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漓抬步,向河岸边走去,阳光映照的树影在她身上穿梭,明明灭灭,隐隐绰绰。
不消片刻,她就走到了河岸边,俯身,将衣服放在地上,复而站起,就着动作,直接将发带扯下,乌黑长发顺着力道散开来,几缕发丝被微风裹挟着,随风而动,但也仅仅是随风而动。
微风眼见带不走它,只好气馁的偷偷溜走,风停发落,最终都乖顺的披在肩头。
沈漓将腰侧的佩剑,玉佩,香囊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通通拿了下来,放在地上。
正要将衣物褪下,但手上动作微顿,理了理微皱的衣服,转头,便看到沈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光微冷。
右手微抬,一道灵光闪过,直将沈白包裹,瞬息间消散,徒留细密光点将沈白眉眼遮了个干净,同样的也遮挡着他的视线。
她听说过锁妖环厉害,但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锁妖环的厉害,它将沈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她的一个小小术法都无法躲过,不得挣脱。
那他上一世是如何挣脱的?
她不由得想。
毕竟同他交手多年,纵然性格浅淡如她,也不免生出些好奇。
收拾完一切,她没再理会旁的,直接将衣物褪下,如一尾游鱼落入水中。
虽她带了除尘符,但还是觉得这样洗最舒服。
近看河水并没有远处那般朦胧缠绵,向下看去,一条又一条色彩斑斓的小鱼从脚下划过,也有些小鱼大胆的划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痒意,又恍然溜走。
微凉的河水将她包裹,洗涤着心灵。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暖与凉的交织中,她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似是想到什么,沈漓向岸边看去,那少年有些局促的站在岸边,侧对着她,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红透的耳朵。
她缓缓向少年游去,水流被她纤长的手臂推开,划出道道波痕,波痕轻触河岸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而这却恰巧能够传到沈白耳中,在沈漓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更红了。
沈漓双手搭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抬头,顺滑的黑发向周围铺开,遮住大半身体,神情依旧淡淡的道:
“你耳朵怎么红了?”
因整个人浸在水中,声音透着薄凉的柔和。
她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沈白,毕竟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白,她们每次见面都是尖锐的,锋利的,你死我活的,仿佛天生为敌对而生。
而这难得平静的相处也让她生出了些恶趣味。
重来一世,冥冥之中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一切又是那么的平静自然,好似都是她的幻想。
听到她的话,沈白身体僵硬片刻,脸上浮现着被人撞破了的窘迫,还未等她仔细看清楚,这些情绪便消散了,比那善变的天气还快。
最终沈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这也是意料之中。
她自顾自的又游到河中央,晒太阳去了。
*
哗啦,如鱼儿跃出水面,带起一片涟漪,沈漓从水中出,身体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沈漓甩了甩因吸饱水而有些重的头发,水珠顺着力道四散开来,将周围的植物打湿,复而又贴在她的皮肤之上,黑白交错,迷人眼球。
只见她抬手间,身上的水汽就被蒸干,头发乖巧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将她大半个身子遮住,犹如午夜摄人魂魄的精灵。
沈漓拿起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最后将配剑挂在腰间。
浑身清爽,一身轻松。
她看着面前的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树下,抬手,收回了捆缚住沈白的术法,道:
“我洗好了。”
沈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
他的脸是不是比方才更红了?
只见稍微沈白犹豫片刻后,向河边走去,她以为他要这样直接跳到河中清洗,没想到他只是俯身,将衣袖挂在手臂上,手伸进水中洗干净,又走回,将她身边的衣服拿起,向远处走去。
好吧。
沈漓此刻全然没有自己洗时,将沈白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的自觉。
森林中的鸟鸣,偶尔的微风,潺潺的流水声,都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此时,通灵玉在沈漓腰间闪着淡淡微光,发着烫,吸引她的视线,也让她睡意全无。
尽管极力地想要忽视,也做不到,腰间并不灼热的温度似是要将她烧穿。
沈漓将通灵玉从腰间取下,握在手心之中注入灵力。
一个独属于男子的低沉声音从中传出。
“小漓?”
声音入耳,沈漓几乎是本能地换上了冰冷面具,完全不见方才的困倦睡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师傅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让她陷入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之中。
*
前世。
因为沈漓一直完不成任务,师父对她置之不理,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她只得躺在床上疼得蜷缩着身子,在痛苦中醒来又在痛苦中昏迷,不知日月,只余苦痛。
本想一死了之,但,就在这时,师傅来了,他走到她的床前,将药瓶甩到她床上,语气并不算多好,她只朦朦胧胧的听清他说: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如果成功了,你就彻底自由了。”
随后她又晕了过去。
而她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死妖王,也就是沈白。
那日,是她与妖王的生死之战,他依旧穿着一身红衣似火,其上勾勒着繁复的暗纹,惹人生厌。而她依旧身着青色衣衫,随风鼓动,眉目清冷。
具体的细节她已记不清楚,她只记得她与妖王不死不休的战了三日,他没有死,她亦没有,
她们两败俱伤,她被疼痛刺激着大脑,有种濒死的错觉,她昏了过去。
醒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天启宗关押犯人的地方,那里阴暗,潮湿,充满无限罪恶。
在那,死了很多人,好人,坏人,不是死于她手,胜似死于她手。
阴暗潮湿的环境并不适合重伤的她,但并未过多久,她便又见到了师父。
他总是来的不早不晚,刚好打破她的幻想又给予她那破烂的,毫无意义的新生。
记忆中师傅将牢门打开,然后对她说:
“你自由了,但任务没完成,我不会给你解药。”
简而言之就是她自由了,但也仅仅只是自由了,身上的毒不会解,疼痛亦不会消失。
但这突如其来的自由,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受宠若惊。
她并不认为他是所谓的良心发现,但也未去深究。
她就这样被放了出去。
她走之前向炼丹阁寻了些止痛的丹药,回到房间收拾着并不多的衣服。
她感觉有人向她走来,回头,便看到师兄有些颓废的神情,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情,颓丧的,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抽走了灵魂。
在她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阳光开朗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如今模样,她不得而知。
“怎么了?”她问。
“你要走了吗?”
师兄他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是什么呢?
她看不懂。
“嗯。”
“带上我吧,好吗?”师兄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上了哭腔。
她不明所以,他…怎么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能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但,他可是张子墨啊,她的大师兄啊,她相信没有什么是他过不去。
她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说:
“好。”
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好,她就好似被囚禁久了的野兽,放归山林,一时之间只剩迷茫。
她并不知道去哪里,只是跟随着感觉,一路走着,身边的张子墨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边,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终于,她在一个小镇落了脚。这个小镇给她一种很安心,很温暖,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经来过,但却并不存在于她记忆中。
她在小镇买下了一个不大的院落,静静的感受生活,等待死亡。
如果可以忽略张子墨每每看她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想她一定会走的更安稳些。
日子悄然如水,从指尖流过,距离毒发还剩下两天,她在小镇上最好的酒楼买了四坛酒,为了走得安稳些,她决定灌醉张子墨,撬开他的嘴。
年纪轻轻的就藏着这么重的心事可不好。
没想到小镇的酒这么醉人,她感觉她也有点醉了,但还好,张子墨的酒量比她还差。
两人斜斜的倒在门外的阶梯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张子墨不知为何突然哭了起来,哭的很大声,很崩溃。
听的她心中一阵绞痛,但还好酒精麻痹了感官,不至于让她无法思考。
眼见着时机不错,她适时开头挑起话题。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看你这几日总是欲言又止的。”
声音浅淡仿佛一吹就散。
“我…其实我一直对不起你。”
张子墨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掉个没完。
只见他做起身来,视线依旧看着头顶的月亮。
不知是心虚还是今日的月亮太美,让他移不开眼。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吗?”
“不,一切都错了!死了…都死了。妈妈死了,姐姐死了,阿云死了,连你…也…,为什么?我这么努力的活着,拼命保护你们,为什么最后…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呢?不该是我的…活下来的人怎么是我呢?…我这么…肮脏。”
最后一句话几乎用掉了他浑身的力气,声音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到衣服上,留下一圈又一圈泪痕。
沈漓静静的听着,心口上的疼痛细细密密的缠绕着她,她举起一旁的酒猛灌一口,辛辣刺激的酒水一点点下肚,用以麻痹心口痛楚。
她做起身,将手放在张子墨的背上,轻拍。
“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
没有得到回答,她探身看去,发现张子墨已经睡着了。
她长舒口气。
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苛责自己呢。
视线落在月亮上。
今晚的月亮真美。
最后盯着酒坛,又将碗中填满了酒。
不喝怪浪费的…
一夜宿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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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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