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上头那位。”
杀人者自报来路,无非是两种,一是十拿九稳人必将毙命,二便是栽赃陷害。
自然,若能截杀傅宛吟最好,若不能截杀,也要给个像样的借口。幸好,陆谏便是极好的借口。
傅宛吟接皇后懿旨,兴办女学,官家当然不满,詹定波同样不忿皇后夺权。于是,在官家的得默许之下,许家出头下手做替死鬼。
这也是为何陆谏挨了十五鞭子,又在殿前跪了一夜的原因。
“明日进宫,你小心些。”陆谏懒懒道,“实在不行,在皇后宫中缩着。”
“多谢陆世子提醒。”
***
翌日一早,赵时彤传唤的旨意便已经送到了傅宛吟面前。她着靛蓝色宫装,跟着谭白薇进了宫。
“皇后娘娘千岁。”傅宛吟叩首。
“平身,赐坐。”
“谢娘娘。”
赵时彤脸上是盛妆,精神瞧着尚好,她看向傅宛吟问道:“你这一伤,陆世子可挨了国公夫人不少骂。如今看着,倒养胖了些,没之前那么清瘦,也算是因祸得福。”
“回娘娘,日日用补药,天天喝补汤,若不是得娘娘召见,只怕连门都出不了。”
“嘴倒还是那张巧嘴。”赵时彤心情不错,“我还以为你怯了。”
“娘娘所托,不敢忘。”傅宛吟垂眸道。
“听说六月十二,你同陆谏成婚,到时候白薇去添妆,沾沾喜气。”赵时彤看向谭白薇,谭白薇明白,冲着傅宛吟颔首示意。
“臣女荣幸之至。”
“母后!快看六哥给我做的竹蟋蟀。”澄宁公主很是高兴地奔来,一头栽进母亲怀里,而她后头还跟着位少年。
“母后。”那少年拱手行礼。
“洛儿。”
傅宛吟脸上挂着笑,不经意瞥见这少年,长得确实同谢鸿凌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兄弟。
只不过,谢鸿凌眉宇之间多些出家人的清冷出尘,还同陆谏有些相似。
“母后这儿有贵客,儿子便不打搅了。”六皇子谢云洛正准备离开,却被赵时彤喊住。
“这位傅家姑娘,便是陆指挥使未过门的妻子,你唤她一句姐姐也是应当的。”
谢云洛今年十五岁整,比傅宛吟略小,听见这话很是腼腆地看向傅宛吟:“傅家姐姐。”
傅宛吟起身回礼:“六皇子。”
澄宁今日很是闹腾,赵时彤叹口气道:“洛儿,你同辛桂送傅姑娘出宫。”
“是,母后。”
***
谢云洛是个安静内敛的人,辛桂跟在后头也不出声,傅宛吟更是闭紧嘴巴。
直到近宫门口,谢云洛才开口:“傅家姐姐,陆指挥使近日可好?”
“多谢六皇子记挂,行直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国公夫人说他没事烧香喝茶,好不痛快。”
谢云洛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傅宛吟打断:“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世子吗?”
陆谏正抱着刀靠在宫墙边,饶有兴趣地看向傅宛吟和谢云洛。
“六皇子。”陆谏抱拳行礼。
谢云洛止住脚步,回礼道:“陆指挥使。”
傅宛吟向陆谏走去,与他并肩而行。
忽地,谢云洛开口道:“陆指挥使。”
陆谏回头,挑眉看向他。
“劳烦陆指挥使,下回上香时,替我点一盏长明灯。”
“好。”
陆谏将傅宛吟扶上马车,而后自己也跨了进来。
谢云洛看着二人背影,身后的辛桂低声道:“公主还在等您呢。”
***
马车上已经备好了软枕,烧好茶水,摆好点心。等到车轮滚滚时,傅宛吟带着审视看向陆谏。
“宝灵寺的那位,姓谢?”
“是。”陆谏替傅宛吟扶正方才被帘子带歪的簪子,“他的生母是陈贵妃,因与官家不睦自请出家,她出家时腹中已有骨肉,正是谢鸿凌,但陈贵妃执拗,不愿回宫。”
傅宛吟伸手遮住了陆谏的下半张脸,两双眸子对视着,还是陆谏率先败下阵来,移开眼神道:“怎么了?”
“他的眉眼有些像你。”傅宛吟认真道,她的手划过陆谏的眉骨,引得他不自觉地战栗。
“没什么人知道,陈贵妃同我父亲是远方表兄妹。”陆谏抓住傅宛吟作乱的手,放回她的膝上,“算不得多亲近的关系,你看我同谢鸿凌,若不是因着官家,我也懒得搭理他。”
“我瞧你,谁都懒得搭理。”傅宛吟卷着衣角,“陆谏,我阿兄在宝灵寺对你大打出手,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阿兄的拳头,挥过来也不过半两重,让他出出气就好了。”
这话周游听到,只怕气得更厉害。
傅宛吟用帕子垫着,从桌上取上一块糕点:“我阿兄可是记仇的,不过我没敢和他说,是因为女学的事,不然他定会操心,不愿我做。”
“确实,只有我不操心。”陆谏的话听起来似是带着醋意。
“但你会让我去做。”
陆谏别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
记仇的周游已经在门前候了许久,只怕是傅宛吟再不回来,他就要提着棍子去敲齐国公府的门。
直到看到熟悉的马车,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阿兄。”傅宛吟握住陆谏的手下马车时,惊诧道。
“药熬好了,快去喝。”
“诶。”
陆谏松开手,瞧见周游的背影开口喊住他:“自渡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宛吟亦是回头,带着困惑的眼神来回地打量二人,周游的脸上更是不耐烦。
“阿兄。”
听到傅宛吟开口,周游这才抬起脚,向陆谏走去。
陆谏低声道:“曲家一贯谨慎,你若是要算计他们,当心玩火**。”
周游先是一怔,而后漫不经心道:“陆大人,您看着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主儿。”
“周游,我不管你如何作死,但你别忘了,你姓的是周。”陆谏又将一封书信塞到周游手中,“收好了,有用处。”
陆谏提着刀转身离开,留下周游一人晒着日头。
周游看着手中的信,伫立在院中许久,才慢慢往屋内走去。
“阿兄?”傅宛吟唤他。
周游将信塞入袖中:“怎么了?愔愔?”
“我是问你,今晚吃糖饼和裙带面如何?”傅宛吟道。
“都好。”
***
四月二十八,傅宛吟觅好女学书院的选址。
四月三十,傅宛吟登门聘请老师。
五月一日,傅宛吟领着江闻歌上四方阁。
五月二日,齐佩兰上四方阁。
五月三日,詹留素领着詹十娘捧场。
五月五日,四方阁以端午为乐,请四方客。
五月十日,开张大吉。
赵时彤亲自为书院提名,是以“思远”二字作名,取自先秦许穆夫人的《载驰》中的“视尔不臧,我思不远”,由六皇子谢云洛亲自挂上。
五月十二日,傅宛吟搬回傅家。
冷清了许久的傅家,来来回回的人,都是替傅宛吟搬着东西。
却不是搬进,而是搬出。
傅宛吟请了文老夫人坐镇,将库房内的东西,和账本上的账目一一对应盘点。
旁的不说,单单是这些年被昧下的银子,除去上回从傅宸源那头还回来的,便不下五千两。
傅宛吟敲着账本,缓缓在万芳秀面前坐下:“祖母,您瞧这钱,该怎么算?”
该怎么算,该怎么算!当着文亭柔那个老妇的面,她若是赖账岂不是跌了傅家的面。万芳秀如今恨不得将傅宛吟扒皮抽筋,但也只能硬挤出个笑容,只是笑得额外狰狞。
“不过是借用一二,必是要还的。”
***
这钱如何还,自然要有人抵债。
深夜,王怡君被婆母唤至膝前,语重心长地道:“怡君,容姐儿也十五了,是时候嫁人了。”
“母亲……”
王怡君未说出口的话已经被万芳秀打断:“王家大郎,我瞧着不错,我也同老二商议了,他也觉得是个良配,你准备准备,等着王家上门提亲吧。”
“母亲,母亲。”王怡君的眼睛骤然等大,她奔向万芳秀抓紧她的手,带着绝望地哭喊着,“母亲,容姐儿如今不过十五,王家大郎是个痴儿,容姐儿嫁过去,只怕连个盼头也没有。母亲,容姐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女儿啊!”
“我何尝不知道,她是我嫡亲的孙女!只是如今家中败落,她既是长姐,自然要给弟弟妹妹们做表率。”
万芳秀握住王怡君的手:“五日后,王家上门。”
***
王怡君神魂不清,她不知怎么回到的兴宁院。她回屋时,傅望平正在屋内盘点她的首饰。
“母亲同你说了吧,你也收拾收拾,准备给容姐儿凑点像样的嫁妆,就定在八月初九吧。”
“混账东西!”王怡君猛地冲向傅望平,“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就这么把她卖了!”
王怡君的指甲抓花傅望平的脸,血瞬间便冒出。
傅望平一把推开王怡君,王怡君跌在地上,撞翻了凳子。他指着地上的妻子咒骂道:“若不是你败家,也不至于我要同王家做姻亲!”
“我败家,我败家哈哈哈哈哈。”王怡君状若疯癫,笑得前俯后仰:“傅望平,你个没脸没皮的老东西。可算过你花了多少银子,你老娘花了多少银子,你那个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的儿子又糟蹋了多少?
难怪,难怪人家都说,傅家老大死了,傅家没指望了,果然没指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望平气得满脸通红,他猛踹王怡君心窝一脚,“疯婆娘!”
他骂骂咧咧地冲出门,却在拐角处撞见傅容清,面上尴尬非常。
傅容清埋着头,听见她的父亲同她说:“你母亲疯了。你这些日子在家好好准备,王家必然待你不薄。”
他本想摸一摸这个已经不太亲近的女儿,但终究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傅容清奔进屋中,只瞧见母亲瘫倒在地,嘴边是吐出的鲜血。
“娘!”
她抓住王怡君的手,而王怡君紧紧攥住她的,掐的她掌心生疼。
“容容,母亲不会让你死的,母亲不会的。”
“娘!”傅容清哭着道,“我去求大姐姐,我去求她放过我们!”
“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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