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拳头宛若沙包,携裹着戾风呼啸而来,冯穗穗一颗心提到喉咙眼,几乎要惨叫出声。
可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霍悯竟是手脚敏捷地躲开了那一攻击,并以极快的速度飞腿还击。
赵有志迅速闪身躲开,但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似有什么尖细锐利的东西深深扎进了肩头。他随手一拔,竟从肩头拔下两根银光闪闪的细毛针。
瞬间就无语住了。
就这种无足挂齿,毫无杀伤力的暗器,也好意思祭出来,不怕丢人现眼的!
还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嫌弃的“啧”了一声,赵有志不屑地想要随手抛掉。
不想霍悯神情淡淡,状似无意地瞟了他一眼,缓缓道:“淬了毒的。”
赵有志神色骤变,本来要随手抛却的银针再不敢丢弃,目光阴冷又警觉地望着面前这少年,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眼底的神色。
冯穗穗也被这变故惊住,手心攥出一层细汗,悄悄往霍悯身后站了站。
霍悯似是感知到了她的不安,回眸冲她浅笑:“姑娘莫怕。”又抿着一丝冷笑回望过去,慢条斯理道:“这毒乃是我独家自创,解药可以给你,但你得承诺,此后再不得纠缠我家小姐。”
如今的霍悯,也算是冯老爷跟前得用的红人儿,赵家上门逼婚一事,虽家里瞒得紧,他却是知道一二的。因着不放心,虽心知这事儿冯老爷已经处置妥当,他还是悄悄地打探了些许的消息,还专门往那鼠头村去了一趟,故而他是识得赵有志的。
方才一照面,霍悯立时就认了出来,晓得这厮八成是不死心,这才寻摸着姑娘的踪迹,又借机纠缠上来。心里虽厌憎,却觉不过是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罢了,并不曾真正的放在心上。如今用暗器射他,也不过是想着借机给他吃个教训,好叫他老实一些,再不敢过来冒犯。
屋中一片寂静,赵有志将唇抿成一道锋锐的线,并没有给出他的回答。
霍悯却好似料到了他的反应,淡淡道:“我就身在冯家,何时想通了,来寻我便是。”说完又微微一笑,似是有意去气那赵有志,语气颇有几分讥讽之意:“只这毒发时间有限,两日内若是寻不到解药,只怕就要生出红疹来。那疹子瘙痒难耐,发作时恨不得拿刀剜肉。我劝你还是着慌一些为好,莫要吃了苦头再来寻我,却又何必?”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赵有志,转眸看向冯穗穗:“姑娘,咱们家去。”说着让开一条缝,示意冯穗穗离开。
赵有志气得只想吐血,可到底心有忌惮,不敢再轻易出手阻拦。
霍悯见他终于老实,这才将倒在门口的翠儿一把提溜起来,护着冯穗穗从戏院后门匆匆离开。
翠儿是半路上醒来的,睁眼便要惊叫,被冯穗穗一把捂住了嘴。
“莫怕。”冯穗穗早已平复了心情,轻抚着翠儿的后背温言安慰道:“是霍管事救的你我,咱们已经安全了。”
翠儿这才长舒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一手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脖颈,后怕地吸气:“还好遇见了霍管事,不然姑娘可要遭罪了。”又瞪起圆溜溜的眼问道:“那人是谁?”
冯穗穗默了一瞬,咬牙道:“赵家大郎赵有志。”
翠儿身为冯穗穗的贴身丫头,逼婚一事自是门儿清,不禁倒抽凉气道:“那厮怎敢如此张狂?”
冯穗穗冷笑:“怎的不敢?不已经将我逼在屋里,还将你一掌打晕。”
翠儿只觉后怕不已,背心处不禁沁出了一层细毛汗。
若非是买栗子的路上碰巧遇见了霍管事,又若非她嘴快说了姑娘的行踪,又若非霍管事不放心,跟着瞧了一眼,那她们主仆两个……
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冯穗穗见翠儿唬得两眼发直,面色惨白,拉起她的手轻拍两下,安慰道:“莫怕莫怕,咱们已经安全了。”又叹息:“如此,哪儿也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先安生几日吧。”
到了后门处,冯穗穗下了骡车,却没有立刻告辞离开,而是欲言又止地望着霍悯。
霍悯瞧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将骡车的缰绳动了动,道:“我劝姑娘还是将此事告知给老爷太太为好。”
冯穗穗表情一僵,随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和我爹娘说。”
霍悯将手里的鞭子随手一放,回头道:“那一日姑娘同县令家的小姐去万竹坡游玩,那个姓赵的便追了过去,还试图骚扰姑娘,却被县令家的家仆拦下了,是也不是?”
冯穗穗一怔,随即瞪圆了眼:“你竟跟踪我?”
霍悯微愣,意识到冯穗穗误会了,忙摇头否认:“并非跟踪。”又解释道:“那天出门办事,正好路过了万竹坡,瞧见姑娘也在,就想着去同姑娘见个礼,结果就瞧见了那姓赵的意图上前骚扰。”
冯穗穗的表情在听到此处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她疑惑地看着霍悯,心想他既去了,怎的后来并没有见到他?
霍悯留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幻,顿了下,继续道:“我见那厮走了,本想追上给他吃个苦头,岂料那里地势不熟,他三拐两拐的,便不见了踪影。那时已然走远,我便直接走了。”
冯穗穗了然地点了点头,就听他继续道:“我后来见老爷并不知晓此事,便晓得姑娘并不曾和老爷提及。今日也正是因着有些不放心,才专门跟过去瞧了一眼的。”
冯穗穗笑着致意:“这回多亏了霍管事呢,不然我必定要吃大亏。”微微有些迟疑:“我,我不想和爹娘说,只是觉得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跟着生气操心。”
霍悯笑了笑,道:“姑娘这是想差了。似姓赵的这等泼皮无赖,不是姑娘一再的忍受无视,便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之前逼婚一事,冯家的意思已然清楚明白,但姑娘瞧那姓赵的,可是善罢甘休的意思?”
冯穗穗低头,陷入沉思。
自她做了那梦后,虽不知哪里来的机缘,就叫她梦见了那些事,但她的确是想着不嫁去赵家便罢了。只要不嫁赵家,那梦中的悲惨经历,她便再不会遭遇。至于后来,赵有志一而再的纠缠,她其实也是不曾想到的。
再者,逼婚一事在她知晓前,爹娘就已经出手了结了,至于那一日赵有志前去纠缠——
冯穗穗神色微动,不禁轻轻叹息。
虽她已有改变的念头,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柔顺乖巧,遇事只想着忍受退让的女郎。
冯穗穗抬眼去看霍悯,目中含了丝钦佩:“没想到霍管事竟瞧得如此明白,我的确是觉得,反正他也近不得身,不理会便是了,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霍悯道:“多一事的确是不如少一事,可有些事却是万不能让步的。须知道姑娘这厢多退一步,姓赵的那里只怕以为姑娘是好欺负的,便又要起了不轨之心。”
却是真心实意地在劝说提点她了。
冯穗穗收到了他的好意,点头道:“霍管事言之有理。”随即笑了笑,同霍悯端正行了一礼:“既如此,就有劳霍管事替我狠狠教训那厮一回,好叫他吃了苦头,再不敢继续纠缠。”
霍悯微微含笑,受了这一礼:“姑娘放心,必不会叫他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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