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因着没有带回来杏花枝,心里很是有些忐忑,只好一边往小姐们举办春日宴的园子里走,一边勉强整理着自己。
可惜离得并不远,很快便到了众人面前。
洪家的小姐们基本都已见过她,还有些别府的,已经听说了些杏儿的可笑事迹,又亲眼见她毫无规矩地在山坡上爬上蹦下,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猴子”。谁料到,站在她们面前的小姑娘,虽然衣着朴素,颜色不仅是丑,还和伯府的下人撞了色,但是……
但是她的眼睛也太好看了!
因着急忙忙奔来,杏儿的脸上还泛着红润热色,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开来,就让人要莫名心跳,微微阖上,长长密密的睫毛,惊人的美丽,几乎令人想要上去摸摸,是否是真实的。
她的眉毛不知为何一半有一半无,刘海也像狗咬过一般,乱七八糟,单论起来,堪称丑陋。头发有些毛里毛糙,身上也沾了些碎草叶子,半点儿体面也无。
可是,因着令人惊艳的五官,特别是那双大而亮的无辜水眸,使得她一点儿不显粗陋,反而觉得像是什么精怪一般,自然又顽皮,有种不同寻常的美。
原本纷乱的园子,突然一阵子安静,然后,很多人都不由去看洪玉瑾。
洪玉瑾,就是之前提到杏儿会爬树的那位白衣小姐,乃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可是同这个小丫头比,洪玉瑾确实是大师才做得出的美丽瓷瓶;这位表小姐,却是天然的稀世美玉,即便这美玉上有点缺憾,却仍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洪玉瑾已经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手指在团扇下暗暗使力,低头努力克制住面上的嫉恨,挂了点浅笑,才抬头柔声细语道:“表妹可真是精神,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听说表妹从小就在山里爬来爬去,如今我算是相信了。别看这里小姐们这么多,哪个不是从小被拘在家里,又要读书,又要习字,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却都要费心学习。还是表妹这样好,从小无拘无束长大,什么规矩也无……真令人羡慕!”
她说着话,转头对着这位眨眼,对着那位轻点团扇,堪称长袖善舞,瞬时便把很多呆住的小姐们拉了回去。
对啊!再如何,也是个山里的破落户,无规无矩,恐怕大字也不识一个,就算有一副好颜色,怎能与他们这些贵家小姐们相提并论。丫鬟里也有颇具姿色的呢,又如何?不过是个贱蹄子。
这般一想,很多小姐立时摆正了心态,再也不拿正眼瞧阿杏,偶尔瞥一眼,除了嫉恨,便是鄙夷。
一个山里的丫头,眼睛竟美如精怪,方才看了一眼就几乎被乱了心神,岂不可恨,若是长在自己脸上,那才算长对了地方……
“瞧她黑的,比我家庄子上那些庄户,也不遑多让!”
有人终于发现了杏儿的缺点。
“黑便罢了,怎么看起来还脏兮兮的!像是几百年没洗过脸似的!”
说这话的小姐,做作地皱眉,用团扇捂在自己鼻子前面,作势扇了扇。
“是呢,这般壮实,瞧着马上去农庄里干活也没问题!不像咱们,走多了路也累得喘……”
又有人说,众人立时发出一些心领神会的低低轻笑。
京城里流行纸片美人,越是娇贵的小姐,越是要紧衣缩食,恨不能和五谷杂粮断绝了关系,好换得身薄如纸,纤细清瘦。连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们,也要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显得主家高贵,连身边丫鬟也无需劳作。
只有下等的仆从,才需要身壮如牛,兼之因为风吹日晒,也难保皮肤白皙。所以这京中贵女们互相嘲讽,就捡着对方壮实和肤黑来说,这两点就暗含了一切讽刺和鄙视。
杏儿对壮实和肤黑并没不好的印象。在山里的时候,这两样倒是健康勤劳的标志。可是她也不傻,听得出这话中没什么善意,想要开言反驳,看了看洪家的人,特别是洪玉瑾,咬牙忍了下去。
无论如何,洪家人特意收留了她,还给她吃穿用度;洪玉瑾尤其好,对她多有照顾。她该记得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多忍耐些,以免给洪家生了是非。
“你瞧诸位小姐们,夸你壮实呢!咱们坐在这里,也远观了一场猴儿爬山。可是杏花枝呢?你不是闹着逞能,要给诸位小姐折杏花枝来吗?怎地两手空空?”
洪玉菲才从净室回来,看到杏儿囫囵着回来了,虽衣服上染了些灰尘和草叶,却看起来并没因为擅闯皇家禁地受什么责罚鞭笞,有些失望,尖声责问道。
杏儿闻言一愣,分明是洪玉菲让她去摘杏枝的,怎么如今说是她主动闹着去?不过她并未多想,洪玉菲一直很有点针对她,或许也只是心急口误。
“对啊,你瞧你,争强好胜,许了诺,却又做不到,满口谎话,真是毫无规矩。你把诸位小姐们当成你山里那些下贱乡亲不成?”
“你!三小姐!”听到洪玉芬也这般胡说,还开口辱骂山里人,杏儿有些忍耐不住。
洪玉瑾瞧见杏儿快要发怒,心里暗暗高兴,小声对着洪玉菲又挑唆道:“菲妹妹忍耐点,谁让她是咱家亲戚呢,又不懂规矩,只当来了伯府,就也是伯府正经的小姐了,觉得菲妹妹该谦让着她……”
洪玉菲是个最小气又暴躁的性子,她立时走到前面,对杏儿说:“言而无信的下作东西,既然没折来杏花枝,那就罚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杏儿打断道:“杏枝不是没折来。”
众人讶然,她分明一个脑袋两个胳膊,空空落落,难不成把杏枝藏哪里了?还真的折了皇家别苑里的杏枝吗?
杏儿仰起头,笑着道:“我去折花枝的时候,因不知道都有哪些小姐想要,所以杏花树下的嬷嬷对我说,让我下山来,找想要的小姐登记一遍,她自然会派了人,送去山上的双色老杏树花枝。”
“真的吗?”有人惊喜发问。
洪玉瑾却问:“什么嬷嬷?”
“宋嬷嬷啊。宋嬷嬷还说,她不知道,原有这么多人打着那棵老杏树的主意,让我一定问清楚,都是谁家的哪位小姐,问清楚家门和姓名,千万莫要弄错了。”
“我要!我要!我是史国公……”有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大声叫道。
“住嘴!”却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略大些的小姐用手捂住了嘴。
杏儿不知,这里的小姐们可知道,这棵老杏树的主意打不得,说要折枝,严重点都算大逆不道,不敬皇家。而且,山上的御树别苑,陛下虽不来,太子殿下每年夏日里却都会在此避暑。而太子殿下的奶嬷嬷正是姓宋,已出宫荣养,确实常住在这御树山庄里。
洪玉芬忙问:“你是怎么跟宋嬷嬷说的?可有说是谁让你去折杏枝?”
这个问话怎么回答,阿余却没教,杏儿偷偷打量了诸位小姐们的诡异神情,也觉得恐怕折杏枝事有蹊跷,就说:“我说了啊,是你和五小姐让我去折的。”
“胡说!谁让你去折了!”洪玉菲尖声反对,洪玉芬满脸涨红。
以前也不是没有小姐丫鬟想蹭到御树别苑跟前,可是,一般才到半路,就被严词喝令退回了,压根不管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借口和理由。
所以她们原想着,只要杏儿想要靠近那株双色杏树,就会被皇家侍卫捉住,施以刑罚,哪里还考虑到会有人细问根由。
这下可怎么是好,宋嬷嬷虽说是个奴仆,可是作为太子的奶嬷嬷,却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而且若是她把这事再告诉太子……
“你这个惹祸精!怎可栽赃陷害我们姐妹!亏得我们伯府拿你当表小姐看,给你吃给你穿,连我的丫鬟也分去了给你!你却故意给我们伯府惹祸!”
洪玉菲气得已经伸了手,就要去掌掴杏儿,杏儿躲了一下,洪玉芬拉住她,小声耳语道:“陈家小姐在呢。”
洪玉菲正在与陈家议亲。她脸色一红,忙住了手,也住了嘴,委屈解释道:“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让她这般整日出去胡说,人家不说她是山里的村姑,不懂规矩,只说是咱们伯府的亲戚,要给伯府惹下大祸的。”
和洪家姐妹交好的,纷纷附和。
眼看一场好戏没看成,洪玉瑾很是有些失望,转了转眼珠,道:“快去托人告诉老祖宗,万一有个祸患,也好让老祖宗绸缪一二。”
诸多小姐在,为了保全形象,洪玉瑾倒是不敢乱说乱做,反扮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对杏儿说:“表小姐先回去吧。你不懂京中规矩,以后万事少出来的好,以免惹了祸,害了我们伯府,你自己也不得好。”
焦杏儿这样的容貌,洪玉瑾可不想让人多看到,除非是丢丑。她只恨不能,让焦杏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焦杏儿本就不该出现,更不该被寻回了伯府,几乎夺了洪玉瑾所拥有的一起。
洪玉瑾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且是有才有貌、才色兼得的那种;更是永庆伯家的掌上明珠。
永庆伯家早已没落,不过仗着祖上积荫,又加上与京中权贵们各种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才能继续混迹于各种权贵们的聚会上。洪玉瑾的父亲洪章山,身为永庆伯家的大儿子,却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混到,最大成就,恐怕就是洪玉瑾这个女儿。
洪玉瑾小时候并不得宠,因着洪章山不缺女儿,只盼儿子。她虽长得如年画娃娃,也顶多让奶娘多疼爱一点。可是渐渐地,初蕊绽放,美貌渐现,就入了洪家老祖宗的眼,带到身边教养起来。终于长成了京城有名的骄矜美人,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俨然成了贵女中的魁首。
按着京里的习俗,原本豆蔻之年,就可以议亲,伯府因为小姐众多,甚至比别家小姐们的议亲更仓促些。可是洪玉瑾即将及笄,却还尚未定下亲事。祖母并未隐瞒她,且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她,希望她未来不负自己的美貌,争取一门贵至青云的亲事。并且早就开始谋划此事,可惜,一直未能成功。
不过祖母说:“不用着急,你现在还小,女人的魅力,要等含苞待放之时才能真的绽露。你如今不过还是个花骨朵而已,好好养着,我不信这京中,还有能胜过我家玉瑾的。”
玉瑾就越发骄矜起来,时时提醒自己,要做那高岭之花,才配的上祖母为自己选定的位置。
可是有一阵子,父亲洪章山和母亲袁氏,频频来找祖母,且每次把玉瑾遣开时,眼神都躲躲闪闪,很是诡异。玉瑾疑心父亲母亲是要把她另配他人,就猫猫悄悄,想法设法去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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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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