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为什么不行!她那么有钱,这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毫。”
“不许去。”王怡君重复着,“没有为什么,不许去!我会替你想办法!”
***
王怡君派人日夜看守着,不让傅容清去找傅宛吟。但傅容清没有听王怡君的,她还是寻到了机会偷偷溜去了寒松院。
“大姐姐,”傅容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姐姐,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那些银子对你来说没所谓的,对吧?”
烛影摇曳之间,傅宛吟似乎看到了前世。火光中,傅容清那双嘲弄的眼睛,以及她拖着孙氏从房内逃走的慌乱步伐。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这辈子傅容清什么都没做,傅容清还是无辜的。
傅宛吟缓缓睁开眼,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傅容清,你觉得你父亲不会将你嫁给王家大郎吗?”
傅容清身子一软,她知道,父亲,其实早就想将她嫁给王家了。她像是一个笑话般地来求傅宛吟,然后被她恶狠狠地撕开这层皮,窥见恶臭的内里。
“傅容清,本朝律例,杀夫者,死。但夫死,妻可改嫁。”
一把带着寒意的匕首塞进傅容清的手中,她呆呆地看向傅宛吟,直到她离开前,耳边都是傅宛吟的声音。
“人的死法,有许多。”
***
傅容清不再闹腾,兴宁院也安静许多。
傅宛吟每日昼伏夜出,替思远书院张罗,替四方阁招揽,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还严谨地守着俗规,绝不同陆谏会面。就连在文老夫人处险些撞上,也急急躲起来。
直到六月十一,陆家彩礼上门,添妆亦至。
许多年后,京城中人仍旧津津乐道,那场宏大的两家之好,一百零八抬彩礼,官家又亲自赐上二十抬。傅宛吟同样不俗,除去傅姑娘丰厚的嫁妆,还有皇后娘娘赠了十八抬添喜,文老夫人更是送上厚厚的一箱孤本。
或是好奇,或是猜疑,许多人都想知道,到底这傅家女同陆家子,能否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
江闻歌带了一堆的刀剑,来看傅宛吟。
今日是试妆,给傅宛吟上妆的是京中有名的全人。按照规矩,今日就该绞面,但国公夫人一再叮嘱她,不必开脸,如今京中盛行的浓妆亦是被免,说是按照傅姑娘心意即可。
开脸是一件大事儿,却也是顶疼的,多少姑娘被一根线卷的生疼。傅姑娘样貌昳丽,肤若凝脂,远山眉小俏鼻,一双动人桃花眼,不过略微扫粉抹脂即可。
“多谢夫人。”
待到全人走后,江闻歌瞧着傅宛吟,眼睛闪闪地:“好看,比抹厚粉好看。”
“那你日后,也别抹。”傅宛吟歪头看向她,“你若抹了,如何?”
“我当场不嫁!”江闻歌笑嘻嘻道。
“那你可得记住,不许耍赖。”
“那是,我的刀枪棍棒,可不是吃素的。”江闻歌下巴一抬,骄傲道。
傅宛吟看着屋内她抬来的添妆,很是无奈地摇摇头:“珊瑚现在学棍,红棉用剑,这里头我勉强会用的是匕首,用来削梨子都怕太快割到手,放我这儿,纯粹是大材小用。”
“我这是,以防万一!万一你哪天想学武了,从这里头挑一把,省的还要去外头打!”江闻歌捞起一把枪,往傅宛吟面前一举,“说好了,不许给陆谏,这可都是我爹的宝贝,我从他的库房里偷的。”
“你爹知道了,该气得削你。”傅宛吟起身将枪推回至江闻歌身旁,“再说,陆谏有刀,旁的兵器他怕是不会。”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学武的,小时候什么都耍过,等到略大些,才会择自己最心仪的帮手。”江闻歌抱着红缨枪,笑嘻嘻道。
“那是伯父怕你耍赖。”傅宛吟捏捏江闻歌的鼻子,“先放我这儿,等你成婚了抬走,就算是我替你搬伯父的库房。”
“嘿嘿。”江闻歌将枪丢给红缨,心满意足地抱紧傅宛吟,“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
六月十二,好日子好兆头,本该炎热的酷暑也有一丝凉风送来。
傅宛吟上好了妆,换好了婚服。
头戴凤冠,身着红褙罗裙,一双云纹编绣鞋,红盖头遮面,满屋子的人看向傅宛吟,指望着她哭。
“我哭不出来。”傅宛吟直白道。
喜娘讪讪道:“姑娘,这可不合规矩。”
还是文老夫人拍板:“哭不出来便不哭了,热热闹闹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江闻歌的母亲文琦玉亦是附和道:“就是就是。”惹得文老夫人难得冲着这个远房侄女给个好脸色。
陆谏则是被人拦住,勒令他作一首催妆诗。
周游仍旧摆弄着扇子,笑呵呵地道:“陆指挥使,可不能露怯啊。旁的不说,却扇诗也得做个像样的。”
周围人难得瞧见陆谏吃瘪,见他未现怒色,也跟着起哄:“陆指挥使,看你的了。”
陆谏略一思索,开口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1]
周围人一瞧周游脸色,他笑意依旧:“第一关算你过了,第二关,投壶。”
傅宛吟着迷过一段时间,如今被周游略变动一番,壶口距陆谏十五尺,是平日里的两倍,且他需得十只全中才算过关。
众人都勾着头看热闹,却只见“哐当”几声,箭矢全壶。
簪花披红,凤冠霞帔,陆谏将傅宛吟迎上花轿,热热闹闹地往齐国公府去。
人群之中,林持谦着一身破旧麻衣,带着哀怨看向花轿。他果真没中,如今只能混在平民中看傅家和陆家的热闹。
今日,陆家高堂之上,陆修远难得打起精神坐起,他病重多年如今才露面一次,袁明霁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眼前的一对佳人。
天地拜完,再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袁明霁偷偷擦着泪,却还仔细叮嘱枫雨记得让厨房给愔愔同阿鹊备好宵夜。
待到坐床撒帐完,傅宛吟的红盖头被挑起,而她同陆谏,各剪下一缕发,是为合髻。
在众人的笑声中,她同陆谏喝下合卺酒,礼成。
***
热闹散去,陆谏去前头招呼同僚,傅宛吟扶着满头珠翠,脖子似是都被扭断。
“快快快,琉璃快帮我取了。”
“诶。”
琉璃手脚麻利,不多一会便将东西都收拾好。
“叩叩叩”,门被敲响,外头是枫雨的声音,“少夫人,夫人让奴给您送碗热汤面来。”
珊瑚替她打开门,傅宛吟回道:“辛苦姑姑,劳烦姑姑替我多谢……母亲。”
说到母亲时,傅宛吟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瞧着比身上婚服还要艳丽。
枫雨按捺住心中喜悦,佯装镇定道:“夫人今日也很是高兴,盼着这日多时呢。瞧瞧,奴多嘴,先退下了。”
“姑姑慢走。”
傅宛吟瞧着眼前的面,是她惯常爱用的百合面,怕她今日腹中饥饿吃不下荤腥,又配了鲜笋做浇头。就是有些多,说是海碗都颇为谦虚,不像是一碗面,像是一盆。
她也很高兴,袁姨对她很好,她肯定会好好吃完。
“你们几个也吃些东西吧,不用管我。”傅宛吟对琉璃她们几个道。
琉璃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姑娘害羞,肯定不愿意她们几个在旁边看着她同世子说悄悄话,干脆应下:“好嘞。”
傅宛吟看着眼前的面,才想起来要不要提前分出些留给陆谏。但是这也没有空碗,陆谏又在前头喝酒,怕是要到深夜,到时候面也不好吃。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食量,实在是太太太太多。
傅宛吟闷头吃面时,正巧陆谏已经从前头回来。
“这么快?”傅宛吟咽下面条,开口道。
陆谏浑身酒气,人却很清醒:“装醉回来的。”他看向傅宛吟跟前比她脸还要大上几圈的面碗:“母亲送来的?”
“嗯。”傅宛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难得呆呆地看向陆谏,“我不知道你这么快,不然便提前匀出一半给你。”
“没事,你先吃,我不饿。”
傅宛吟又囫囵吃上两口后,咬唇看向他:“你知道厨房在哪吗?我实在吃不下了。”
“给我。”
陆谏伸手端过面碗,傅宛吟以为他要送去厨房,没曾想他却直接拿起筷子吃起面来。
“这是我吃过的。”
“你小时候,我还啃过你不要的桃子。”
傅宛吟瞬间闭嘴,她爹傅望和说过,她小时候蔫儿坏,吃到不好吃的便撒泼打滚,但都被她娘强行镇压吞下去。独独有一回,吃到个不甜的桃子,诳了隔壁老实巴交的小阿兄阿鹊替她吃,还哄骗人不吃就要挨打,害得阿鹊阿兄吃得眉毛脖子都缩起来。
傅望和常说这件事,傅宛吟一直不晓得是谁。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个倒霉的小阿兄是陆谏。
陆谏吃饭极快,不多会便用完。他唤婢女进来收拾,主动对傅宛吟道:“我去洗漱。”
***
等到二人都洗漱完,只着一身中衣,琉璃替她们剪去烛芯,退了出去。
“睡吧,上头有人监视。”
皇上皇后钦赐的礼,自然要落到实处,无论是真假夫妻,今夜也得在一间屋子盖被。
没有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傅宛吟亦是松了口气,她同陆谏本就是合作,只是碍于新婚之夜,还得共处一室才能不落口实。
“嘶。”
[1]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唐代·徐安期《催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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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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