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却是戏班子里打杂的小二。
他声音怂怂,带了些许的试探意味,问道:“客人可要添些茶汤?”
显然的,他是听见了包厢里似有不妥的动静,这才过来询问的。
赵有志挑了挑眉,心想刚瞌睡便有人递了枕头,倒是如了他的意了。他这心里头,巴不得有人瞧见他和冯氏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呢!
于是便要去开门。
冯穗穗又恨又怕,忙低声喝道:“不许开门。”
赵有志停下脚,回头冲她露出一个轻佻暧昧的笑。
“怎么,冯小姐这是喜欢和在下独处,不想旁人进来打扰不成?”
这番言语轻薄,冯穗穗气得眼里直冒火,转手将那刀尖对准了自己。
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赵有志拉长脸道:“冯小姐可要小心,这刀尖无眼,莫要伤了自己才是。”
冯穗穗冷笑道:“若你敢继续胡来,我便宁为玉碎,也绝不与你瓦全。”说罢扬声道:“此间无需茶水,小二哥只管离去。”
赵有志只是想给家人寻来个听话懂事的人肉血囊,好叫家人在灾年时,有血可吸,有肉可食,但倘若这冯小姐一刀子了结了自己,别说是以后了,当下,他就要摊上一个人命官司了。
赵有志面色阴沉,慢慢攥起了拳头。
他和这个冯氏相处的时日其实不多,印象里,这是个极其柔顺听话的女子,怎现在成了这副模样,竟还敢以死相逼?
见他似有顾虑,不敢再轻易妄动,冯穗穗心下稍安,但握住刀刃的手仍旧不敢放松。又侧耳去听,见门外的脚步虽有迟疑,但终是缓缓离去,心下微微一松。
只眼下这情形,又容不得她彻底安心,只紧紧握住刀柄,将刀尖抵在喉间,继续目光凛凛地瞪着对面那人。
锋锐的刀尖在昏暗的屋舍中闪着冷光,正抵在那一段儿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令人观之色变。
赵有志见冯穗穗如此,倒真的不敢继续逼迫于她,想了想,转身坐在圆凳上,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冯穗穗见他这般行径,知晓他是不会轻易离去了,虽恨得咬牙切齿,这当口儿也只能勉力忍耐。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两步,预备伺机而动。
赵有志却很有耐心地品了一回茶水,叹道:“倒是好茶,可惜火候太足,多了几分苦味。”扬眉见冯穗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笑,将茶盏搁下。
“小姐勿要害怕,在下来此,也是想和小姐说上一两句话,并不曾藏有恶意。”
冯穗穗闻言冷冷嗤笑了一声,心说这人大约是将她当成了傻子看待,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等可笑至极的蠢话来。
赵有志自将她的脸色看在眼底,不以为意地扬扬眉,笑道:“在下不明,好好儿的婚事,分明你我二人郎才女貌格外相当,却为何冯家一定要拒婚不允?若说诚意不足,后来赵家三番两次请了人登门求娶,冯家却是宁可撕破了脸,得罪了李主簿也不肯应了婚事,究竟如何,在下实在是想不通。还请小姐明言一二,也好解了在下的困惑。”
也难怪他不解。
虽说赵家只是个农户,却也是有些家底儿在的,再则这赵大郎一表人才,的确是个有能力之人,若非是她做了那个梦,也只当这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但那些不能嫁的理由,又如何能付诸于口。
冯穗穗抿唇不语,只警惕地瞪着他,神色冰冷。
赵有志无奈,正待继续游说,屋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却是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只见他容色清隽秀雅,脸色却寒冬般冷肃,飞快地在屋中梭巡,待发现冯穗穗后,目光陡然一顿,立时露出喜色。
“姑娘!”他惊喜地唤道。
冯穗穗见来人竟是他,亦是喜色盈面,忙唤道:“霍管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美目中似有水光飞速闪过。
霍悯不及多想,忙快步走近,又将她上下一番打量,见她安然稳妥,并没有衣衫凌乱,脸色骤然一松,露出些许的柔和。
“姑娘莫怕。”他温柔安抚,转头瞧向那已经从椅子上站起的高大男子,神色又瞬间冰冻般阴冷起来。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等强人所难之人!尤其是这男女**之事,不论你情我愿,只管放纵了自己的心意,去强迫旁人违心顺从的人,实是可恼可恨至极!
赵有志从未见过此人,但不得不说,这来人相貌出众,乃是他所见之人中,最为俊美的一个。又瞥见旁边的冯氏俨然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里一跳,不禁生出一个令他牙痛齿痒的念头。
瞬间就铁青了脸,赵有志指着霍悯恶狠狠地看向冯穗穗,大声质问道:“之所以不许婚事,竟是为着此人不成?”
冯穗穗晓得他是误会了,但见他气得不轻,一副捉了奸被迫带了绿帽的鬼样子,心里不禁解了几分恨意,冷笑道:“关你屁事!”
赵有志气得浑身打颤。
好得很,一个两个的,竟都给他戴了绿帽,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好个冯氏小姐,你可真有脸说出口来!”赵有志口不择言,怒声骂道:“你可还知廉耻二字如何书写?你们冯家莫不是不要脸皮了。”
冯穗穗被这人的无耻之言气得直哆嗦,正待还嘴回去,却听霍悯一旁冷冷道:“可真是好笑了,我家姑娘冰清玉洁,哪里不知廉耻了?倒是你这厮,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张口便污人清白,真真个好教养!莫不是自小失了父母,竟是个无人教养的浪荡闲汉?”
见这人竟敢插嘴,还咒骂他是个孤儿,嘲讽他父母生儿不教,赵有志又怒又恨,立时反唇相讥:“你算什么东西,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霍悯淡淡的笑,目光满是讥讽不屑:“这话当真好笑了,我是冯家的管事,听见有人污蔑我家小姐,自是有责任出言分辨一二。”斜眼睨他,语气更添了几分鄙夷:“还是说你这无赖今日出门竟不曾带了脑子,这才说出此等可笑可叹之言。还是赶紧回家瞧瞧郎中去吧,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有道是有病早医,省得日子久了拖成了陈疴旧症,便再吃药施诊也是晚矣。”
说完不再理会那人,霍悯上前两步将冯穗穗护在身后,变脸般温和了神色,柔声道:“姑娘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该归家了!”
冯穗穗自是求之不得,忙点头乖巧道:“好。”便要随着霍悯离去。
许是太紧张了,隔间光线也黯淡,冯穗穗只想赶紧离开,竟没留意到脚边有个圆凳,一脚就绊了上去,身子控制不住,竟是往前跌了过去。
霍悯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托住,口中道:“姑娘小心。”扶着她稳稳站好。
他生得清瘦,又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平日瞧起来很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感觉,却没想到他手臂竟是如此结实有力,托着她的身子竟毫不费力,稳稳当当,妥妥当当。
冯穗穗借着他的力道站好,这才发觉他们离得很近,来自于他身上的,携裹着淡淡梨香的温热气息扑鼻而来,由来让她心头一动。
下意识抬起了眼,就见霍悯那一张好似芙蓉玉般的俊颜近在眼前,他瞳珠如墨,长睫如羽,这般的好颜色她也不是头回见着了,此时此刻没来由的,呼吸竟骤然停了一歇。
冯穗穗轻轻眨眼,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是我没留神踢了凳子。”又感激道:“多谢霍管事搭救。”
霍悯见她果然安好,微微颔首:“既如此,咱们且先家去。”
本是寻常的话,可他的声音温和柔软,仿佛三月微风拂柳,听得冯穗穗莫名的竟有些脸红,忙垂了头道:“好。”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却是将一旁的赵有志视若无物了。
赵有志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二人,竟是旁若无人的郎情妾意起来,心里窝了一团火,喉里更似咽下了黄连水,恨得他牙根儿直发痒。他想也未想,起身便一拳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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