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可有受伤?”待那背影远去,张叟问道。
青鸾摇头:“没有,多谢张叟。”
张叟似乎对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料想能在丞相府中如此横冲直撞的,恐怕就是那混世三郎陆衡了。
青鸾在心中笑笑,这陆三郎的气势,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正想着,一个清朗含笑的声音跟着传来:“三郎,莫要这般沉不住气。”
青鸾回头,又见一白衣郎君迎面而来,男子五官秀美,眉眼疏朗,额头虽有薄汗,但形姿仍可谓丰神俊秀。
瞧见张叟,他止步问道:“张叟,三郎可是往这边跑了?”
张叟颔首称是,男子又看到青鸾,随即笑道:“不知府中有客,愚弟见笑了。”
青鸾见这男子形容不凡,看着年纪大约二十左右,想来应是京中久负才名的陆家二郎陆羡,于是微微欠身道:“见过二郎。”
陆羡笑了笑,“本以为是哪家小郎,不想开口竟是位女郎。但听声音,女郎并非旧识,怎的开口就认出我了?”
“久闻二郎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隔着幂篱,青鸾轻声回道。
这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引得陆羡哈哈一笑。
但这一笑,却叫青鸾生出几分恍惚。
难道自己真的在哪见过他?
其实初见陆羡第一眼时,青鸾心中就有此疑惑。
前世她对陆羡的记忆,除了名动京邑的风流才学,就是曾听说太后欲将他指给长公主做驸马。
只是后来,长公主名义上和亲北魏,指婚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从前青鸾虽多次听过他的名字,但却从未见过本人。
可不知怎的,今日一见只觉好生面善,尤其是方才他开怀一笑的神态——那眉眼之间总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青鸾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在离开陆府后,这个疑问仍久久没有消散。
她阖目坐于车中,回忆起前世见过的人,确没有一张面孔能与陆羡完全重叠,但心底里却似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不要放弃寻找那个答案。
此时,牛车在回宫路上正途径东市。
过了午时,摊贩聚集已渐渐聚集,四周吆喝声此起彼伏,浓郁而温暖的烟火气打断了青鸾的思绪。
她放下幂篱的薄纱,拉开幔帘。
整条街上琳琅满目,卖糕点果品的,卖帛布衣饰的,卖牲畜器具的应有尽有。
其中一个摊位生意最为热络,二十几人将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排在后面的都在在试图挤进前排缝隙。
青鸾望去,人群严严实实地挡着,根本瞧不清里面做的是什么买卖,不禁愈发好奇。
这时一个布衣郎君猫着腰,费老大劲儿才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怀中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只草编兔子。
青鸾讶然。
想不到一个卖草编的摊位,竟然如此火爆,但见那只兔子编的栩栩如生,可爱至极,倒也是明白几分。
她视线随着刚才那布衣郎君看去,只见他将兔子放到一个小童手中,小童双手捧过兔子,眼睛闪闪发亮,神情如获至宝。
看那孩童淳真可爱,青鸾不觉勾起唇角。
正待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积年累月的细作经验让青鸾直觉不妙。
她探头望去,远处扬尘四起,应是有快马疾驰而来,她连忙回头,刚要唤顺喜将车停至路边稍待,下一刻,却听到一声大叫——
是顺喜的声音!
青鸾心下大惊,刚要掀开车帘去看,车身却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她重心一个不稳,向车厢角落跌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破车尾,一道银光朝她劈头袭来!
青鸾余光一闪,顿时翻身避开,回头就见一柄长刀劈在了帷幔上,“嘶啦”一声划开一丈来长的豁口。
她回头看去,行凶之人竟是个蒙面男子。
然而,未等她来得及多想,那蒙面男子已迅速立起刀刃,阴森着再度逼近。
原本宽敞的牛车登时显得逼仄无比,青鸾刚往后挪动两下,后脊就抵上了车厢。
“快闪开!”
此时,一声暴喝忽而传来,青鸾与蒙面男子同时循声望去——
尘嚣之中赫然冲出两匹快马,左右摊贩行人慌忙闪避,瓜果箩筐扬了满天。
整条东市一时间人仰马翻。
只见蒙面男子神色一紧,大喝道:“行快点!”
“还怎么快,这是牛车!”车前传来一个陌生的恼火声音。
蒙面男子双眼燃起怒火,紧张地回头望去,“要是被那狗宦官抓住,你我就死定了!”
青鸾闻言一愣。
不知为何,她听到狗宦官三字,下意识就想到了宁晏礼。
难道追杀这蒙面男子的人,是宁晏礼?
眼见追来的二人快马扬鞭,就要赶了上来。
蒙面男子突然回头,对青鸾低声道:“我本无意伤你性命,怎奈遭奸人暗算,此番所为实属无奈,只要你肯助我,我定不会伤你!”
见他神情急切,青鸾顿时恍悟。
自己这是遭劫了。
估计这蒙面男子是看她乘的牛车精致华美,以为是哪家士族贵人所乘,想劫了人与后面追来的两个做交涉。
她隔着幂篱,视线微微垂落。
蒙面男子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被她抓住他声音中的颤抖。
细看去,男子长袍下摆洇出一块血迹,正呈迅速扩散之势。
而后面二人来势凶猛,这架势极像是追杀。
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要报的仇还没报,这样要命的忙,她是断然不会帮的。
何况,若要取他性命的人是宁晏礼,她便更不能搅进这淌浑水。
蒙面男子见青鸾没有回应,遂紧了紧手中的刀柄,气急败坏道:“看来你是不肯配合了?”
青鸾看着明晃晃的长刀,微微一笑,“要我配合可以,但你这却不是求人的态度。”
“……”蒙面男子明显一滞,他不曾想薄纱之后竟是个小姑子,而且这话里的态度,分明是没把他和他的刀放在眼里!
想到此处,蒙面男子气急,眸中翻涌出腾腾杀气,“我有心给你活路,你却偏不想要,既如此,我便也做一回恶人!”说完他长刀一挥,再次向青鸾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青鸾一把掀开幂篱,从发间抽出木簪。
蒙面男子视线被薄纱遮挡,以为她要使什么暗器,眉目间顿时划过惊疑。
他刀锋一转,“唰”地将幂篱劈成两截,再定睛看去,女子手中所持,竟是一只普通的木簪。
他先是一愣,旋即眼底露出讥讽之色。
到底是个小姑子,竟妄想用木簪抵挡刀刃。
下一瞬,他周身杀气再起,这次已是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就要将青鸾劈中。
青鸾将桃木簪抬手一横,抵住银刃,眼看锋利的寒光就要将木簪劈裂,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锵”的一声刺鸣——
短兵相接,长刀倏然停于半空,截住利刃的,竟是一根普通到没什么点缀的桃木簪子。
蒙面男子愕然看去,那簪子已被横劈开一半,整齐的裂口下赫然有一点银光闪动。
这木簪里竟然藏了铁芯!
他心下登时一惊。
哪个普通小姑会在簪子里藏这种暗器?
看着青鸾周身散出与容貌不符的肃杀气息,他心底油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想。
他双手将刀刃压紧,逼问道:“你也是那个狗宦官派来的?”
正僵持间,青鸾未等开口,一道银光已嗖地飞来,她与蒙面男子同时急避,下一刻,一柄锋利的短刀唰然而至,“咚”地一声扎进车厢。
青鸾迅速回头,此时,骑马的二人已经追了上来,她眸光一动,只觉那两人极为眼熟,待再近些,不由得登时一怔。
那两人分明是宁晏礼手下的影卫。
她记得清清楚楚——
其间高大壮硕的名为屠苏,力扛千斤,擅用各种兵刃。另一个面容冷决的名为鹤觞,剑路狠辣,出手尽是杀招。
前世她曾与二人多次交手,绝对不会记错!
追杀这蒙面男子的,竟真是宁晏礼!
想到此处,青鸾目光陡然一沉,迅速移至蒙面男子身上。
她前世与宁晏礼交手无数,对他的路数颇为了解。
他行事诡癖,酷爱私刑,又对自己的算计极其自信,遂在抓人时大多只要活口。
除非尤为要紧的人物,他绝不会轻易派人如此当街追杀。
这蒙面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宁晏礼忌惮至此?
“你果然是宁晏礼那阉狗的人!”那蒙面男子见她神情冷然,登时咬牙切齿,“他的手段我今日当真是领教了!”
他拔下短刀,视线狠狠盯在青鸾的脸上,“只是他不让我活,我也断不能独死!黄泉路上,有你这等美人作伴,也不算寂寞!”
听了这话,青鸾差点哽住。
但此时屠苏、鹤觞已拍马而来,她怕加重宁晏礼的疑心,不敢在这二人面前暴露身手,遂顺势装蜷缩进车中一角,面上露出惶恐模样。
见她这变脸似的反应,蒙面男子眼中惊疑,怕她使诈,刚要挥刀,就闻一声暴喝传来——
“贼细作!还不束手就擒!”
屠苏怒目圆睁,那声音震彻耳膜。
青鸾听到“细作”二字,几乎是本能反应,登时眸光一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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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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