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殿内蔓延,气氛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压迫笼罩,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沈秋辞心底骤然腾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她知道宫中之事,容不得半点抗拒。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起身,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步伐沉稳地跟上魏贞的脚步。
魏贞缓步向前,姿态沉稳从容,仿佛她已经落入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他不过是引路人,带她走向那既定的结局。
一路上,宫灯幽幽,廊道寂静,回音在回廊间轻轻震颤。
沈秋辞的心绪沉沉,仿佛每走一步,四周的阴影便向她更近一步。
当她踏入宫门深处时,魏贞忽然顿住了步伐。
他微微偏头,笑意从容:“沈小姐,请。”
沈秋辞的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停下脚步。
此处……并非御书房。
她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殿门,落入眼前那道宽阔深沉的宫殿之中。
朱红色的门扉半掩,殿内灯火寂静,绣着金龙的厚重帷幔垂落。
一片静谧之中,似有某种隐匿的威压从殿内席卷而来,沉沉压迫在心口,让人呼吸一滞。
魏贞微微敛袖,退至一侧,神色恭谨。
“沈小姐,陛下已在殿内候着了。”
沈秋辞眸色微沉,心底那抹不安越发浓烈。
她顿了顿,旋即敛去所有情绪,步伐沉稳地迈入殿中。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沉沉的“砰”的一声,将外界所有的光与声音隔绝。
龙椅之上,赵砚行身姿端稳如山,广袖垂落,金色暗纹流光浮动,沉沉帝王威仪下,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沈秋辞身上。
那眼神幽深,压迫,如鹰隼锁定猎物。
魏贞和仆从众数退出,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殿柱之上的龙纹浮雕似在翻卷云雾,爪下玉珠微微泛光,被攥在利爪之间,似要探出虚空,浮雕的阴影在殿内灯火的照映下,隐约投在沈秋辞的裙摆。
沈秋辞的膝盖微微发软,一瞬间,她猛地屈膝,跪了下去。
膝盖碰触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带着一丝钝痛,她的呼吸在瞬间滞住,仍旧克制地按住膝侧的裙摆,维持着跪姿的端庄。
她不敢抬头。
她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似乎是赵砚行微微倾身,绣金的龙袍轻轻掠过雕纹御案的边角,发出一丝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
他在看她。即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道视线的压迫,那是一种无形的重量,灼热得如锋刃贴近肌肤,不容忽视。
金殿之上,帝王本应俯瞰,但眼中却只有跪伏在他脚下的女子。
片刻后,他开口了。
声音极轻,极缓,像是落入古潭的一滴水,在寂静之中泛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你在害怕些什么?”
沈秋辞垂着头。
殿内的沉默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威压填满,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极长,令人心生焦灼。
沈秋辞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身躯,她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该说她怕他杀了她全家?
简直是荒唐。
半晌后。
“唰——”
沉沉曳地的绣金龙袍微微拂动,锦缎摩挲的声音在死寂的殿中响起。
他起身了。
下一瞬,脚步声落下。
稳重而缓慢,鞋履踏在鎏金云纹的玉石地面上,沉稳而克制,每一步都像是落在心口,绵长而有力,透着不疾不徐的从容,亦带着无可撼动的帝王威压。
步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声音不大,却因这死寂而格外清晰。
沈秋辞屏息低头,未曾抬眼,然而那步伐的节奏太过分明,逼得她无法忽视。
“踏——”
声音仿佛更近了一分,每一步都仿佛是刻意为之,不紧不慢,似要一点点逼近,直至将所有人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
沈秋辞的耳畔嗡嗡作响,连心跳声都变得沉重而迟滞。
她不敢抬头,也不需要抬头。
她知道,他正在逼近。
步伐声忽然停住了。
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连回荡在殿中的隐隐回音都骤然收束,如弦被绷紧,却未曾奏响。
沈秋辞屏息凝神。
那步伐……停在了极近的地方,就在她身前不远处。
她未曾抬头,心中却不受控制地计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步,或者半步?
他不动了。
片刻的寂静里,空气似乎都沉寂下来,唯有心跳声在耳畔放大。
她以为赵砚行改了主意,心头一松,微不可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甚至连肩膀的紧绷都微微松懈了一丝。
可就在这一瞬——
一股熟悉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侵入她的鼻息之间。
更深处,还透着一丝淡淡的龙涎香,深远而厚重,不张扬,却有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帝王专用的龙香。
独属于赵砚行的气息,沉敛、冷冽,像是长夜中燃烧的沉香,幽幽盘桓,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沈秋辞愣住了。
这味道太过熟悉了。
那是她死前闻到的最后一种气息。龙涎香,檀香,血腥气交缠在一起,浓烈而压迫,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将她困住。
那日,雪落无声,寒风裹挟着鲜血的腥气,男人的火热的掌覆在她的后背,将她揽入怀中。
而现在,那股气息又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她调整心绪——
一片阴影落下,将她彻底笼罩其中。
赵砚行的声音在她耳畔缓缓落下,带着低沉的共鸣,缓缓滚过她的脊背。
“沈氏女,怎么不说话?”
这声音仿佛从她死前的梦魇中穿透而来,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如同那日风雪覆顶,将她彻底囚困。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
沈秋辞依旧低眉敛目,死死地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不敢抬头。她甚至不敢呼吸太深。
赵砚行明黄色的龙袍衣摆落在她视线的边角。
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开口。
“臣、臣女……”
她的声音本已刻意放缓,仍旧温婉恭顺,可那一丝细不可闻的颤抖,终究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知道他一定听出来了。
沈秋辞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支撑,压着嗓音,尽量稳住自己道:
“臣女并非害怕。”
赵砚行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低沉的笑意落入耳中,像一把锋锐的刃,缓慢地割开她的神经。
沈秋辞死死地咬住后槽牙,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连血液都要冻结。
她听见赵砚行的声音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沉缓:“……是吗?”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又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应。
沈秋辞的睫毛颤抖,恍若垂死之鸟扇动的羽翼。
良久。
视线里的明黄色衣袍,突然动了。那抹象征着皇权的明黄,悄然抵至她的裙角,明黄亮色的衣摆在她的淡青色长裙边缘落下,重叠在一起。
金龙腾跃于云纹之中,沉沉压着莲花纹样。
他突然开口。
“听闻沈氏女,与世子府厮混。”
赵砚行的语调不高不低,平静无波,然而这四个字落在殿中,却仿佛惊雷乍响,沉重得让人心惊。
沈秋辞立马道:“那些只是流言——”
赵砚行垂眸,望着眼前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不顾瑞王婚约,沈氏女,好大的胆子。”他的语气仍旧沉静,“莫非,这便是沈家待朕的态度?”
沈秋辞心头一震。
这句话……比方才的“厮混”更加可怕。
若只是沈家女儿的风评被毁,最多也只是闺誉扫地,可若是被扣上“沈家无视皇权”的罪名,那便是连沈廷遇,甚至整个沈家都要受到牵连!
赵砚行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间,带着帝王惯有的冷峻审视。
“朕对婚事的应允,你可是觉得不做数?”
沈秋辞死死按住膝侧的裙摆。
此刻哪怕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更危险的境地。
于是,她嗓音微弱,语气里带着几分因惊惧而生的祈求,又像是自知此刻的狼狈无所遁形。
沈秋辞轻声道:“臣女与沈家一心向圣上,未曾存有他念……只愿谨守本分,不敢妄求,不敢逾矩。”
“臣女……惶恐。”
她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说下去,亦不知此刻的赵砚行究竟在想什么。
接着耳边传来的是男子的低笑声。
“巧言令色。”
接着,赵砚行又道:
“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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