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往后院走，身后十六跟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薛子夕，我怎么觉得你每件衣服都多给那个刘娘子报了十几两啊？”
“账不是这么算的，不一样的剪裁、绣工、材料，都是不一样的价钱。”
“哦。”
“再说堵在我铺子门口打人，耽误我做生意，又让我这薛家少东陪了一个时辰，这账都得算不是。”
“所以你这一把，不但一文没花，捡了个大活人，还赚了几十两？”十六瞪大了眼睛。
“做生意嘛，不丢人。”
“也是，这刘娘子，眼睛都快长你身上去了，自然不介意你给她多报了多少。”
“……”
“你怎么还让她摸你手啊？”
“一单赚一百两，有什么摸不得？要是红玉姑娘给我一百两，她也可以摸。”
“那我给你一百两，我也可以摸？”
“当然了。”薛子夕顿了顿，幽幽道：“一百两摸下手，等着你四哥打折你的腿吧。”
“那个什么姑娘，你要怎么处置？”
“我得问问她的意思，要不，”薛子夕用眼睛斜了下十六，“等你开了府，你领回去？”
十六吓了一跳，忙道：“我可不要，你也千万别领回四哥府里去，我娘最烦这些花街柳巷的女人。要是知道你把这种女人领回去，不知道要怎么怪你。”
薛子夕叹了口气，推开了偏房的门。那红玉姑娘此时脸上已经敷好了药，手边放着的茶和点心都没用，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发着呆，
她说道：“红玉姑娘，我刚才那么说你，原只是为了那刘娘子顺气，好放了你的卖身契，倒不是故意折辱你。”
“我知道的，薛公子，你一向待我甚好。”红玉放下镜子，一双眼睛却已经哭的红肿。
“这世间男子，原是负心寡幸者十之**，今天的事，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只是这错付的代价实在太大，今日之事，若不是恰好发生在她店铺里，只怕红玉又不知道要被发卖到了哪里。
“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可愿意回家？”
红玉摇摇头，“我家里只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嫂子寡情，当初就是她以家贫当借口，发卖了我，如今必是不能容我回去的。”
顿了顿，她望着薛子夕道：“要是公子不嫌弃，我……”
薛子夕又叹了一口气，“不瞒姑娘说，我已经成了亲，姑娘若是要跟着我，我还得回家商量一下。”
“谢公子成全。”
“这样，姑娘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我一会安排人去客栈开间房，再安排家里丫鬟陪姑娘住两天，姑娘也想想自己以后想怎么办。”
“有劳公子。”这红玉姑娘毕竟是怡春阁出来的，如此境地，仍没有失了礼数，站起来盈盈福了一礼。
推门出来，十六又跟了上来，笑嘻嘻道：“又一个要嫁你的了，薛子夕，你若是男子，也是那十之**负心薄幸之人中的一个。”
薛子夕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没说话。
她去前面找小鱼儿，让他去王府接夏荷，到依江阁去开个房间，再回来接红玉送到房间里去。
又让他嘱咐夏荷不要漏了府里身份。多拿些银两，三餐都在客栈里吃，看好红玉，莫要让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吩咐完了，薛子夕带着十六仍回之前屋里去算账，却恹恹地有些提不起精神。
“七千五百四十一两。”
“不对，再算一遍吧。”
十六看对面仍是没精神，手握成拳头伸过去，晃了晃。
对面摇摇头，“也急不得，你再自己算算，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中午就留在这吃饭，算完了可以看看图册子，再无聊就去找小鱼儿。这屋里除了小鱼儿，别人都不知道你身份，别漏了底细。”
“你去哪？我跟着你去。”
对面仍是摇头，“我晚饭前就回去了，你若是不认识回去的路，就让小鱼儿送你。”
这个女人，好生奇怪，明明是她赚了钱，怎么却搞得像她挨了打，受了气似的。
晚饭前，奇怪的女人果然回来了，此刻坐在饭桌前，看起来精神不错。
习惯了一顿饭一个人吃十个菜的十六，看了看女人，低头看看了只摆了两荤三素一个汤共六道菜的桌子，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兄长。
感受到自己兄弟怨念的瑞王，摇头笑了笑：“别看我，一个人两个菜的规矩，是王妃娘娘定的，这家里的事，原都是娘娘说了算的。”
被点了名字的王妃娘娘，放下手里的碗和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又用茶漱了漱口，派头架子拿的十足。
“是我思虑不周了。府里每个月末都会有厨师按照最近的时令瓜果写菜单，每人每天晚上可以点第二天晚上想吃的两个菜，若是中午也在家吃，就一道点了。若是临时回来吃午饭，厨房也可以做，只是有什么做什么，未必可心。”
她顿了顿“明天早上，我让春和拿着菜单去十六爷房里，爷也可以加上自己喜欢吃的，我们回头和厨房商量，只要能买来材料，也都可以做的。”
得了解释的十六爷，怨气并没有消散，“可是昨天，还是十个菜的。”
“昨天爷来家里的时候是客，自然不同。”
怨气满溢的十六爷，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嫡亲兄长，兄长却并没有插话的意思，旁边的女人也举起碗筷接着吃起了饭，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木已成舟，十六爷能屈能伸，合着气，把今天的晚饭送下了肚子。
吃完了饭，自己的嫡亲兄长，随便和自己聊了两句，问了问今天做了什么。竟然就拉着奇怪女人的手走了。被当面秀了恩爱的十六爷，觉得自己的怨气，更重了。
“十六说，你今天买了一个妓子？”王爷夫妻两个人在书房落座，又有侍女送来了新泡好的茶，茶烟袅袅，茶香饶鼻，四爷一边品着茶，一边淡淡地问。
“红玉姑娘，不是妓子，是怡春阁的歌伎，卖艺不卖身的。算不上头牌，但也是当红的姑娘，唱一晚上，十两都不止，她唱曲可好听了。”
“对了，四爷你之前不是喜欢听苏曲吗？要不要留她在府里，让她学学苏曲，以后每天给你唱个曲子？哎，要不我让人现在去把她接来，给你唱一曲听听吧。真的很好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四爷淡淡一笑，“敬妃娘娘，不喜欢我们听这些靡靡之音的。”
喜欢听靡靡之音的某人抿抿嘴唇，低低哦了一声。
“你是怎么认识这个红玉姑娘的？”
“在怡春阁里见的啊，我们商会聚会或者谈生意，都去怡春阁，红玉姑娘嗓子清亮，会的曲子也新，我经常点她的。”
“下次不要去这种腌臜地方了。”四爷轻蹙眉头
“哎？怡春阁不是什么腌臜地方啊。四爷你去没去过怡春阁？”
“我没去过，你以后也不要去。”
“那我下次领你去一次你看看就知道了，怡春阁可以只吃点心，听曲聊天的，并不一定要做腌臜之事。”
“让女子以色艺侍人，调笑女子为乐的地方，不是腌臜之地，是什么。我不去，你以后也不要去了。”
薛子夕从四爷这两句话里，听出了别人从来没和她说过的道理，不禁愣了一下。
她自从十一二岁，接手家里的生意，与同行聚会，便常常出入这些青楼之地。
碰上别的同行做事太过，为难姑娘们，她会劝上一劝。却从没觉得在这些地方和姑娘聊天，听姑娘唱曲，有什么不对。
如今回头想想，如果在青楼真的好，干嘛每个姑娘都想要得遇良人，能够赎身。自己每次去，虽然没有难为过姑娘们，倒也成了帮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而死。
自己默了一会，薛子夕抬头道：“我自从和四爷成亲，就没去过那里了，四爷不让我去，以后我也不去了。”
四爷笑笑，放下手中的曜变盏，来拉她的手，“一言为定。”捏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把玩了一会，四爷又问道：“你下午去了你哥哥的宅子？”
薛子夕闻言甚是惊奇：“四爷你怎么知道？”
“十六说你下午心情不好，自己出去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去镜湖，你心情不好，自然是要回家的。”
笑了笑，四爷又道：“等秋了，让人把院子按你哥哥家的院子修修。”
今天赚了一大笔银子的狡诈商人薛子夕，摇了摇头：“修院子好大一笔钱呢，过几年再修吧。”
四爷笑笑：“十六说，今天那个刘娘子摸你的手啦？”
“嗯，一百两银子摸一下，四爷你刚才摸得这几下，好多钱了。”
“薛公子，我原以为你薛记生意好，是靠衣服漂亮呢，难道原来是要靠东家出卖色相吗？”
“民生多艰啊，四爷。”
第二天起床，正洗漱，春和来了十六的房间，递上菜单，请十六爷点四个菜，犹有怨气的十六爷道：“昨天她不是还只让我点两个菜嘛？”
春和道：“娘娘说，十六爷现在自己赚钱了，她算了算，十六爷每月的工钱是三两五钱，吃菜的话，每天可以加两个菜，所以让十六爷点四个菜。”
自己点四个菜，加上另外的四个菜，勉勉强强的算是接近十个菜，十六爷心情稍好，点了菜，出门上工给自己赚钱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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