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的春天很温和,总让林萸回想起前世在卫城养病的日子。
那时海风从大洋深处一刻不停地狂奔而来,如海浪般磅礴地扑向城市和人群,风声里传来万物生长的讯息,但林萸的生命每一刻都在衰竭。
上一世,她读完大学后,回到家乡卫城考上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在一次普通的陪同调研中,从宁市前来考察的恒泰集团周总周世淳,因为令人眼熟的外貌,猜测这个叫江滟滟的女孩子是自己姑姑一家失落在外的血脉。
本着多做不错的原则,周世淳在暗地里进行了多次亲子鉴定,终于确定江滟滟的父亲江丰年就是自己的表哥,也就是姑母林家早年不幸遗失的长子——林念青。
于是江滟滟戏剧性地在自己23岁这年实现了所有人都曾做过的白日梦——爸妈竟是隐藏的千万富翁!
第一次坐上了所谓的私人飞机,从湾流G700的窗户往外看,仿佛天都变得格外晴朗,云也变得那么好看,连飞机餐都分外美味。这时候的江滟滟以为自己稳拿爽文剧本,对新生活的到来只有满满的憧憬与期待。
哪怕对于从未谋面的亲人还有一些胆怯,但是一想到还有父母在前面顶着,她便将其抛之脑后,只顾着兴奋去了。
果然,一如她想象的,认亲很顺利,她和堂姐林茱论了序齿,当场管家和员工们便称她为“林二小姐”了。
其实她很喜欢江滟滟这个名字,但是林家二老特意取了“茱萸”作为林家姐妹的名字,以期重逢,也实在不忍心叫老人失望。
于是她正式改名林萸,也搬进了梦幻般的豪宅,光是她单独使用的房间就占了整整一层楼。
父母在卫城一中教了一辈子书,不愿意麻烦,决定继续工作到退休后再来宁市养老。只有林萸麻溜地辞了职,告别了傻x的领导和同事,准备先享受几年大小姐的幸福人生,再谈其他。
可惜,这样美好的日子,却坍塌得飞快。
林萸刚住进林家不到两年,她的堂姐——姑母林念白的女儿林茱不幸坠亡,原本两家人对于继承权的明争暗斗一下失去了意义。
姑母姑父接受了女儿意外身亡的事实,在公司逐渐退居二线,而林萸的父亲当了一辈子老师,难以也不愿学习如何管理诺大的集团,林萸只得临危上阵,实际接手公司事务。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安排,堂姐死亡的最终获益者就成了林萸。
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当面还是暗中,林萸总能听到人们对她的揣测与议论,质疑她暗中害死亲人,又怀疑她掌管公司的能力。
林萸无法“剖腹验鲊”自证清白,能做的也只有加倍努力地工作。
只是她终究不是从小耳濡目染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做事太过板正,哪怕只是保证公司效益勉强做到旱涝保收,都已经让她精疲力竭。
为了不让两代人的心血白白断送,也为了公司几千名员工的生计,林萸接受了林家祖父母的安排,与政治世家钱家的二公子钱津联姻,各取所需,保住了林家的产业。
哪怕人人都知道,自己的丈夫钱津原本是堂姐林茱的相亲对象。两人对彼此都还挺满意,当时一度很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不过钱津的选择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别说只是相亲对象,就算是真的已经成了堂姐夫,老婆死了娶小姨子做续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这场婚姻的本质不过是两个家族的投资与博弈罢了。
好歹钱津还算是有良心,也许林茱能看上的男人总不会太差吧,林萸和他的关系再疏远,两人也能很有默契地人前装熟,互不拆台。
至于所谓的莺莺燕燕,林萸向来是秉持着只要别被自己或者外人发现,她也懒得管的态度。
不过钱津竟然出奇地老实,说实话,林萸一直在怀疑这人根本就是性无能。
他在家和林萸做着表面夫妻,在外也是一点风声不漏,除了出差从不外宿,连理财顾问都和林萸共用一个。
据这位高级经理透露,钱老板是一个子儿的私房钱都没有。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真要出轨,还只能靠□□。
但是林萸不敢用全部的人生赌自己嫁了一个高尚的人。
她仍然每天早出晚归,亲力亲为,打理公司,不断修习金融、商管、人事管理知识,和股东、团队、员工打好关系,经营上一辈留下的人脉,搭建自己的关系网。
每一项投资、每一个项目、每一次调动、每一个决定,她都慎之又慎。不敢独断专行,也不敢被任何人的意见所左右。
林萸30岁时,她经常头晕心悸,后来更是发展成了严重的心脏病,根本无法承担繁重的工作。
医生认为是这样整日不断内耗、疲于奔命的生活让林萸的身体不堪重负。
焦虑不安的情绪更加压垮了林萸,她不敢去想家人对自己的失望,不敢去想外人对自己的嘲讽,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她的想象已经足以让她产生了严重的抑郁、焦虑症状。
服药没有好转后,父母和长辈们发现了她的病情,在他们的劝说下,林萸放下了公司的重担,开始全心养病。
在亲人的陪伴以及金钱可能买到的一切疗愈方式下,抑郁症逐渐好转,但心脏问题在几次手术后仍旧日渐加重。
面对白发苍苍还要照顾自己、为自己担忧的父母,林萸不敢服输、也不愿服输,她为自己定下目标,决不让父母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于是她搬回了卫城疗养,回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大海的怀抱,终于在50多岁时送别了相继离世的双亲,至此亲眷寥落,应当是死而无憾了。
而就是在母亲的葬礼上,林萸竟意外得知,自己的病根本不是劳累所致,从一开始就是有人对她用了毒!
甚至堂姐的死,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呢?!
然而几十年过去,不说证据早已湮灭无存,就是林萸想要追查,她的身体和精力也难以支撑了。再想找到当初的凶手给他定罪,已是无稽之谈。
林萸只能从结果倒推,谁能从林家姐妹的死中刮骨吸髓、攫取最大的利益,谁就最有可能是害了她们的凶手!
毕竟投保人死了,保险公司也是先从获益人查起不是么?
于是她邀请了公司目前的两位掌权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和表叔——钱津、周世淳吃饭,邀请的名头自然是为了祭奠她的堂姐林茱,顺便正式签署遗嘱。
钱津自不必说,他没有拒绝过林萸的任何要求。而周世淳这位和蔼的表亲、敬业的周总,果不其然也是欣然赴宴,还带上了他最信赖的助理刘念碧。
林萸把自己攒了很多天的处方药□□混在酒里,原本计划哄他们喝下后,给他们一个自辩和互相揭发的机会,再亲手杀了那个真凶。
但刘念碧的加入,让这个计划变得有些不可控。为了不给凶手万分之一逃脱的机会,她临时改变计划,给了他们仨一个痛快。
毕竟如果周世淳是真凶,他的心腹秘书也绝不可能清白。
周、刘二人死前恨不能撕了林萸,狰狞的面孔给林萸提供了极大的情绪价值,她看得很快活。
钱津倒是死得很平静,这人到死也没让林萸看透。
可惜临到死,也没有一个人松口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
林萸自知时日无多,恐怕得带着这个谜题去地府找人算账了。
她立下遗嘱,把公司股份分给了全体员工,房子和现金留给了舅舅和表姐。昂首挺胸地去自首,顺利被抓。
她死在了一个晴朗的融融春日,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生无可恋,心有不甘!
现在有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她重生了!而且非常幸运地重生在堂姐出事之前,阻止了悲剧的重演。
坏消息:被当成嫌疑人了……
林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示意钱津先阐述一下他奇葩的思路。
钱津还真的很有话说,他恨恨地盯着林萸,讥讽道:“林二小姐,今天要不是我非拉着我姐也去爬山,你是不是就把茱茱推下去得逞了?!亏我以前观察半天,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真是瞎了眼!可惜你机关算尽,也不过是草包一个。就算继承了公司又怎样,老天怎么着都有法收了你!”
讲到最后,已经气得站起身来指着林萸鼻子骂人了。
林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动怒,他竟然以为是自己想要害死林茱?要不是钱津生气得很认真,林萸简直想笑。
但她又觉得这段话有股说不明白的奇怪,于是她的关注点也被带偏了。
她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草包一个?”
又翻了个白眼说:“还有,谁准你喊我姐姐茱茱了?你以为你谁啊!”
钱津这下是真被气笑了,道:“好啊,你是承认自己想害人了是吧?是啊,你一直都是心狠手辣,我怎么会忘了……”
“等一下!”林萸没忍住打断了他的指控,惊讶地瞪着他问道:“一直?我们认识才一年多,哪来的一直?”
钱津也愣了一下,正准备狡辩。
林萸却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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