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还睡?几点了啊?猪嚎那么大声,你耳朵不要剁了喂狗。”一阵疼痛袭来,江立春倏然睁开眼,她耳朵捏在她妈李桂芝的手里,扭成了一坨。
“发什么神经?”江立春一巴掌拍在李桂芝的手上,神色极其厌恶。
李母有些呆愣,这丫头片子长能耐了,居然敢吼她。反应过来,她一把把江立春掀翻在床上,扬起肥大的手掌,怒目圆睁,使劲儿打在江立春的屁股上。
江立春也怔愣在床上,她还活着?不应该的!那个量神仙都救不回啊!一双鸡爪一样的小黑手映入眼帘。这绝非她的手,她那一双手,在一堆农活脏活的摧残下,犹如中年农工的手,粗大笨拙。这小黑手细细的~~有点眼熟!这不她小时候的手吗?屁股上的疼痛感一阵阵传来,在做梦?这太真实了!她妈也够恶毒,死了梦里都在虐待她,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死丫头,今儿长骨头了啊?赶紧滚起来把猪喂了。“李母打累了,气喘吁吁地把江立春拽下床,趾高气昂的吩咐,又呵斥几声出了屋。
江立春瘫倒在地上,她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梦,这是她七岁那年发生的事。不同的是,她当时没敢顶撞李母,也就没挨这一顿打。过往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她的脑海中放映,她顿感浑身冰冷,那蝼蚁一般的生活要再经历一次吗?她不想摇尾乞怜地再活一世。
江立春撇见了堆在她床头的农药,她爬起来,双手微颤地抱起农药。她想到了小团子,她这个时候走了,小团子怎么办?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凶恶之地吗?她做不到。一时间,江立春的脑海中闪现千千万万个念头,既然上天让她再生,她要好好地活着,难道用两世还不能拼凑成一个属于她们的未来吗?江立春扔掉手中的农药,迎着光走了出去。
其实天还早,村子里一片宁静。她妈在房间柔声细语的哄着弟弟,参杂着她爸不耐烦的咒骂声,责怪她妈吵醒了他们爷俩。继而又听到她妈神叨叨地说:“他爸啊,大丫有些反常,她今儿早跟我板脸,还敢跟我动手。“
“啥反常啊,欠收拾,等哪天老子收拾一顿就老实了。”她爸不以为意。
江立春神情冰冷,一双眼阴狠地瞪着她爸妈的房间。他说的收拾就是让她跪在地上,拿皮带抽她,这懦弱的男人也就只能在妇孺面前逞逞威风。看来近日得小心处事。她手脚麻利的拎起桶,站在板凳上,从大锅里舀了半桶猪食,倒给了嚎叫的猪,来来回回四五次终于喂好。又一一给鸡鸭装上吃食。
家里的牲畜都安顿好了,她蹲在院子里想事。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做饭,吃完老子还要下地干活。”李母“哎吆”一声,像是被踢了一脚。
“大丫,死哪了,过来烧火。”李母粗着嗓子嚎叫。
江立春也不应,自顾自地去抱了柴火烧火,上一世她没啥经验,弄了老半天,火都没升起来,李母对着她就是一顿数落。这次她迅速生好了火,洗了米倒进锅里煮粥。别的等着李母来,现在的她可是还不会做饭,并不是他们心疼她,是她爸嘴刁,嫌弃她做的不好吃,不然这活早落在她头上。
李母来的时候,灶里的火烧得正旺,锅里的粥也咕嘟咕嘟地煮着,纵使她有心骂上几句,也挑不出毛病,只斜了她几眼。
江立春知道李母讨厌她,因为她受了几年的屈辱。和她爸结婚后肚子四年没动静,她奶逮着就骂她是“不会生蛋的母鸡“,骂了两年,终于有喜了。找人算了说是个儿子,她妈那阵又爱吃酸的,这给她奶她爸高兴的哦,逢人就夸耀自己家有了大胖小子,那刻薄的老太太像个婢女似的照顾她。结果可倒好,江立春抢了人家儿子的位。知道她生的的是个女儿,老太太脸黑得像块木炭,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因这事,村里人明里暗里嘲讽了她爸一个多月,她爸走路都不带抬头的,每每看到她就是一肚子气,直到她弟出生她爸才慢慢直起了腰杆。
老太太在老大家修养了一个多月,就回她爸家当起了皇太后,指使她妈干这干那的,不管好坏,她都要挑点毛病,不时的讥讽她几句,骂她妈不中用,是个无耻的骗子,她妈委曲求全不敢言,别看她爸没啥本事,但是个大孝子。她妈要是敢说婆婆的不好,她爸指不定给她几个大耳刮子。
三岁多那年,她奶走了。巧的是,三个多月后,她妈肚子有动静了,这次他们如愿以偿,她妈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惜了啊,她奶走早了。反正,她的出生,造就了她妈的耻辱,她奶的遗憾,她爸的难堪,所以,他们都挺厌恶她的。
做谁的孩子,并不是江立春所能决定的,若是可以,她宁愿胎死腹中,也不愿做他们的孩子。上一世给他们当牛做马,恩情早已还尽,这一次,她只为小团子活着。
只是江立春清楚她太小,没资本跟他们抗争,现在撕破脸皮,无异于以卵击石。好的猎人总是善于隐藏的,她只能慢慢地积蓄力量,等到风力够大,能扬帆起航的时候。
吃完早饭,江立春回了自己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其实更像一个杂物间,七七八八的杂物都堆放在她这屋。家里倒是有个空房,那是给她弟留着的,她只配住在这杂物间。背着背篓走到她爸跟前,低眉顺眼的说了一句:
“我去打猪草了。“
她爸瞟了她一眼,低头喝他的酒。她妈忙着哄小祖宗吃饭,也没空搭理她。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鸟雀清脆的啼鸣,微风拂动绿叶,空气弥漫清新的青草香,江立春压抑的情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了。她扔掉背篓,扑到在草地上,她要想想怎么破局。
上一世她捡到小团子是在三天后,那天她打完猪草,又累又困,倒在草地里呼呼大睡。被一阵婴儿的哭声惊醒,她一脸懵的在一丛草堆里找到了她,小家伙生得粉妆玉琢,只是哭得脸色发红,瞧见人来,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打着小奶嗝。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宝宝,她新奇的逗弄她,小家伙不哭了,笑呵呵的挥舞着手臂。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忍心把她丢弃在荒野。天渐渐暗了,她有些焦急,这孩子怎么办。总不能抱回家吧,她家连她都不想养,捡个奶娃娃回去,她爸不得连她一起扫地出门。
天更暗了,她也不敢待这,小宝放这也危险,最后她将小家伙放背篓里,给她背下了山,放在大路边上。
“小宝宝,姐姐给你放这哦,姐姐不能带你回家,你这么可爱的宝宝,肯定能遇到个好心人的。“小江立春戳戳小宝贝圆圆的脸蛋,背起背篓,站起身又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去。
看到她越走越远,小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她硬着心肠又走了一截,身后的哭声让她难受。又走了一截,她心一横,闪身躲进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静静的盯着宝宝的方向,孩子的哭声时断时续的传来。或许是天意吧,那晚她等到月上山岗,竟是一个过路人都没有。
踏着月色,她回到了小孩身旁。看到她,家伙呜咽着伸出了双手,竟露出了笑容。小被子原是包裹的挺紧,被她扭动的有些散开。
“不管怎样,先带你回家吧!“江立春放下背篓,上前抱起孩子。小被子散落在地上,一个黑色包裹物滚落出来,她把孩子放在被子上,笨拙地将她裹好,装进背篓里。挎好背篓,俯身捡起袋子打开,她惊呆了,里面是一摞红色钞票,她知道这是最大的钱,也就家里秋收卖粮的时候,她能见到那么几张。每到这时候,她爸心情都极好,容光焕发。
“小宝宝,太好了。你有救了,这么多钱,我爸肯定会留下你。“江立春裹好袋子,转过背篓,把钱塞在宝宝的身下,亲了亲小宝的脸,小家伙笑眯了眼,嘴里咿咿呀呀的。
回到家时,她爸他们已经拾掇好,准备休息了,压根就不担心,她一个六岁大点的孩子在山里会不会出了意外。果不其然,看到那笔巨款,江有才毫不犹豫地收养了小宝宝,她有了一个妹妹。
那时江立春不知道,那笔钱是她爸妈辛苦种七八年的地,村里没有一家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天大的馅饼,她爸怎么可能不收,只是她更不可能知道,除了钱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他爸,钱再多,总会花完的,养个娃娃可不容易哦。“李桂枝在床上左右翻滚。
“死婆娘,你给老子老实点,再把儿子闹醒了。”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丢娃娃的这人能放这么多钱,那准是大户人家,咱给她养大了,没准儿人家来认亲,那也不能亏了咱。这小女娃长得水灵,再不济,养大了给她说门好亲事,那也是可以给咱儿子盖婚房的。“江有才把一肚子坏水说得天经地义。
“他爸,还是你能耐,脑子灵光。“听了丈夫的话,李桂芝感觉自家捡了宝。
“你这婆娘就是眼窝子浅,一个女娃娃养大无非费点口粮,她能吃多少,这钱可是咱种七八年地都不一定能攒下来。“江有才洋洋自得。
所以当江立春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孩儿来找她妈时,她没有恼,带着他们去了张婶家,她儿媳刚生了娃,央求她给小宝喝了奶,小家伙顿时不闹了。当时她觉得她妈没那么坏,只是不喜欢她罢了,那小宝在她家还是能好好长大的。
这一世,清楚他们包藏的祸心,江立春不想让团子进她家。小团子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个年代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只能是城里人,可是又怎么会把孩子丢在他们这山沟沟里。还有三天时间,她想试试能不能查出团子的身世。
江立春打了满满一背篓猪草,一直在山上耗到太阳下山,她才摇摇晃晃的背着猪草回家,竹篓系勒得她单薄的肩膀生疼,但这样她爸妈能少骂她几句。
今天运气还行,回家后她爸妈都没数落她。中午没吃饭,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晚饭时她多吃了一碗,她爸没吃好,摔了碗,骂了句:妈的,饿死鬼投胎的。
晚上江立春躺在床上,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逃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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