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结束前的一个月，卯年便开始留心着学校周边的租房广告。
图书馆。
卯年把看好的几套房子的资料递给了符偞，“这几家离学校都很近，十分钟的路程。”
符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大多都是两居室。
卯年搂着符偞的后腰，靠在对方肩上，指着她最看好的一个两居室询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房源位于静园公寓，离东巽大学很近，卯年选的两居室是一大一小，她是打算和符偞睡大卧室，剩下的小卧室用作书房。
符偞隐去眼底的笑意，把资料移到一旁，缓缓道：“我还以为你会选一居室的。”
卯年立马说：“两居室也不妨碍我俩住一起，我都想好了，另外一个小卧室用作书房。”
“原来你都想好了。”符偞单手支着下颌，挑了挑眉，风轻云淡道：“这样也好，以后有分歧，也不用离家出走。”
这，还没住一起，就想着离家出走？卯年大惊失色，极力反对道：“就算有分歧了也要住一起。”
随后指着她最看好的一份租房资料，坚定道：“就它吧，离得近朝向和楼层都刚刚好，简直不要太完美。”
符偞也很配合对方的举动，又仔细看了几眼，很满意的点了点，笑说道：“嗯，挺好的。”
心满意足的卯年把桌上资料收了起来，安心的把书籍打开。
暑假期间，卯年和卯加佑说了自己要开一间工作室的打算，也得到了支持，卯加佑也给了不少作为过来人的建议。
“开工作室琐事很多，你的学业可不能荒废了，一不小心，本科学位都没了。”
说到这个卯加佑便严肃起来，不禁想到卯年刚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说的话，“你当时不是说要当大学老师吗？怎么现在又想着开工作室。”
“这是副业，当老师才是我的主业，副业主要是挣钱呢。”
“挣钱？”卯加佑瞅着卯年看了半天，他什么时候缺她钱了，这么想着去挣钱？
“有问题吗？”卯年被卯加佑盯的有些不自然，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
卯加佑又盯着卯年看了一会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喜笑颜开。
卯加佑眯着双眼，端起桌上的热茶，缓缓问道：“为了你对象？”
卯年心里一咯噔，自从上了大学，这是卯加佑第一次问到她对象这个事，不过迟早也要说的，今天是先打个预防针呢？还是先闭口不谈？
见卯年拧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卯加佑只以为她是紧张了，笑说：“紧张什么，我以前就说了，不会干涉你们的，是好是坏，全是你们自己经营的。”
“不过，他一个男孩子怎么好意思让你来谋划这些，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卯年心道：男孩子怎么了？谁说男孩子就得养女孩子？再说她的符小偞是女孩子，不管男女，对喜欢的人，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对方最好的生活。
卯年鼓气勇气，走进几步，试探着：“爸。”
“你对同性恋怎么看啊？”
卯加佑顿时一抬眼，看着卯年，眉头皱着，“同性恋？”
“是啊，其实现在其实已经很常见了，我们学校就有好多呢。”
卯年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她想知道老爸对同性恋的看法，毕竟同性恋太部分的悲剧都来源于家庭的施压。
卯加佑也没多想，“这个是人家的事，我能怎么看，我把你管好就行了。”
还好，至少没说别人不正常，卯年心安了些，底气也更足了些。
“您管我什么？管我是不是同性恋？”卯年脸部平静，不敢有多余的表情，实际内心深处早已波涛汹涌，屏着呼吸等待着卯加佑的答案。
卯加佑有些不理解，小兔崽子今天没头没脑的问这些就算了，还一个劲的刨根问底，“你……你怎么了，想起来问这些，再说，你都有对象了，同性恋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卯加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卯年是谈对象了，可这不代表就一定是男生啊。
这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卯加佑心里一惊。
“爸，我会说和我没关系的事吗？”卯年轻声轻语说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卯加佑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再望着卯年面上平静如常，只是眼底隐隐带着坚定。
卯加佑忙不迭从桌子上端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明明很暖，心口却隐隐不适。
“爸，我先出去了。”卯年给卯加佑留了空间和时间，她想老爸应该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看着被关上的书房门，卯加佑便开始想着刚刚和卯年的对话。
这孩子，这样旁敲侧击的，难道，真的和同……脑袋里刚冒出的想法就被卯加佑甩了出去，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一个月后，坐在办公室正忙碌着工作上的卯加佑接到了卯年的电话。
“什么事？”
“我这学期要办走读，搬到外面租的房子里。”
隔了好一会儿，电话里才传来卯加佑幽幽的声音，“前段时间我在家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倒是想起来和我说了？哼……是你一个人？还是和你的小对象？”
这会儿轮到卯年这边开始沉默了。
卯加佑自然知道卯年沉默代表什么意思，叹了口气，再次叮嘱道：“我虽然没过问这些，但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了，即使真的住在一起也一定要注意分寸，这是底线，也是爸爸同意你走读所提出的要求。”
“我知道，爸，我有分寸的。”
听到卯年的保证，卯加佑还是有些不放心，“嗯，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你的。”
是看我对象吧？卯年腹诽着。
“哦，好，那我先挂了。”
卯加佑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又开始想到卯年那天说的事。
他是不敢深想，也没有近一步去询问、去干涉卯年，可总是这样放任下去他心里也愈发没底，哪天真得去看看才行。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琼林别墅。
“爸，我打算大三走读，在校外租房子住。”
符伯玄对符偞的想法感到吃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为什么？住学校不好吗，你一个人在校外住多不方便，不行，爸爸不放心。”
“我不是一个人，我和卯年住一起，房子我们都看好了，离学校很近，安全问题你可以放心，高中三年我一个人住都没出什么问题。”
听到是和卯年一起出去租房子，符伯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失望，“你是安排好了，然后通知我们的。”
“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有自己的选择。”
符伯玄望着符偞清冷略有倔强的面容，再不复幼时的稚嫩。
孩子大了，是应该放手让她选择自己的人生。
符伯玄没再多说，只嘱咐道：“和你妈妈说的时候，耐心一点。”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只要她姿态足够低，足够听话，事事顺从。
到了吃饭时间，符偞主动给贺舒华和符伯玄倒了一杯红酒，饭间也说了很多拉近几人关系的话。
贺舒华明显很受用，加上符偞又主动和她说了很多话，心情也格外的好，不再似平日那般不苟言笑，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不禁恍惚回到了符偞幼年时，一家人充满了欢乐，温馨极了。
可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逐渐没了话语，变得生分，有了隔阂，之后便是越发不可收拾。
好在这几年有所缓和了。
晚饭结束后，符偞坐到贺舒华身边，把要走读的事说了出来。
贺舒华原本舒展的面容瞬间荡然无存，“你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事？”
想到不久前的和乐融融是符偞带着目的而来，心底陡然升起一丝怒火，“你一个人？”
“我和卯年。”
卯年这两个字，贺舒华已经不知道听符偞说过多少次，出去旅游是和她，放弃和家人团聚吃年夜饭连夜回国也是因为她……
贺舒华闭上眼，缓缓问道：“又是和卯年，走读是她和你提的吧。”
符偞否认，“是我。”
贺舒华睁开眼望着符偞敛眸的模样，轻语道：“偞偞，你说话时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她，你要和我说谎？”
符偞没有躲闪，直视贺舒华的眼睛，“我没有说谎，这是我的想法。”
贺舒华不留情面地说：“是她提了，你才有了这个想法。”
屋外的狂风透过厚厚的窗帘，引得水晶吊灯来回摇曳，灯光斑驳，宽阔的客厅里氛围异常压抑。
符伯玄及时出声打破了沉默，“舒华，你也要尊重偞偞的想法和选择。”
“伯玄，你永远认为是我的问题。”
见贺舒华要起身，符伯玄伸手拉住她，劝道：“我是希望你能心平气和的孩子说话，你太严肃了。”
贺舒华望了望头顶的吊灯，挣脱符伯玄的手直接离开了客厅，丢下一句话。“和我去书房。”
“爸，我会和妈妈好好谈的。”随后，符偞跟着贺舒华进了书房。
符偞坐在贺舒华对面。
贺舒华看着符偞从进门，关门，到最后坐在位子，神色一如之前，丝毫不变。
符偞的长相随符伯玄，只是两人在性格上却是南辕北辙。
性子倔强，从不轻易展示脆弱的一面，倒和她年轻时一般无二，这也决定了她们的关系总是那么紧张和冲突不断。
贺舒华视线下移，落在符偞的腕表上，深思片刻，才问：“为什么要和卯年搬出去住？”
“租房，我可以有自己的**空间。”
贺舒华不禁笑出声，“偞偞，你这理由太拙劣了。”
符偞苦笑道：“妈，你想要一个理由，我总不能不给你。”
贺舒华刚平复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言语锋利，“可我不是要你骗我，和我说真话那么难？”
符偞不是没有想把她和卯年的事全盘托出，可注意到贺舒华眼底一片阴郁，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刚才说了，那也是我的想法，难道我的想法就那不重要吗？”
贺舒华低吟呢喃道：“又是想法……”随后伸出手握着符偞的左手，叹了口气，指腹描绘着腕表边缘处。
下一秒，直接摘掉了符偞左手的腕表，手腕内侧的粉色文身，一览无余。
“das sein zum tode” 贺舒华低语着，右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粉红色的线条。
符偞偏过头，五指微曲，忍住想收回手的动作。
“偞偞，其实妈妈很不想答应的，可又怕你会做出让妈妈后悔的事，自从发生那件事，我已经在一点一点退让了。”
“你高中的时候说想单独住我同意了，你说除了吃饭时间不让张西梅过去我也同意了，高考志愿也是，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了。”
“偞偞，妈妈做的还不够多吗？”贺舒华紧握着符偞的手腕，说了很多的话，原本阴郁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空洞。
趁着贺舒华松开手的间隙，符偞收回左手放在覆在膝上，隐隐颤抖，“我是一个自主的人，我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符偞的情绪隐隐不稳，“如果凡事都需要你的同意，那我是什么？行尸走肉？还是你的傀儡？”
“似乎你的同意是对我的恩赐一样。”
这些话让贺舒华又想起了五年前的下午，那时符偞的情绪比起现在更为疯狂，整个人摇摇欲坠，这让她又不安了起来。
那样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了。
“我可以同意走读，但你需要答应妈妈一件事。”
符偞微怔，随后一阵苦笑，而后认命般说道：“好，我答应。”
贺舒华眼底透着一层阴郁，对于她的要求，她的女儿问都不问，直接就答应了。
这么想和卯年一起搬出去住？那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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