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府的三百府兵如流星般划过宫道,步声如雷,唯有铠甲与兵器碰撞之声划破夜的沉寂。瑶华宫的亲卫一见方衍舟手持长公主之令,便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浩浩汤汤的队伍如浪潮涌动。
方衍舟将众人托付于亲信之手,命其先行前往紫宸宫外埋伏。他独自一人直奔禁军值营而去。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赶至,却见一身影先于自己立在营前。
“魏仲远?”方衍舟借着禁军手中火把的光亮,认清了这个手持另一块长公主令牌的面孔。
魏仲远见到他却是丝毫不惊,泰然自若地仰天大笑起来,“裴大人真是料事如神,五皇子果然不可靠!”
方衍舟高举令牌,声音洪亮如钟,“此乃长公主之令,尔等速随本王前往紫宸宫,平定叛乱!”
魏仲远亦不甘示弱,高举手中令牌,“长公主有令,今夜紫宸宫将生变故,禁军听令,随我勤王护驾!”
两人对峙,丝毫不让,禁军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方衍舟怒喝一声,“我乃大梁五皇子,尔等岂敢不从!”
禁军稍有动摇,却见魏仲远冷笑一声,指向旁边,“带上来!”
两个各执一词,禁军陷入两难,魏仲远见状,向一旁招了招手,“带上来!”
只见魏辞盈被架了过来,全身绳索紧缚,口含封布。她见到方衍舟时,眼中满是焦急与恐惧,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方衍舟顿时火冒三丈,焦急万分,他欲要上前,却被魏仲远的举动定住了。只见魏仲远拉过魏辞盈,抽出短刀贴在她的腰间,挑起嘴角,挑衅地看着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五皇子若不想她丧命,还是弃暗投明吧!”
“你敢威胁我?”方衍舟握起拳头,骨节捏得作响,嘴唇因愤怒而颤抖,“本王命令你,放开她!”
魏仲远放声大笑,反而将短刀贴得更紧,“五皇子好大的口气,今日您若是执意调动禁军,明年的今日便是她的忌日!”
“你敢?”他拔出佩剑,剑光在他们三人身上一闪而过。
“那殿下不如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剑快?”魏仲远压低嗓音,视线从魏辞盈身上缓缓滑到方衍舟手中的剑上,刀刃已经划破了她的衣衫。
看着魏辞盈惊慌的苍白面庞,方衍舟只得放下佩剑,可她却更加惊恐似的,拼命向她摇头。汗水将她凌乱的发丝黏在白净的额头,长长的眼睫被泪水浸透,湿漉漉地泛着水光。
因为无法开口说话,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疲惫,可她望向方衍舟的眼神却依旧坚定而锐利,唯有在他放下佩剑的那一刻显露出失望来。
方衍舟读懂了她的意思,今时今日,唯有立即斩杀魏仲远,夺取禁军队伍,才能阻止太子逼宫。可他每靠近一步,魏仲远的短刀便会贴近她的身体一分。
他青筋暴起,却只能强行压下怒火,尽力平复声音,“魏仲远,若你今日放了她,不再从中作梗,你在江宁跟踪监视钦差,害死赵知县,以及逼疯杨志才之事,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
魏仲远挑了挑眉毛,“不愧是五皇子,不过,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会受你威胁?”他话音未落,短刀已贴近魏辞盈肌肤。
方衍舟抬高声音,厉声道:“太子意图不轨,必将失败。看在你与辞盈是兄妹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劝你莫要再助纣为虐!”
“哈哈哈哈!”魏仲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起来,笑声扭曲可怖,“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五皇子未免太过自信了!我也奉劝郡王殿下一句,若你乖乖听命,或许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他挟持着魏辞盈,喝令道:“时间紧迫,禁军立即随我前往紫宸宫护驾!”说着,他直直地迎着方衍舟的方向走去,禁军皆是犹豫地跟在身后。
见魏仲远即将得逞,魏辞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瞥向方衍舟那为难而痛苦的神色,心下一横,毅然握住腰间短刀,趁魏仲远不备,猛地将刀尖刺入自己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立即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如落叶般无力地倒下。刀口的剧痛宛如一把利剑将她拦腰斩断,冷汗如雨,意识逐渐模糊。
血腥味迅速扑面而来,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在全身的冰冷中,那鲜红色却给了她一丝温暖。她借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强撑起身躯,艰难地抬眼看向方衍舟。
方衍舟看着那银白刀刃瞬间埋没在她单薄的身躯内,鲜血汩汩流淌,她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着,可握着短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手掌因为过度用力已经失去了血色,比脸色还要苍白。
他心如刀绞,仿佛那短刀也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心口、肺腑、四肢、头颅都跟着疼起来,脑海中一束烟花砰然炸开,震天的响声冲撞着他的耳道,刹那间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唯有火光下魏辞盈那双绝望的眼睛,似一双无形的颤抖的手,死死地握住他手中的佩剑。
没有任何思考,他在那双手的指引下,拔剑而起,剑光如电,直刺向魏仲远的胸膛。锋利的剑端毫无阻隔地穿透血肉,随着他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呼,鲜血喷涌而出。方衍舟抽出佩剑,他便轰然倒地,双目惊惶地大睁着,几下挣扎后,彻底没了生气。
听着魏仲远倒地的重响,魏辞盈再也无法支撑,沉重地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方衍舟扔下佩剑,跪在她身旁,颤抖着将她抱起。
他从未露出过如此无助的神色,魏辞盈看着他滚落的泪水,听着他泣不成声的哭声,心中却第一次涌起一种新奇的平静。
始终惶惶不安的思绪在此刻得到了安然的放置,尽管疼痛依旧令她痛苦不堪,可方衍舟温暖的怀抱奇妙地抚平了她的畏惧。
一直以来,对死亡的畏惧。
她想说不要哭,想说谢谢你,想说别管我,想说快去救皇帝和长公主,可她的喉咙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张开唇瓣却只有微弱的喘息。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管不顾……”方衍舟哽咽道,他怀中的热量似乎越来越微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的光亮也几不可见。
魏辞盈勉强地扬起微笑,视线瞥向一旁的魏仲远,随后对着他点了点头。方衍舟明白,她是在告诉自己,不怪他杀掉了她的哥哥。
分明自己已经危在旦夕,却还担心他有负罪感,方衍舟用衣角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不要睡,辞盈,太医马上就到,千万不要睡。”
可魏辞盈却轻轻摇头,她松开了握在刀柄上的手,转而紧紧地抓着他,在他的盔甲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水,气若游丝,“别……别管我,你快走……紫,紫宸宫……”
说完,她摸索着伸向自己的衣袖,咬着下唇支撑肩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她的手心徐徐展开时,方衍舟一看到那玉佩,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正是他在贵如县赌场抵债的玉佩,母妃留给他的遗物。自从失于江宁,他心中总是隐隐遗憾,却未曾想到,她竟如此记挂在心。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两人手心中冰凉的玉佩沾染了她的鲜血,夹杂着几丝温热,她虚弱地笑了,“完璧归赵……”
看着她勉强挤出的笑颜,方衍舟忍不住将她拥进怀中,如同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在怀中小口呼吸着,微弱的喘息渐渐平稳,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手掌抵在他的身上,将他向外推去,“快去紫宸宫……救驾。”
方衍舟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值房简陋的床榻上,松开二人交握的手掌,露出那块被鲜血浸染的翠色玉璧来。
他轻轻地合上她的手指,让玉佩安稳地躺在她的掌心,“玉佩还给你,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要你偿还,代价就是,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在她鼻梁上的小痣轻轻一刮,魏辞盈轻出一口气,笑着缓缓点头,脸颊在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中蹭了蹭。
方衍舟最后不舍地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毅然起身。他的盔甲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甲片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悠悠回荡。
魏辞盈望向窗外,他背对着自己,红色的披风在夜色中飘扬,如同火焰般热烈而奔放。金色的麒麟纹案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双眼炯炯有神,仿佛随时准备腾飞于天际,与将领并肩作战。
他高举佩剑,面对禁军,威严下令:“将士们,随我护驾!”高昂的声音激起禁军的斗志,刹那间,一千名禁军严阵以待,壮志昂扬。随着方衍舟一声令下,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紫宸宫进发。
方衍舟率禁军赶到时,紫宸宫前已战至正酣,太子麾下的一千京城守军凭借人数优势,将荆府府兵与长公主亲卫逼至绝境。眼见太子的兵士已越过宫门,即将直捣黄龙,一千位武艺绝伦的禁军及时赶到,战局再次陷入胶着。
方衍舟如游龙般在刀剑丛林中自由穿梭,手中长剑轻舞,几名京城守军应声倒地。他越过混战的战场,见紫宸宫内灯火辉煌,宫门紧闭,心中稍安。
由于方衍舟早已命亲卫守住宫门,太子援兵无法入内,京城守军逐渐露出败相。太子身边的兵士接连倒下,最终仅余两人护卫,便被禁军一拥而上,束手就擒。
随着喊杀声渐息,紫宸宫正殿的大门缓缓敞开,长公主伴在皇帝身侧,目光俯视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方衍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恭敬行礼:“皇父在上,叛军已尽数伏诛,紫宸宫之危已解。”
崇德帝扫视着遍地横尸,目光落在被三名禁军押解的太子身上,对方衍舟微微颔首。方衍舟领命起身,挥手示意禁军将太子押至殿前。
太子的盔甲已砍杀中浸染了大片血迹,站在皇帝面前,却傲骨嶙峋,不肯下跪。身后的禁军见状,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双膝重重地摔在地上。
崇德帝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太子不羁的眼神散发着诡异的光亮,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皇帝的声音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更加苍老,低沉沙哑的嗓音犹如浸水的炮火,“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子如毒蛇吐信般狠毒的目光投向皇帝身旁的长公主,冷笑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她又当真无辜吗?”
长公主闻言,神色有了一丝松动。她张了张嘴,看向一旁皇帝岿然不动的身姿,最终没有回应。方衍舟困惑地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不怒自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来!”
方衍舟向阶下望去,只见侍卫押着两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我们辞盈杀伐决断的天赋终于被唤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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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深宫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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