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吟未回傅家,而是直接去了四方阁旁边的院子静养。
期间,詹留素主动登门拜访。
“抱歉。”这是詹留素见到她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她哽咽着,继续往下说,“若不是我告诉许成峰,他也不能知道你的行踪。”
陆谏雷霆手段,在护送傅宛吟回城的第二日,亲自劈开了许家的大门。可笑的是,虽与他预想的弹劾不同,但仍旧殊途同归,亲自将许家父子送入大狱。
而詹留素,也成功从许家脱身。
傅宛吟安慰她:“日子总要向前看的。”
“过不去了。”詹留素摇摇头,“我已经当众立誓,脱发为尼,再过三日,便要去尼姑庵诵经了。”
“为了许家,不值得。詹留素,不需要甘愿做谁一辈子的夫人,也不需要隐去姓名远离红尘。”
“我曾经觉得,我不如一死了之,如今好歹留了条命。”
***
嫁娶是两家之事,詹留素同许家二郎许成峰乃是长辈之间你来我往定下的婚事。婚约匆匆,嫁娶也匆匆,如许多女子一般,詹留素洞房花烛之时,才见到她捆绑一生的夫君。
模样没有家中七郎俊美,也没有八郎高挑,是个单薄、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握住她的手时,还带着颤抖。
詹留素以为她也应当和家中几位姐姐一般,能安安心心做好妻子,但不过一个月,她的美梦碎了。
许成峰头一个月装的不错,日日歇息在她屋中,第二个月已原形毕露。他借口读书劳累,常常宿在书房,詹留素想着他还小,需得以课业为重,也只劝他仔细眼睛。
但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那是她第三次小产后,许成峰同她说不如让他宿在书房,一是不想打搅她养身体,二是也想好好读书,詹留素应了。
只不过是有一日她心血来潮,派翡翠给许成峰送人参汤。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翡翠慌张跑回来,说姑爷带了个男人在书房里头取乐。
詹留素猛地抬头,手中的衣服“嘶”得一声崩开,她养了许多年的指甲劈断,一时间十指鲜血淋漓。这是她许诺给许成峰制的衣服,如今全毁了。
翡翠连忙扶住詹留素,小心翼翼道:“奴婢不过随便瞧上一眼,许是、许是奴婢看错了。”
詹留素缓了许久,她喘着粗气,肚中是翻江倒海的疼痛:“派人查一查。”
詹留素忍耐多时,悄悄派人雇了一群不认识的地痞,日日跟着许成峰,这才抓住他的马脚。
原来她人人称赞的好夫君,日日服用五石散寻欢作乐,是象姑馆和青楼的常客啊。
詹留素落过三次胎,如何小心谨慎,腹中孩子都活不过五月。
偏偏许成峰连纳妾都不肯,又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地护着她,詹留素心中不是不动容。不曾想,这般体面人白天说人话,转头夜间便去象姑馆找乐子。许成峰谨慎,去外头乔装打扮便算了,兴致来了便将小倌蒙着眼带回家中取笑。
她知道后,不是没同婆母旁敲侧击过,只是婆母会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说六娘怕是累了,二郎年纪小多有不足,贪玩乃是常事,更是让她夜间再多添一碗安神汤。
许成峰是婆母唯一的孩子,万番宠爱心疼,只等再过两年替他捐个官便能老实收心。
詹留素如何能争?不是长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成峰如何能这般放肆?他外头装的好,里子是发烂发臭。
只是这般龌龊事,她连开口都不知从何说起。
***
“那许三郎呢?他是否真心爱护你?”
“三郎……”詹留素苦笑一声,“你居然知道我和三郎,真是丢人。”
“因为你和他,有一样的熏香味道。”傅宛吟撑着头看向詹留素。
“不瞒你说,三郎不过是我排解寂寞的一个乐子。”詹留素端起茶杯,大半张脸都隐在袖后,“我于他也是。”
“许二郎离谱在先,你报复他也无甚错的。”詹留素抬眼看向傅宛吟,那双眼中,没有鄙夷没有不解,甚至称得上温和。
她听见傅宛吟接着道:“我如今的祖母,是我亲祖母的妹妹,但听说人人都夸我祖父重情,能不忘亡妻看顾幼子。
我也觉得奇怪,凭什么男子妻亡另娶是为常事,而女子夫死另择婿是为不贞。贞节牌坊到底是给女子的嘉奖,还是女子的禁锢。
不过几句胡话,姐姐听了就忘了吧。”
詹留素浅笑着,握紧手中的茶杯:“妹妹眼界卓绝,难怪皇后娘娘宠信于你。”
“娘娘抬爱。”傅宛吟亦是回个温柔的笑。“不过留素姐姐,你可曾想过,脱离詹家。”
“妹妹,此话说说也就罢了。”詹留素放下茶杯,脸上是无奈的笑:“我父亲,并非一个和蔼的长辈。他,位高权重,容不得我叛逆。”
傅宛吟握紧她的手:“日后有机会,你可来寻我。”
“好。”
“愔愔,该喝药了。”周游推门而入时,未曾想屋内还有人。
詹留素怔怔地看见周游,许是觉得失礼,而后反应过来收回眼神,看向自己的指尖。
“多谢阿兄。”傅宛吟不情愿地接过。
“别想逃。”周游沉着脸吓唬她。
傅宛吟催促他:“行了行了。”
周游离开后,傅宛吟主动同詹留素解释:“这是我表兄。”
詹留素笑笑:“妹妹表兄,亦是人中龙凤。”
***
除去詹留素,袁明霁也来过几次。
她甫一坐下,便开始流泪,止不住地埋怨陆谏:“我劝过行直多少次,如今倒好,他还连累你受罪。”
“夫人别哭,世子张狂,我自然在京城也能横着走,高兴还来不及呢。”傅宛吟递上一瓣橘子给袁明霁,“茶碗茶壶,刀和刀鞘,总归是要放到一处的。”
袁明霁咽下橘子,心中酸涩熨帖许多:“罢了,你们两个都是有成算的,我是管不了了。我今日来也是想问问你,可介意婚期提前?
是你祖父祖母找上我,说想着如今事儿也闹大了,不若干脆让你和行直趁早成婚,免得夜长梦多。
但我还是觉得不好,也是想问问你,我在京城还有几处宅子,你若是愿意,我去请皇后娘娘,以她的名义赐下,再赐个封好。文老夫人那头,我也同她说好了,她愿意认你做孙女儿,咱就正儿八经的待嫁,哪管旁人说什么。”
袁明霁一片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傅宛吟起身,靠在袁明霁的膝边:“袁姨。”
“诶。”袁明霁惊喜道。
“我愿意做文老夫人的孙女,但我也愿意做您的家人。母亲常常同我说,袁姨待我如亲女。”
袁明霁的手抚上傅宛吟的脸颊,她带着颤抖回道:“你母亲,你母亲。”
傅宛吟抬头,一双眼亮晶晶地:“年年桃甜时,她都会和我说起以前的事,不然我也不敢闯入齐国公府。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直说。”
眼泪如串珠般滴落,袁明霁似是又回到十几年前姑苏的那个盛夏,短暂却又宁静。
“你放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绝不让你丢份。”
“嗯。”
***
夜间,陆谏于傅宛吟大开的窗中翻进。
“陆世子,你的素养呢?”
陆谏拍拍手上的灰:“你没听过京城的人骂我吗?说我道德低下,人品低劣,凶残至极,日日生啖人肉饮人血。”
“像是你的自述。”傅宛吟将帕子递给陆谏。
陆谏接过,擦擦指缝里的灰:“你倒是在这躲清闲。”
“哪里清闲了,袁姨来了四次,詹六娘两次,来来八次,就连曲三娘和詹十娘也跟着六娘来过一次。”傅宛吟举起方才临摹的画细看着,似乎很是不满,“不是说我未来的夫君罪大恶极,穷凶极恶,怎么瞧着还是个香饽饽。”
“你妹妹没来?”
傅宛吟从他手里夺过帕子:“明知故问,我祖父祖母都急得上门把我赶出去了,怎么还会让我那两个妹妹来看我,估摸着拘在家里不让出门呢。想来是无论我过得好或不好都无所谓,毕竟活命要紧。”
“倒也不错,活着最重要,就怕活不痛快。”陆谏顿了顿,接着道,“你那个不争气的三弟弟傅宸源,手如今又痒起来了。”
“他再赌下去,只怕家当都不够用。”傅宛吟冷笑一声,将帕子揉作一团,丢在桌上,“只怕我二妹妹正愁找不到理由把他埋了。”
陆谏提笔,在傅宛吟的画上添上几笔:“既是赌徒,除非命丧黄泉,否则绝不收手。”
“你不也在赌吗?”傅宛吟瞧着画,陆谏添的几笔确实不错,“他赌钱,你赌命。”
“富贵险中求。”陆谏满不在乎道。
傅宛吟眯着眼看向陆谏:“你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总不能是告诉我傅宸源赌钱吧。”
“皇后明日会召你入宫。”
“好。”傅宛吟答得干脆。
但陆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带着探究看向傅宛吟,傅宛吟头也不抬:“有事?”
“我的确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谁要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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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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