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土方岁三刚刚准备和我说什么，但绝不会是他告诉冲田总司的这句话。
这是冲田总司询问才能得到的答案，也是土方岁三能给出的最真实回答。
但不是因为他的诚实，就能忽略掉他的残忍。
这里是祇园又怎样？是花街又怎样？美奈成了身份低贱的舞姬又怎样？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亲姐妹一般的存在！就算希望非常渺茫，我也在等着美奈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一天。
就算是美奈自己，也是想离开这里的！在她之前和我的对话中，就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能感受到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心，她是不甘就此堕落风尘的。
我不是说美奈不能在这样的地方喜欢上旁人，也不是说她不可以和喜欢的人做那样的事情。
只是……
对方至少把她当作柴田美奈这个人，而不是祇园中某个姿色尚可的小舞姬！他们至少是在爱中结合，而不是饮酒享乐后的纵情恣欲！
可现在，土方岁三对美奈的意义，和美奈对土方岁三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中，土方岁三的举动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攀爬在岩壁的美奈推下了奈落[1]。
土方岁三大概不知道吧？
他此举践踏的是我和美奈两个人的愿望！
想到这些的我全身都因气愤在颤抖。
冲田总司在这时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
因常年握刀的关系，冲田总司的手上布着厚厚的老茧，相当粗糙。但我能感受通过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
他在告诉我：什么都不用怕，他在这呢。
“混蛋。”低着头的我用发颤的声音念出了这两个字，我生怕自己的声音小了，站在身后的土方岁三听不见，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土方岁三你是个大混蛋！你怎么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不是真心的话，你一开始就要说清楚呀！”
我的声音里不知怎么带上了一丝哭腔。加上为美奈不平的愤恨，我的怒吼有些破音，听着过于撕心裂肺。
这样的我像是把土方岁三给吓到了。我听到他困惑的啊了一声，像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那个，桧山小姐你听我说，其实……”土方岁三似是朝着我走了过来。
“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差劲！又轻浮又自大，还相当自恋！你少把自己当什么风雅的贵公子了！你这只会欺骗少女纯情的大混蛋！你践踏那么多人的人生，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我是闭着眼睛骂出这一切的。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颤不可闻了，加上我的语速过快，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把想说的话表达清楚了。
而且这些话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这里毕竟是祇园，站在我身后的是新选组的鬼之副长，若是我的话真把他惹毛了，我的小命很有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更何况我还是在冲田总司的面前说这些。
冲田总司和土方岁三毕竟是同乡，他们有着深厚的情谊，不像我与冲田总司只有这几个月的交情。所以，就像我会为美奈抱不平一样，冲田总司说不定也会觉得我的话语刺耳难听。
但我说都说了，话说一半和全说完没有什么区别，不如把想说的一股脑全倾倒出去。
“说的真好。”就在我闭着眼不知所措之际，冲田总司的手再度覆上了我的脑袋，他笑吟吟地附和着我，“土方先生的确很过分呢。”
“总司，你怎么跟着起哄！”不知能和我说什么的土方只能去反驳冲田的话语，“你还嫌这不够乱吗？”
“诶？这又不是我导致的呢。”冲田总司的声音听着相当无辜，“把女孩子惹哭的又不是我。”
“不要在这里说这种会令人误会的话！”土方岁三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我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除去我们三人之外周围好像还有其他人。
似是我们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其他留宿在茶屋客人们和工作中小厮们的注意。
我能感受到投向我们的好奇目光，和远处的窃窃私语。
羞愤的我咬着唇不再出声，只把头巾裹得更紧了，生怕被谁看到我此刻的模样。
“我才不要呢。”冲田总司笑着回应，“总之，谢谢土方先生的诚实。既然今天没空，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啦。”
在说完这句话后，冲田总司拉着我从小院离开了。
他用身体隔在我和土方岁三之间，避免我和土方岁三有视线上的交集，也不让土方有任何拉住我的机会。
我们没有再去美奈的房间，而是直接从后门离开了桔梗屋。
冲田总司拉着我一口气走了好远，直到离开祇园才松开了我的手。
因他的步伐很快，我险些跟不上，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更是气喘吁吁的。原本沾在脸上的泪水，也被小跑时迎面吹来的风吹干了。
冲田带着我在街角少有人来的小店门口坐下，还买了煎茶和团子。
“先休息一会吧，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谢谢。”
我接过了冲田总司递来的茶杯，却不敢抬头看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小。
也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我非常心虚。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能说会道的？”冲田总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对不起……”见他坐到了我的身侧，我耷拉着脑袋，端着茶杯的手也变得不稳。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拿起团子的冲田总司有些困惑。
“我刚刚那样说了土方先生，明明周围还有其他人……”
“那么，桧山小姐觉得自己说错了？”
冲田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与平时无异。我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甚至比起刚刚站在院落时还要慌张。
我能感觉到冲田总司侧头看向了我，可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眼神，也不敢抬头去看，生怕看到他用愠怒的目光望着我。
* * * * *
[1] 奈落：佛经中形容永不能解脱的无间地狱。俗语中指无法脱离的境地，不知道底部多深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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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雅 - 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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