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的稍晚,则聿已先买好早餐,正同阿如蓓一人坐一头安静地吃着。
倒也是奇怪,阿如蓓性格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在他身边却格外乖巧。
这大抵就是命中注定吧。
扶锦随意吃过几口后,领着阿如蓓下楼打探附近是否有哪户人家走丢了黄花大闺女的消息,想早日送她回父母身边,以免耽搁办事进度。
“阿如蓓,你家大概在哪条街?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她摇了摇头,捏着扶锦衣角的手不自主地紧了紧。
“你爹娘长什么样?和姐姐描述一下好不好?”
阿如蓓半天没吭声,怔怔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嗫嚅道:“漂亮姐姐我……”
一旁的则聿倒是先冷哼一声,开口嘲讽道:“是想赖着不走吧?”
话音刚落,扶锦直接朝他丢去一记刀眼,灭掉其焰气不少,一言不发地抱着翊昭剑在桌前擦拭。
不知是不是昨夜那梦的原因,她今日对他属实没什么好脸色。
街上举袖为云,阿如蓓似乎是不喜欢被夹在中间行路,乖巧地跟在扶锦身侧,眼神不安,隐隐躲闪。
“妖女,妖女表演又要开始了!今日可是最后一场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人潮涌动,摩肩擦踵挤得连转个身都十分困难。
则聿伸臂护住她,俊秀的眸目冷冷地扫一圈周围,唯有低头才流露些许温柔。
“神君,小心。”
“无碍。”
二人距离实在太近,扶锦欲盖弥彰地手背贴着脸,脸上暧昧的微红退了些,忽然想起什么道:“等等,阿如蓓呢?”
一想到这号人物,则聿眼里难免多几分不耐烦,淡声道:“许是已找到家人,萍水相逢罢了,神君何必劳神于她。”
“怎能这般想?”扶锦闻言皱起眉,“至少要确定她是否安全。”
妖女表演的舞台距离他们还是有一定距离,一过人潮高峰期便也没有多拥挤,可环顾四周依旧没能寻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扶锦琢磨着人群拥挤方向以及阿如蓓可能被挤走的范围,随意捡起跟树枝就地画起了地图。
崀葉街市中心范围不大,她那么点大的小女孩也跑不了多远,担心就是她遇居心叵测之人的坑蒙拐骗。
得尽快找到才是。
她低头认真的样子不深不浅印在他眼眸中,鬓发俏皮地脸侧打着卷,被不厌其烦地勾到耳后。
看样子似乎不找到阿如蓓似乎不会罢休了。
那他也助一臂之力为好。
“神君,那个衣服怎么……”则聿眼神无害地歪了歪脑袋,伸手指向不远处一个东跑西窜的身影,“那个是不是阿如蓓?”
阿如蓓?
扶锦顺着则聿指的方向往那边瞧,如此爱穿与年纪不符的深沉之色,她除了阿如蓓没再看过第二位。
来不及反应,她下意识追上去,口中重复喊着“阿如蓓”,可对面那人仿佛没听见般拼命往人群冲,二人差点没跟上,最终七拐八转进了一个胡同,尽头是一家当铺。
为何阿如蓓会来这儿?她不是没有银子吗?
扶锦百思不得其解,又怕被发现,拉着则聿藏进旁边拐角的角落,微微喘出的气温热喷在则聿的脖颈,惹得他速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刚要抬头询问视野一二,则聿忽的冷嘲一声先若有若无传入耳中,透着淡淡得逞的笑意:“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神君不看看?”
藏身角落若容她一人是绰绰有余,可当则聿一起倒是显得略有些拥挤。
扶锦避免着和他过多肢体接触,小幅度地转身,勉强可以看见当铺门口的情况。
两分钟后,那个娇小的身影出现了,旁边跟着一个十分面生的人,年纪和她差不多大,二人上下抛了抛钱袋子,正要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阿如蓓。阿如蓓?
那个她辛辛苦苦寻找大半天的女孩,眼下正笑嘻嘻地和同伙寻了处隐蔽位置分钱财,铜板被一个一个排至地上,所做之事不言而喻。
扶锦心中猛地隐隐作痛,脚却似就地生了根般难以挪动半分。
则聿倒是没多纠结,稳了稳扶锦的身形,径直现身出了那片阴影,电光火石间召出翊昭剑,干脆利落横在阿如蓓面前:“往哪躲呢?”
阿如蓓差点撞上这毫无征兆的刀刃已然吓得魂飞魄散,一见是他,假笑着将这剑推的稍稍离自己远一些,坑蒙拐骗之事做多了,嘴上恭维话自然说的漂亮:“仙君啊……咱们不必如此吧,剑刃可不长眼啊,您看您气质出众又玉树临风……”
“我长眼就够了。”则聿丝毫没给她转圜的余地,看着她那眼珠子圆溜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阻拦她预备往后转身逃跑的动作。
三,二,一。
阿如蓓果不其然转身就跑,下一秒又临上另一件法器,红绳如淬入鲜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悠悠传来。
是扶锦。
一旁的同谋见此情形以为是其招惹什么不该惹的人,生怕引火上身,赔笑着撇开关系,拔腿就跑,不亚于青天白日遇见女鬼。
“漂亮姐姐……”见此她也是死了心,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开始撒起娇来,“听我解释嘛……”
“我给你这个机会。”许是真怕伤到她,扶锦略略将红绳锁往回收了点距离,一字一句道,“听你解释。”
“神君,她分明是骗子,何必再给机会。”则聿甚是不解,翊昭剑未退半分,直至扶锦令下才不情愿地收回。
阿如蓓见他们法器全被放下,张嘴一嚎就是哭,哭的梨花带雨也道不尽自己有多惨多可怜。
生父生母不详,唯有一弟弟伴其左右,前不久还染上疴病,正是花钱如流水时。她本是宫中宫女,但主管嬷嬷常常私扣银两根本不足以付弟弟医药费,如此才起了歹心偷宫中珍宝拿出来卖。
扶锦眼中的动容显而易见,只差流着鼻涕两行泪,随手将自己带出来的所有钱倾囊相授,还从则聿那边顺了点钱参里面:“偷鸡摸狗之事不应做,这点钱你先拿去应急。”
则聿抱剑倚在旁边,接过扶锦扔回来的钱袋子,胡乱塞进自己袖中,不屑地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根本没料到她会这般对自己,阿如蓓震惊之余唯有感动,两膝一软将要跪下,被扶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不必如此。”
“这真的是……给我的?”阿如蓓再次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钱两,又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
“接了就收着,跪天地跪父母,莫非你想认我们做你爹娘?”
阿如蓓感受着则聿不轻不重瞥来的视线,面色涨红,难得没精力理会他的嘴上不饶人。
“可这太贵重了,我用不了……”话几近下意识说出口,阿如蓓又慢慢吞吞地收好钱袋,“多谢二位善人,此恩情阿如蓓无以为报。昨夜听你们说是想进宫找消息?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但进去之后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闻言,扶锦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
阿如蓓对于进宫的步骤很是熟悉,检查完令牌后便顺利放行入宫,其他二人隐身趁机跟着入结界,所幸无人察觉异样。
他们跟着阿如蓓来到啼霜宫门口,听说这是琖璇公主的寝宫。
“白日我要在宫里干活,人多眼杂不方便同你们见面,不如就晚上统一在此集合,我领你们去寻个房间休息。”阿如蓓小心谨慎地环顾周围,生怕有人注意到这边,“还有,隐身术在宫内一时辰后就会失效,你们小心。”
扶锦刚想回应什么,远处突然有声音遥遥相传:“阿如蓓,你在那做什么呢?”
不远处,一个男人正缓步上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温柔促狭的双眸紧盯着这一块,宛若看穿了使用隐身术的二人。
好在他距离几米的位置停下,破除不了隐身术。
“见过族师大人。”阿如蓓规规矩矩低下头。
溪山进,狼族族师,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是比狼王还可怕的存在。
过去半晌,他才悠悠开口:“给琖璇公主伴读,自然不能离开半步,更不能擅自出宫。”
“阿如蓓,你听懂了吗?”
扶锦目送他和阿如蓓消失在长长的宫闱里,从袖中掏出方才阿如蓓塞给她的皇宫地图,画得极为细致,琖璇公主常去之地还被朱色勾勒一番。
其中距离啼霜宫最近的就是藏书阁。
藏书阁地僻境幽,据说琖璇公主常常来此独坐,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且不喜旁人入内,也不允奴仆打扫。
可奇怪的是,依旧干净如新。
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墙上挂着几张诗篇题字,几案和坐具上覆着茵褥,一旁的檀香袅袅消散于空气中,除了书案旁随意堆着的一摞书,其余皆是井井有条。
“琖璇公主似乎对天族仙术格外感兴趣。”则聿就地捡起最上面的一本,里面提着基本咒语,旁侧还顺便绘制着各式各样的招式图解。
闻言,扶锦接过那本书翻看道:“十万年前我曾见过琖璇公主施法,的确含有天族气息,如此看来原是她私底下有所练习。”
书页泛黄透着古老的气味,她又来回捣腾两遍,竟从中飘落下一张皱褶被压的十分平整的红叶纸笺,上面题字已是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角落落款是“师父”二字。
师父?
琖璇公主何时拜的师父?
“众所周知琖璇公主为无师自通的天才神女,如此也才得狼族百姓爱戴,何来师父一说?”扶锦简直一头雾水,话说一半却说不下去了,“况且……”
檀香气息愈发浓烈,像是若有若无的手勾的人在此晕头转向,难辨东西。
察觉到不对劲,则聿一把将几近倒地的扶锦护在怀中,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小声道:“这檀香有问题,多有得罪,望神君见谅。”
距进入藏书阁已过一段时间,他自然也吸入一定量的檀香,眼下全身酸软难以支撑。
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扶锦平稳放置在地上,随即倒在她身侧,二人借着矮案遮挡稍掩身躯,以免被人一眼看到。
虽说四肢乏力动弹不得,可意识还算清楚,同时祸不单行,隐身术超出了使用时间。
约莫躺了半个时辰,身上酥麻之感才勉强缓解。
则聿先行起身扶着扶锦,二人缓了缓神便悄悄推门而出,刚走几步又被几个掌事嬷嬷一眼看到,萝卜似的手指戳了戳他们这边:“诶,在这呢,在这呢。”
“你们去哪了,让我们好找,马上就分配职务区位,你们逃什么逃。”
“我不是……”禁声咒来的突然,扶锦话说一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死死瞪着美目示意则聿给她解开。
“回各位嬷嬷,我姐姐她有尿频之疾又寻不到路,便让我陪她寻去雪隐解急,还望嬷嬷们大人有大量。”则聿朝她那边微微一笑,又笑着朝几位嬷嬷弓腰一拜,模样诚恳又真切,加上那般俊朗精致的脸简直将嬷嬷们拿捏的欲罢不能。
“人有三急乃是常情,自然……自然不会怪罪。”她们娇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已经完事了,那边快去那边等待分配。”
“多谢嬷嬷们。”则聿依旧装着乖巧,低头垂眼,眉目疏淡,长睫落下淡淡阴翳,“劳烦嬷嬷带路。”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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