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说的。”我的声音很轻，却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发颤，有着一种在我意料之外的坚定，“美奈不仅是我的女伴，更是我的义姐妹。”
“桧山小姐果然勇敢。”冲田总司轻笑了起来，“好像就没你怕的人。”
“这话听着是在嘲笑我。”我嗔怒道。
“哪有，这是夸奖呦。”冲田总司同我解释起来，“在试卫馆[1]的时候，我就没怎么见土方先生在女人那里吃过亏。到京都虽不算四处碰壁，却也只有桧山小姐敢这般训斥。明明上京前还说京都的女子特别温柔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冲田总司有点憋不住自己的笑声了。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这个和乡下野丫头一样的人也是京都出生呢。”
我望着手中的茶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样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就算是父亲也说过无数回了。所以我听到了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回嘴。
兴许是头一回听冲田总司这么说，我这才没忍住把该在心里嘀咕的话念出了声。
不过，谁说女孩子一定要温婉良顺的！
要是生来就性子活泼，还要泯灭天性不成？
“我并没有说不好，我的姐姐[2]也很活泼。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也同样拿她没辙，他们都被姐姐训过呢。所以桧山小姐说的这些话，让我想到了我的姐姐，感觉很亲切呢。”
说起这个，冲田总司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语气也欢快不少。
他似是回想起了那些拥有单纯快乐的时光，心情也跟着好转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桧山小姐并不畏惧我的刀，今天又当众责骂了土方先生。”冲田总司笑着道，“我在想，等见到近藤先生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敢叫板？”
“我以为赏花的事情作罢了，”我愣了一下才轻轻回应，“冲田先生应该不会再和我提起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那么说土方先生，冲田先生不可能不生气。我都闹得那么不愉快了。”
在说出了这句话后，我终于有勇气侧过头去看他。
不像我正襟危坐，冲田总司的坐姿很随意。他一手拿着团子，一手撑在椅子上，整个人微微后仰，以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向前伸出了双腿。
“想邀请桧山小姐的是近藤先生，又不是土方先生。”冲田总司也侧头看我，眼底还有一丝的无辜，“而且我刚问过桧山小姐。桧山小姐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在你看来土方先生的确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要责怪你什么呢？”
“那，冲田先生怎么看呢？”
“已经见多了，所以本不觉得怎样。”冲田总司咬掉了手中最后一个团子，“这本就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他们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行了。”
我讨厌这个答案。
“如果桧山小姐今天看到的不是你的女伴，而是其他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吧？”在我沉默垂眸的时候，冲田总司把另一串团子递给了我，说着他的看法，“所以，我不否认桧山小姐说的那些话，也赞同你训斥土方先生的理由。”
冲田总司到底什么意思？一边对土方岁三的所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一边又说着赞同我的话语。
他是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得很平吗？
“所以，无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我都会帮桧山小姐揍土方先生一顿的。”因我没有接手，冲田总司把团子递到了我的唇边。
“诶？唔——”我惊讶地张嘴，冲田总司便把团子塞了进来。
“干什么呀！”我有些生气地接过了手。
“别浪费了。”冲田总司回应道，“吃完就走吧。”
“突然这么急干什么？”我蹙眉咬下了团子，咽下去的却是满腹的不理解。
“有人跟着我们呢，从我们出桔梗屋的时候就跟着了。”冲田总司突然压低了声音，“还越靠越近了。”
“嗯？”因冲田总司看着我的身后，我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桧山小姐不用在意，大概是新选组的队士吧。”冲田总司回答道。
“可是队士的话，跟着我们干什么？”
“谁知道呢……”
冲田总司的声音可没有半点的疑惑，他应该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而在见到他的反应后，我也立马明白过来。
这些人，大概是在好奇我吧，好奇最近和冲田走得很近的我。
冲田总司这次并未把我送到家门口。
再确定接下来的路没有任何危险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些跟着我们的队士吧？
冲田总司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住处。
我挺感谢冲田总司的这份细心，毕竟家中还有幕府的人在看病呢，要是父亲见到冲田总司拉着一起聊两句，就彻底完蛋了。
在经过前院的时候，我见到石桥上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盯着小池塘看得出神。
我不认识他，可我要回房的话势必要经过这座石桥，只得上前提醒：希望他不要站在桥的正中央，能稍稍让开一些让我走过去。
可我刚走上去，还没开口男人就注意到了我。
他通过从池塘里的倒影注意到了我。
他先是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立马转向了我。他看着我的眸眼带着欣喜，甚至伸出了双臂冲我奔来。
可不等我被吓到后退，才跑了一步的男人就停在了原地。他仔细望了我两眼，笑容和欣喜渐渐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抱歉，认错人了。”
在调整好情绪后，男人轻轻致歉，带着一脸落寞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雅子。”
就在我盯着男人的背影思量的时候，站在远处的父亲叫了我一声。父亲像是也见到了刚才的场景，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那是高家[3]日野先生，是心病呢。”父亲叹息了一声。
“心病？”
“他的夫人前年病逝了，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我对此并不在意，却想起自己从未细问过父亲冲田总司的病情，便多问了一句“说起来，冲田先生虽经常来但咳疾不见好呢，父亲大人，这是什么缘故？”
“咳疾？”父亲听闻直摇头，“他那是痨病啊。”
“痨病！”我惊呼出声。
“你还不知道吗？”父亲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不是有让你多劝他休息吗？”
* * * * *
[1] 试卫馆：日本江户时代末期，地处江户市中的一家天然理心流道场。
近藤勇是天然理心流三代目近藤周助的养子，新选组的土方岁三、冲田总司、井上源三郎、山南敬助等人是试卫馆的门徒，永仓新八、原田左之助、藤堂平助、斋藤一等人曾是试卫馆的食客。所以新选组的主要干部多由试卫馆成员担任。
（PS：冲田总司的九岁就成了近藤周助的内弟子，土方岁三是二十岁才拜师的，可以算是土方岁三的师兄。）
[2] 冲田总司是姐姐冲田光养大的。1845年时冲田总司的父亲冲田胜次郎去世，大姐冲田光招赘冲田林太郎（本名井上林太郎）继承冲田家户主。
[3] 高家：德川家康为了保护战国时代没落的名家和一般的旗本加以区分而设置的职位。
高家地位比一般的旗本高，是德川幕府体现自己政权正统性的方式。主要是室町时代足利氏、守护、以及大名的子孙、家族出身“名门”、世代继承这个职位。服侍天皇的公家的次子三子、以及和德川将军家有关系的人及其子孙也能成为高家。总共26家。
高家作为幕府的使者经常有机会觐见天皇、所以官位比较高、最高可以升到从四位上左近卫权少将。
* * * *
大家新年快乐啦~~
看！这又是更新！（不知道为什么好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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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雅 - 水中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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