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普普通通的教室,满满当当挤着七八十个学生,课桌之间的距离颇为局促。挺直了腰背,那是积极向上的好学生模样;垮塌了背脊,后背便会抵在后面的课桌上,压力瞬间增大不少。当然,也有例外存在。在应试教育的沉重压力之下,做不到睁着眼睛睡觉的某人,困倦至极,眼皮缓缓耷拉下来,手掌撑着右半边腮帮子,手肘抵着桌面向背离身体的方向,沿着桌面匀速直线滑动,当手肘滑到桌面边沿,咯噔一下,收回,然后再次重复这一动作。一颗粉笔头划出抛物线,精准地砸到了某人的头上,“习白白,站到后面去。”河东一声怒喝,习白猛地站起来,步伐机械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前面的同学贴心地把一本英语教材,从她的座位依次传递过来,习白接过书,随意翻开,看到书本上模糊的重影,闭上眼睛又打起了盹儿,实在是太困啦,于是,一副小鸡啄米图再次诞生。
等习白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这节晚自习仅剩下 10 分钟了。她靠在教室最后面的墙上,后脑勺抵着墙壁,盯着天花板上的电棒出神。
她从 30 多岁的大龄剩女重生成了 17 岁的青春少女,准高三的这一年,头往左边扭一扭,还能瞧见黑板报上画着的高考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 299 天。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吓得她大脑一个激灵,同学们纷纷踊跃走出教室,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早饭要吃些什么。一位女同学走过来,习以为常地拉过她的手臂,挽着她的胳膊,“走,今天还吃水煎包吧,要不要买包酸奶?”女同学边说边拉着她走,的确,高三被罚站并非什么稀奇事,无需感到羞愧,甚至很多同学困倦时,都会自觉站到最后一排,虽比不上头悬梁锥刺股,但也能让人清醒一些。
看着眼前这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习白想了好几分钟,才想起这是自己高中时期的饭搭子,常燕。只是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起初还偶尔通个电话,等在大学里渐渐熟悉,交了新朋友,有了新的重心,彼此也就没了联系。
楼梯道里人头攒动,早自习后的学生如同出笼的鸟群,急着去食堂觅食。喧闹的食堂里,习白和常燕在人群中费力地挤出来,不知被哪位同学踩掉了鞋跟,买个饭简直跟打仗一样。她们走出嘈杂的食堂,来到操场上,坐在双杠上,边吃饭边聊天。左手拿着煎包,右手拿着牛奶,十几岁的她身手敏捷,稳稳地坐在双杠上,心里还想着这个牌子的酸奶十几年后自己依然喜爱……
“你现在的英语完形填空错多少个呀?”常燕边吃边随口问道。
“有多有少,不固定。”都过去十几年了,谁还能记得清这个,习白含混地回答。
“现在提分真是太难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上个什么样的大学?”常燕嘟囔着。
习白回忆着上辈子,自己按部就班地吃饭、学习、睡觉,大家做什么她也做什么,宿舍里她既不是起得最早的,也不是睡得最晚的。高考超常发挥,压着重点线考进一所 211 大学,平平淡淡地度过大学生活,庸庸碌碌地活到 30 多岁——
“走啦,回教室,时间快到了。”习白跟着催促的常燕跳下双杠,和她一起跑回教室,边跑边把垃圾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没错,她对投掷垃圾桶始终有着强烈的胜负欲,只是在套圈游戏中从未套中过任何一个玩偶。
习白和常燕是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的,她个子不高,还不到 1 米 6,在这个依据成绩选座位的时期,成绩中等还患有中度近视的她,教室第一排成了她的固定位置,好点能坐在中间,差点就挨着门边。此刻她正坐在门边吹着小风,幸好目前天气还不算冷。
早自习后的头两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位乍看颇有几分诗书才华的中年男子。习白手忙脚乱地从两摞厚厚的书堆里找出这次月考的语文试卷,红色的 114 分醒目地落在卷面上。对于他们这所小县城的重点高中来说,这顶多算是个中等成绩,以这个分数考个二本都相当困难。
听了两节课,熟悉又陌生的内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知识,对着一屋子熟悉的陌生人,知识左耳进右耳出,如今的习白还没能进入高三的学习状态。
哔——哔——随着两声响亮的哨声,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前奏响起,学生大军又浩浩荡荡地奔赴向操场。
习白在班级的队伍里滥竽充数,跟着前排的同学照猫画虎,偶然间(¬_¬)瞟到最前面的领队,一男一女,都穿着白 T 牛仔裤。在这个小县城高中,并不强制要求穿校服,而且学校的校服审美独特,跟中山装颇为相似,黑色的套装,男生校服下面是裤子,女生的则是长裙。着装效果男的还算过得去,像民国时期的学生,女生的那一套穿起来像修女的长袍,简直是一场灾难。所以学校里几乎没人穿校服,既不实用,学校也不强制。
前面升旗台下的两棵小白杨,听说都是学校老师的孩子。她作为平平无奇的一名高中生,和这两棵小白杨不在同一个班级,只是偶尔听闻他们出色的成绩与优渥的家境,惊叹一番,反正你不认识我,我也只是见过你而已。
蹦蹦跳跳的体操终于结束了,习白向来不擅长运动,跳什么都显得四肢僵硬,活像个机器人。小时候也曾羡慕别人会弹琴跳舞,那时就明白那些有特长的学生家庭条件通常不错,起码他们来自小县城,而她只是来自小乡村,没有条件去学习那些特长。但毕业后,才发现知识也是需要花钱买的,考研考公技能培训,当自己花钱去获取这些知识的时候,才深切体会到学习的成本是如此高昂。在校期间没有好好学习,真是钱不是自己掏的,不知道心疼啊。所以特长?她没什么特长,毕业后,“宅”成了她唯一的“特长”。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饭搭子又拉着习白去食堂报到了。从桌斗里拿出白色的印着“高一八班习白”的比脸还大的饭缸,习白记得这是刚入学时学校给每人发的,质量相当不错。
“我们去回民食堂吃炝锅面吧,得抓紧时间,不然一会儿人可多了。”常燕边说边拉着习白一路小跑去回民食堂。高中的回民食堂炝锅面,算是性价比挺高的中饭了,1 块 5 就能买满满一饭缸,里面虽说没多少肉,但用骨头熬出来的汤味道很足,一锅炝出来能满足七八十来个饭缸,面不少汤也特别多。习白和常燕小心翼翼地端着饭缸,生怕里面的汤汁溅出来。迈着小碎步,往宿舍走去。
她们的宿舍在 305,里面有 5 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宿舍里还有两张废弃的课桌,她们把饭缸放在课桌上,吹了吹被烫红的手指头。
习白在宿舍里打量了一圈,在门后的上铺找到了印有她名字的床单,这个也是学校统一配备的,方便她认出自己的床铺。
“快来,吃饭了。”常燕边吹着面条边抽空说道。
习白停止打量,转身去吃面条。习白看了看床单上的名字,这个铺位正好是常燕的,嗯,避免了擅自占用他人床铺可能引发的纠纷。一口面条塞进嘴里,又被她吐了出来,这炝锅面是真烫,她小心翼翼地吃着面条,同时也避免汤汁溅到别人的床单上。
“我吃好了,先去洗碗了。”习白看着拿着饭缸准备去洗碗的常燕,低头瞅瞅自己的饭缸,她才吃掉了一小半面条。
“我也吃好了,和你一起去吧。”这时候的习白饭量不大,还有些挑食,经常剩饭。不像后来成为社畜后,深知柴米油盐贵,一般都不会再浪费了。
如今这碗面条她确实有些吃不下了,量太多,而且刚刚重生回来,她目前就像雏鸟一样,得跟着常燕过完这一天,不然连下午几点上课都不知道,她在宿舍没看到表,现在手机也还没普及,还是跟着常燕比较靠谱。
中午休息时间短暂,习白也发现只有她们两人回宿舍吃饭。当回到教室,教室里的人几乎坐满了,有仍在埋头学习的,也有趴在桌子上小憩的。
啊,继续拼命吧,这无奈的人生。
下午上完课,吃个晚饭,接着上晚自习,当终于爬上床铺时,已经晚上 11 点了,眼前一黑,宿舍准时熄灯。
宿舍里有人打开了手电筒,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有人走出了宿舍。她还记得那是班里学习特别努力成绩也特别好的同学,好像叫许楠,应该又去楼道里学习了。
真是充实的一天,她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点儿也没有后来中年失眠的困扰。
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惊醒了习白,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是早上 5 点左右,许楠这个“卷王”已经又准备好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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