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亮，南城还沉浸在一片安静的漆黑里。
偌大的房间中央，陈儒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澈明亮，可以看出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偶尔还能听到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直到闹钟响起，一缕微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房间，她才深吸一口气，不急不慢地起身洗漱。
换上一身灰色运动套装后，陈儒艺利落地扎好个马尾，从玄关取出网球包背在肩上。路过全身镜时，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对着镜子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离家不远处，少女匆匆地在附近一家云吞档口里解决了早餐，随后走进了网球馆。
假期的球馆里只有保洁阿姨的身影，教练在国庆节第一天就分享了旅行照片，而平时活跃的几个球搭子也趁此机会休息。
陈儒艺把球拍从包里取出，又从场边拖来一筐网球，准备独自练习挥拍和发球。汗水从她额角淌落，打湿了运动衣，但却丝毫不影响她挥拍的力度。球场上只有一个人在来回奔跑，重重的拍击声在空荡的球场上回响。
打网球不是为了解压，她享受球拍挥动时身体被风包围的感觉，也是这具身体活着的证据。
简单冲洗过后，陈儒艺换上了露脐美式短袖和牛仔短裙。一米七五的身高将这套简单的衣服诠释得恰到好处，不需修饰的身材十分引人注目。
与前世破产后害怕被人窥见生活的惨状截然不同，这个时期的她很爱记录日常生活。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按下快门后便随手将自拍照上传到朋友圈，并配上一个球拍的表情。
离开体育馆后，陈儒艺原本想穿过商圈直接回家复习功课。怎料余光随意一瞥，竟被海报上的银色高跟鞋吸住了目光，双脚顿时就像被粘住了般走不动道。
这一逛便一发不可收拾，待到天色昏黄时，少女才元气满满地从商场里走出来。若不是她手里拎满了东西，她还能逛到商店打烊。
“哎…今天又没学习。”陈儒艺一边走着一边嘟囔着，但表情却没有一丝懊恼。她买了海报上的那对银色高跟鞋，还有前世最爱的Lemaire薄荷绿亚麻衬衫，以及一堆化妆品小物件。
少女沉浸在购物后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发现回家的方向不对。夜色渐深，她不知不觉间又踏入了前世最熟悉的城中村与商业区的交界地带，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突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她的回忆。她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望去，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尾随在一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身后，一边走还一边左右张望。
女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布料考究的白色长裙礼服，长裙随着步伐的加快在空中划几道弧线。她脚上穿的是今天海报上的那对银色高跟鞋，脚步有些踉跄，一看便知道对方是从宴会之类的正式场合仓皇跑出来的。
她的这身打扮就算正常走在街上都会频频引人注目，更别说出现在鱼龙混杂的失落地带了。眼看男人越靠越近，女孩的脚步越走越快，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陈儒艺心头一紧，立刻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男人趁四下无人之时，一把将女孩拽进了旁边一条黑暗的巷子当中。那条巷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前世她穿过那条巷子回到出租屋，一路上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灯光，巷子两端还有拐角，是典型的死角。
刚一进巷子，她就听到了低低的挣扎声和布料被撕扯的声音。
陈儒艺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地上，又从包里抽出网球拍，稳稳地握在两只手中。她咬紧牙关，快步冲了上去，扬声大喊道：“警察来了，那个人在这里！”
男人吓得哆嗦，猛地松了手，嘴里骂着脏话，头也不回地朝巷子深处逃窜。
巷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陈儒艺站在原地喘了口气，才缓缓地将网球拍塞回包里。
她的视线扫过角落，那个女孩跌坐在斑驳的墙边，脸色苍白，神情惊魂未定。她的裙摆被扯得皱巴巴的，肩带被扯落，露出被抓出几道红痕的手臂，细看还可以看到女孩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女孩感受到了头顶的视线，她缓缓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了陈儒艺。
陈儒艺瞬间有些失神，那是一张令人惊艳到不真实的脸。女孩细长的丹凤眼轻轻上扬，睫毛上沾着几滴泪珠，眼角泛红却带着冷意。鼻梁翘挺，嘴唇饱满却苍白没有血色，更增添几分易碎的美感。
女孩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执拗与尊严，让人不忍亵渎。
陈儒艺目光平静，她没有问“你还好吗”，也没有露出半分同情。她从地上拾起下午买的东西，拉开购物袋，从里面掏出Lemaire的亚麻衬衫，抖开后，将它轻轻地披在女孩的肩上。
“这是我今天买的，还没有拆吊牌，你可以遮一遮。”陈儒艺轻声说道，双眼却瞟向了头顶的灯泡。
“谢谢你…”女孩声音发哑，将身上的衬衫穿好后，眼神还是略带惊恐地地望着陈儒艺：“我叫顾盼。”她想进一步道谢，却又不自觉地开口：“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想请你吃餐饭。”
陈儒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只是刚好路过。”她语气平和，像是真的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是举手之劳。
她说完就背起包转身走出巷子，今晚的功课还没做。
顾盼怔怔地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那么干净却难以靠近。她喉头动了动，眼底微光流转，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跑出来，你能让司机来接我吗？”挂断电话后，她轻轻摩挲着衬衣的每一寸，像是在触摸一件无价之宝。
“那么温柔的人，还那么好看，怎么能只见一次呢。”她呢喃道，眼神却瞬间软化下来，像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陈儒艺拎着东西离开巷子后，城市的霓虹灯早已越过城中村，落在林立的高楼之上。她脑海里还时不时浮现出女孩受惊的表情，不知道这种解决方式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漫步在繁华的商务区人行道上，婀娜的身姿引得不少回头目光。只是她没有注意这些，神情淡淡的，表现得像是城市的独行侠，没人敢轻易靠近。
直到裤子的口袋震了一下，她低头点开后发现是朋友圈提醒，许平安刚给她发的自拍照点了个赞。
她盯着那个心形图标看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地点开了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下了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平安？”」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自己也愣了一瞬。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她只是看到了许平安的痕迹，忍不住想和对方说句话。
陈儒艺收起手机，在街上走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家。她放下东西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速冻虾饺，水开后丢下锅，冷清的房子瞬间有了温度。她靠在灶边静静地看着水汽翻滚，安静得有些出神。
晚饭过后，她将碗洗净，客厅灯全部熄灭后才坐回书桌前。
课本里的笔记密密麻麻，手中的笔触细密而专注，整个屋子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这天结束后，接下来的每一次都像是复制粘贴板重复。
清晨五点多，她准时醒来，等到闹铃响起后起身，打网球、吃东西、看电影，以及学习。偶尔她会刷刷朋友圈，最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独自入眠。
国庆节过得平淡又克制，她用一点点日常将生活填满，没有任何喧嚣和落寞。
她偶尔会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或是那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孩。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埋头向前，将重生后不该浪费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利用好。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几天时间里，她将历年的重点整理成册，几乎没有与任何人有交集。只有许平安偶尔发来“晚安”时，她会回复一句“好好休息”。
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如约而至，考场内气氛压抑，少年人总把一次考试当成比天还大的事情。
考场内气氛压抑，卷子一张比一张难。陈儒艺原本以为自己准备得十分充足，但真正坐在考场上时，还是难免犯怵。尤其是物理和生物的压轴题，让她心头一沉。
她拿着笔死死地盯着题目，脑袋里飞速运转，试图搜刮出一些残留的信息，可惜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试卷被收走时，她双手撑着下巴，眼神发直，心里泛起一股陌生的挫败感。前世她的挫败感从未出现在学业上，而是破产后的生活。这一世，她暂时可以免于破产的痛苦，却深陷学业的泥泞。
下了考场后，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交流着考试的答案。
“物理第三道选择题是不是选C？”几个人凑了过来，急于寻求陈儒艺的肯定。
“数学压轴题怎么解啊，好难！”
“化学题怎么出的，感觉我没看到过。”
陈儒艺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顾盼出场[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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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怎么能只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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