他倒是想看看他们的斤两。
问题一出,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夫子在一旁提醒“不如,就让他们写在纸上吧。”
“也好。”
前世也是这般,北漾却并未将自己所写交上去,却替凌原尘改了又改。
众人还在思索之时,她已然开始提笔书写。
南迎见她已然下笔,小声问夫子“那个小丫头是谁?”
“丞相之女,这就是我先前和你提过的京城才女,北漾。”夫子颇有些骄傲的答道。
北漾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了,那可是京城当之无愧的才女。
南迎微微颔首,心中默默想着:别是只会死读书才好。
他还是更看重头脑和思想。
众人都已将自己写的交上去,夫子没来得及看到北漾的文章便被南迎收走了。
“好了,你上课吧,他们写的这些我去院子里看。”
说完便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夫子黑着脸拿起课本“好了好了,上课吧。”
心里暗骂他:糟老头子!
南迎拿着他们写下的文章坐在院中翻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他看完时外面已然下课了,只有几个学生还未走。
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准备走出去的北漾,连忙叫住她。
“北漾。”
待看清来人,她笑着应声“南老先生。”
南迎朝她招了招手“来。”
北漾起身走过去“南老先生有何事?”
她心中忐忑,但也大致猜到了七八分。
南迎将手中的文章放在北漾面前“我看了你写的文章,不错,其中你提到了国之根本,你觉得是什么?”
“民生。”
“为何?”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我翻阅了历朝历代的史书,长存的朝代都有一个特点,民安居,则农业兴,再而国安定。”
“那依你所言,大越应先发展农业?”
北漾摇了摇头“则地而论,离州土壤优沃,更适合发展农业,金川时常出现水灾,更应该注重工业,再论其他……”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
谢南临本是来寻北漾的,见二人在谈话便没进去打扰,只是外面已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怕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要下大了。
南迎率先认出了他“可是谢小公子?”
谢南临大步走过去,弯腰向他作揖“南老先生。”
南迎眉宇间尽是愉悦,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你的文章我看了,总体上很好,只是……少些文采。”
他认为他说的很含蓄了,如果再说的直白些,那就都是大白话。
北漾自然是听出来南老先生话中之意,看着谢南临不禁笑了笑。
谢南临倒是不甚在意,甚至打趣道“先生说的是,我自幼便是不喜舞文弄墨,文采自然比不过这京城才女啊!”
南迎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谢小公子定在其他方面有所造诣。”
他倒是很欣赏谢南临的坦然和直率。
人嘛,就是要坦然面对任何事,少些勾心斗角,便活的自在。
他话锋一转,又将视线移回北漾身上“北漾,老夫这次来京城,一是看望友人,二是想看看京城学子的学识,见识。”
“不知你可愿随我一同南下?”他又道。
“当真?”惊喜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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