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秋寒拖着已经快要跪残的双腿,勉强撑着回了天庭。
刚进殿便有一灵官上前低声道:“大人,敬儒大人等您许久了。”
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便看向了殿中那苍颜白发的身影。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戚秋寒颔首行礼,接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带他去了院中。
偌大的院中空空落落仅放一张石桌和几盆花。
他们在石桌边落座,马上便有人送上了茶点。
戚秋寒道:“大人这般急着见我可有什么要事?”
敬儒的脸色实在差的很,但语气还是在尽量平和:“这一个多月你又去哪折腾了?”
一个多月?
戚秋寒还以为自己只走了一个时辰。
不过也并不意外。
早想过他那里有时间差。
她答非所问:“您这脸色又被谁气着了?”
敬儒脸色铁青:“冥界一统了。”
“情理之中。”戚秋寒毫不意外。
原先冥界四方鬼域四个鬼王,谁也不让谁。
后来三个殒命,维持的微妙宁静也随之破裂,
一下子少了三个对手。
这大好的时机何不趁机把握。
彻底掌管冥界。
“什么叫情理之中?”敬儒不知道她是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怎么样。
他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怒意:“千面就不是个善茬!能查到他的东西寥寥无几,甚至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他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等到鬼王陨落的差不多了才趁机起事,法力深浅也摸不透。”
“一直藏在暗中等时机,闲来顺手推波助澜。”戚秋寒道:“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千面一直半点乱子都不捅,安分的就像东方鬼域没人似的。
直到最近几次才冒了头。
可他每一次都在旁的看戏很少插手,摸不清他的能力。
但能借机直接一统冥界的也不会是什么软柿子。
敬儒脸都黑了:“且不说如此,万一他突然打天庭怎么办?”
戚秋寒笑道:“打架这种事,您应该找武神商量。”
“这就是重点。”敬儒道:“之前在海上你们有所顾忌可以理解,最后大批人挂彩到现在都没修养过来。”
大批人没好全,加上明理折在冥界,南宫黎被贬下凡。
如今千面风头正盛,万一他就趁这个时候来呢?
戚秋寒宽慰道:“您老人家未免也太过紧张了。”
敬儒道:“我听闻南宫黎先前与冥界交往匪浅。”
戚秋寒点头:“您是怕他倒戈去冥界?”
敬儒忧心忡忡:“只怕他对被贬一事怀恨在心。”
“您放宽心。”戚秋寒笑看他:“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敬儒:“……”
一时竟分不清她的意思是在损南宫黎还是说他会真的去冥界。
“也罢,我让人多留意下。”
戚秋寒道:“有劳。”
“还有件事。”敬儒忽然正色道:“池清瑶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戚秋寒装不清楚:“谁知道呢。”
敬儒不依不饶:“他的法力究竟怎么回事?”
戚秋寒道:“本来就是他的。”
当年战事结束后。
跟池清瑶一起去的,没几个人活着回来。
有些连尸首都找不到在哪。
他什么都做不了。
备受打击之下自己把法力全封在了竹箫中。
而今不过是把法力放出来了而已。
“可那名册上的名字墨迹都还未干!”敬儒逼问道:“请问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名册上所有人的名字自飞升那一刻开始便写在了上面,池清瑶飞升八百年多墨迹怎么可能还是湿的!?
那明显就是有人刚写上去!
“有此等事。”戚秋寒道:“待我去看看。”
她说罢便起身,敬儒立刻抓着她的手腕,把欲走的她逮回来。
“未干的字迹老夫可太认识了。”
笔锋凌厉,那分明就是戚秋寒的字!
那上面的名字就是她加上去的。
而她,恰好有这个权利。
戚秋寒道:“您的意思我懂了,若是有人仿写我的字呢。”
敬儒十分肯定:“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资格?”
众神名册只由帝君和天庭第一文神掌管。
旁的人可以看,但绝对做不到在上面勾画什么。
戚秋寒道:“看来您今天是有备而来。”
怪不得在这等着呢。
敬儒提醒道:“你最好趁现在没人发把一切推回正轨。”
戚秋寒却笑了笑。
敬儒道:“你笑什么?”
“既知道是我干的还来提醒我。”戚秋寒道:“您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弥漫,他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
戚秋寒自己干的事她能不知道?
敢这么干一定是为了谋得什么东西!
她既然大大方方的干了就不怕有人借此做文章!
他过来劝说简直是羊入虎口!
“你想干什么。”敬儒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慌。
戚秋寒转身一扇子果断将其割喉。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她缓缓道:“第一文神得到了日子久了,也就是个普通称呼。”
“帝君,不过是对掌管天庭者的称呼。”
“你!狼、子野心……”
敬儒瞪着她,慢慢倒了下去,最后只咬着牙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戚秋寒不会那么容易放他走,但万万没想到她下杀手这么果断。
戚秋寒细心抹净扇子上的血。
西方鬼域,大雨滂沱。
戚秋寒执伞,轻车熟路来到宅院中。
只见那凉亭柱边半靠半倚着一人。
“稀客啊。”
白色油纸伞下戚秋寒轻笑一声:“果然在这。”
“没地方可去。”南宫黎也笑:“怎么,同是天涯沦落人?”
被贬之后也没个落脚点,他思来想去也就来这里了。
戚秋寒道:“看来交情的确不错,他还允你在此。”
南宫黎道:“你不也自由出入冥界。”
都是钻个空子而已。
“那就不好闹太过了。”戚秋寒慢慢撑开折扇。
南宫黎道:“我听说清瑶回去了,是你干的吧?”
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格外确定。
“是啊。”戚秋寒大方承认:“不过就是在名册上加几笔。”
这对于她而言又有何难?
南宫黎歪头看她:“我怎么看你的衣袖上好像沾着些血迹。”
她右手袖口上沾着些红血渍,小小的一点,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
她不遮不掩:“眼力不错。”
“谢谢。”南宫黎悠悠道:“那么你来此作甚?”
戚秋寒手中折扇微扬:“取你性命。”
南宫黎在原地没动,唇角微勾:“好啊。”
而此时空中两支利箭袭来。
一支射在她脚边,另一支则射穿了她拿扇子的手。
她吃痛间伞被丢在地上,不得不倒退开来。
此时贯穿她手掌的是一支波光粼粼的水箭,同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这水箭压制。
戚秋寒顿感不妙,这箭她认得。
——温醉的箭。
那黑衣少年执伞而来:“你还真不好解决。”
戚秋寒分别看了看他二人,忽然冷笑道:“就说怎么那么老实,原是有了靠山啊。”
就说他怎么能这么轻松被贬。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付诸东流,你借势而上。”南宫黎笑道:“我不甘心。”
事到如今戚秋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醉飞升,他不好再像解决先前那个气运之子一样。
可温醉往上走的速度太快,南宫黎没法解决他了。
可是他如今没办法,不代表温醉以后没办法。
为求己安,那便只能给他做事了。
设计弄死明理,原是想一起解决戚秋寒。
可温醉来的太是时候。
不、或者说,本就都是设计好的。
南宫黎先前就知道戚秋寒会养魂法,但是他得让温醉相信。
可那诅痕在身上戚秋寒又怎么会给他看?
所以故意卖破绽给明理,再引戚秋
过去。
明理为了把南宫黎做的事揭到明面上,只能寄希望于戚秋寒。
为了胜算更大只得把诅痕转走,让她恢复法力。
温醉破开牢房的一瞬间,他正好看到了明理身上未退完的诅痕。
“蠢货。”戚秋寒笑骂:“是真是假你又何以求证?”
“月神,温知许。”温醉道:“可是我找来找去,月神也只有一个公孙望舒。”
南宫黎接话道:“我之前发现北靖国和羽卿国的事好像可以查证了,不巧呢,刚好找到了公孙望舒私下凡间的事,运气好又逮到个人,说她还当了国主,但最后失踪了。”
“一帮人找了六百多年都没能找到的人,如果在六百年前就已身死,倒是就不那么奇怪了。”
“更何况她没被贬,又为什么要再飞升一次,刚飞升就被你截胡,更巧的是,你还改了她的名字。”
这不就是纯纯掩人耳目吗?
公孙望舒以神职干扰凡间命数,天道必不会轻饶她。
一死了之倒是最轻松,可人死一切都得重来。
神不入轮回,那么想活生生的回来便只能用养魂法。
可是用此等秘法被这个人的命格却改不了。
戚秋寒担心东窗事发便改了公孙望舒名字。
她都能为公孙望舒练邪法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那么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南宫黎知道的事,所要做的就是让温醉也相信。
“绕这么大个圈子你还有耐心。”戚秋寒无能笑骂:“墙头草,和急于表忠心的、狗。”
南宫黎夺过温醉的伞,走到雨中直接踢断了她的双腿。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戚秋寒闷哼一声,满身泥污狼狈的趴在地上。
“分我点。”此时温醉也过来了。
他居高面下的蹲在她面前,语气森然:“池清瑶人呢。”
戚秋寒冷漠道:“有能耐自己找。”
温醉道:“弄了个不靠谱的回来你图什么?”
他的势力愈发如日中天,戚秋寒哪能一直让他畅通无阻。
于是在他去试探着问她诅痕时,故意让他去杀池清瑶。
算的就是他对池清瑶有敌意。
而只要池清瑶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回来。
回来了就能暂时牵制他。
反正掀不起什么风浪,温醉干脆装傻去了。
戚秋寒呆呆的望着他二人。
此时温醉手中忽然出现一张纸。
“盯着你的人不少,有人说,敬儒死在你殿里。”他笑了笑将那张纸给了南宫黎。
“一箭双雕。”南宫黎看完便把纸扔了:“正好扶一位新文神。”
在戚秋寒之后,文神威望较高的就是敬儒。
如果戚秋寒也被贬,那么天庭第一文神的空位很大概率会是他。
可是能扶一位听话的,又何必让一个摸不透心思的上。
戚秋寒倏地一笑:“这大概也是你们顺水推舟吧。”
池清瑶突然回来名册上还有他的名字,敬儒一定会自己亲眼去看看。
这个时候温醉再暗中推一把。
为了顾全大局,敬儒只能来提醒戚秋寒。
而戚秋寒为了铲除威胁一定会下手,也一定会在解决完他之后去找南宫黎。
因为经敬儒一点,南宫黎只要活着就必会威胁到她。
她一早被人算计死了!可怜她竟愚笨到一点没有发觉!
她低头不住的自嘲:“真是、好一手算盘。”
温醉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想死还是想活。”
“养魂法。”戚秋寒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可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给:“做梦。”
温醉目光一动,忽然伸手捻起她的一缕头发,食指和拇指在头发上轻轻一搓,便沾了满手黑。
“白发。”
此时戚秋寒的头发因被雨水冲刷有几缕已经缓缓变成了白色。
温醉有些困惑:“这怎么回事?”
南宫黎道:“我怎么知道。”
温醉抓起她的手,拔去她手中的箭,在她手上放了一点灵力。
南宫黎指尖微动,戚秋寒手中的灵力瞬间散发出了丝丝魔气。
“魔道,”温醉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自小在修真界长大的他可太知道这东西了。
温醉道:“不过,你都成神了是如何练得的?”
既已飞升成神,那便有金光护体,邪魔不侵。
况且魔界被修真界镇压许久,戚秋寒是如何修炼的?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南宫黎道:“养魂法不比魔道钻研起来难?”
温醉附和道:“也是。”
“滚你/妈/的。”戚秋寒骂了一声,
手中折扇掀起水滴,化雨为刃扇在他二人身上。
她借此立刻跳上围墙,跑了。
那水箭压制她的法力,温醉既然拔了法力也就能用了。
趁他们对话间戚秋寒自愈好双腿,找机会先逃。
南宫黎问道:“你不追?”
“不用。”温醉道:“更不想淋雨。”
南宫黎故意拿着他的伞也走了:“不想也得淋。”
温醉:“……”
戚秋寒迅速逃出了冥界。
她清楚天庭现在暂时没法回去了。
可是能躲哪去?
正想着迎面便撞上了熟人。
——秦岚山。
戚秋寒还没转身,一把匕首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没再动了:“挺果断。”
秦岚山直接绑了她:“您这不正常属实太明显。”
戚秋寒这一缕一缕的白发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
何况她刚下了杀手。
……
戚秋寒被封了法力。
下令关禁闭在朝露殿中。
直至一切真相大白再做审判。
接着朝露殿被查抄。
正殿、偏殿、院落,每一处每一件东西都被搬空。
一众人足足搬了七天七夜才彻底把卷宗都搬完。
接着藏书阁也被移走。
平日里堆满卷宗的神殿眨眼间变得空荡荡的。
甚至还有回声。
戚秋寒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倚在那看着他们一件一件往外搬。
“慢着。”她忽然道:“衣服留下。”
没有人理会她的话,此言所收到的目光大多是讥讽和幸灾乐祸。
“留不得呢。”“您知道什么叫清查吗?”
秦岚山此时却端着一箱衣物放在了她面前:“都是些衣袍一类的。”
“大人!这不和规矩!”“什么都不能留!”
“我看过了。”秦岚山道:“衣物没问题。”
戚秋寒把箱子踢在一边:“谢谢。”
“你好自为之。”秦岚山转头去般别的。
戚秋寒跟秦岚山共事的次数寥寥无几。
但知她是个性子直率嫉恶如仇的。
她飞升前曾是一国将军的女儿。
后南蛮来犯,她女扮男装随父上战场。
立下战功凯旋却被指出是女儿身。
于是她被解了兵权。
但没过几年,南蛮再犯,她的国家节节败退。
此时她的父亲已经病逝,国中已经到了求和的地步。
她自请军挂帅。
险招奇招力挽狂澜反打回南蛮。
却在一次交战中因叛徒出卖而落入圈套。
她被活虐致死前最后一口气时飞升。
一身也就是从那时落下的。
看他们搬的差不多了,戚秋寒起身欲把这唯一留下来的一箱衣物抱回去。
这时温醉突然到访:“还有遗漏。”
戚秋寒冷漠的吐出“衣服”二字。
温醉点点头也没在此事上做过多纠缠。
他问道:“这里突然空了,你觉得心慌吗?”
“慌,有用吗?”戚秋寒随手把衣物往一处殿里一扔。
温醉带着些玩味的语气问道:“突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感觉如何。”
从前她站的高如今只是眨眼间便摔下来了。
戚秋寒道:“你自己试试。”
“我没这个机会。”温醉道:“也许你也可以……”
戚秋寒相当不耐烦的回了个“滚”字。
“知道你嘴硬。”温醉试探着问道:“可若是把公孙望舒带来你面前,是不是就能问出点什么呢?”
“你敢!”戚秋寒平静的眸光中终于带上了一点怒意。
“看来你真的很在她。”温醉故意道:“不过她不在天庭,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他接着道:“不过通缉令已经下了,她也该快回来了。”
戚秋寒道:“古卷你们全部都搬走了你不会自己找吗?!”
“这不就说了。”温醉扬长而去:“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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