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要麻烦大公子了。”
“无妨,我也算与他相识,亦不忍心看到他落到那般下场。”
耳边传来交谈的声音,崇应彪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听到人的声音?”
崇应彪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掌心抚在他的额头,那人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随即崇应彪就陷入了沉睡中。
伯邑考看着躺在床上的崇应彪,想起刚才和杨戬的谈话。
“封神榜可以吸纳世间所有魂魄,崇应彪虽入榜,可他的戾气太重了,待到开启封神榜时怕是不能封神,不入封神榜便只能永世轮回,直至魂魄彻底消散世间。姜师叔说大公子与崇应彪有缘,若是大公子肯帮忙也算是功德一件。”
“要如何帮他呢?”
“姜师叔说只要解了心结,戾气自然消散。”
伯邑考坐在床边,想起往年姬发寄来的书信,里面的事情很琐碎,这日殷郊和他一组练剑,那日和姜文焕鄂顺一起打猎,看得出来姬发在朝歌的日子训练虽然辛苦,但也不算难捱。
在信中除了殷郊,就数崇应彪提到的次数最多,十次挑衅九次都是崇应彪,在军营老是跟他对着干,气的姬发在信中大骂他是北边来的屠夫。如今想来,崇应彪就像是想吃糖的小孩,只会用挑衅的方式吸引大家的关注。
可惜,姬发不懂,殷郊也不懂,鄂顺姜文焕他们都不懂,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怎么会理解崇应彪呢?之后的阴差阳错,更是把崇应彪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都是可怜人。”伯邑考一声叹息。
崇应彪醒来时,夕阳余晖洒满了整个房间,四周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崇应彪呆滞的看着四周,脖颈间仿佛还残留着被割喉的痛苦。
“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崇应彪僵硬的抬头,只见伯邑考拿着一盘点心向他走来,呆呆的问道:“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也在这儿?”
伯邑考笑着递给崇应彪一杯水:“这里是封神榜。”
“封神榜?”
“封神榜是女娲娘娘的圣物,可以吸纳世间一切魂魄,人死之后便入封神榜。”
崇应彪拿着水杯沉默不语,原来自己真的死了,顿时思绪万千,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要不要吃些点心?”伯邑考把盘子推到崇应彪面前,“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的。”
崇应彪拿起点心,看着伯邑考的脸难得有几分尴尬,毕竟刚刚跟姬发来了一场殊死搏斗,差点把人家弟弟杀了,一睁眼就看见哥哥,这场面崇应彪属实是没见过。
“咳,那个,我没想杀姬发,就是就是.....”崇应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干脆眼一闭心一横,“你要不然打我一顿吧,就当还你弟弟了。”
伯邑考轻笑,“尘世万事皆如云烟,不必再谈往事了。”
“哦,”崇应彪尴尬的摸摸鼻子,硬扯到另一个话头,“这房子怎么看着像是小树林的木屋啊?难道榜里跟外面的世界一样?”
“都是幻境罢了,可以随心变换。”伯邑考笑着问,“我觉得你醒来应该不太想见到自己躺在黄河边上,还是说,你喜欢在朝歌的房间?”
崇应彪垂眸看着手中的杯子,良久,低声说到:“西岐。”
“什么?”伯邑考没有听清。
“西岐!姬发这小子天天念叨西岐,拼死也要回家,我好奇想看看行不行?!”
崇应彪粗声说道,耳根子却渐渐的烧起来,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我想看看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端庄君子。
伯邑考忍俊不禁,看着崇应彪越来越红的耳朵,莫名想起父亲之前送给他的一只小狼狗,心想怪不得跟姬发天天打架,这拧巴性子当真是有趣。
轻挥衣袖,下一刻眼前的景象便成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
秋天的麦田一望无际,风吹过,金浪滚滚,被太阳包裹的麦香令人心旷神怡。崇应彪躺在树荫下昏昏欲睡,迷迷糊糊想起伯邑考说鬼候剑乃天下重器,他被鬼候剑所杀所以魂魄有些不稳定,经常昏睡来养魂。
自从来到西岐,崇应彪天天不是睡就是睡,仿佛要把过去二十年来的夜不能眠通通补回来。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来过西岐,可是这个地方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在这里崇应彪竟然感到无比的平静。或许这就是家?
崇应彪不懂,他从小都没有感受到姬发口中的家的温暖,姬发说无论发什么事只要一想到某个地方某个人就会内心充满力量万事不惧,这个地方就叫做家,这个人就是家人。按姬发的说法,他没有家,也没家人。
一提到北境崇应彪只能想到满天的飞雪和枯燥的训练。至于北伯侯,崇应彪只在被送往朝歌时,得到了他的正眼以及一句冷冰冰的“去了朝歌不要给我丢人。”
待到夕阳余晖洒满麦田,崇应彪翻身醒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伯邑考,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软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崇应彪问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崇应彪自己心里知道,在很多人眼里他争强好胜,冲动敏感,嘴上不饶人也不善与人相处,后来杀父成为北伯侯,就更少有人往他面前凑了。如果不是伯邑考带着他,他只怕会像那些丧失意识的游魂一样,孤独的漂流在偌大的封神榜。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意识会慢慢养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本性并非如此。”伯邑考低头编着绳子,头也没抬。
“你觉得我是好人?”这话说完崇应彪自己都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哪天你后悔救了我呢。”
“你会让我后悔吗?”伯邑考侧过头笑着问崇应彪,“如果真有那一天,就当我看走眼了吧。”
崇应彪盯着伯邑考的侧脸,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扭过头,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这张脸看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心砰砰跳。他们西岐的人难道会法术吗?看到脸就会让人脸红耳赤。
崇应彪之前见殷郊盯着姬发的脸看,等到姬发转过头时殷郊却扭过头,耳朵红的要滴血似的。崇应彪想,他现在好像有点懂殷郊的感受了。
在西岐的日子很宁静,可是崇应彪最近很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崇应彪不停地走来走去,他觉得自己有病,正常人会盯着一个男人的嘴看半天想亲上去吗?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恩人。崇应彪活了二十年,很少有这种无助的情况。堂堂北伯侯怎么能坐以待毙!崇应彪决定找个人帮他参谋一下。
鄂顺是被崇应彪硬从姜文焕梦里拉出来的,崇应彪也是没办法,但是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本来想找苏全孝,谁想到苏全孝这小子在封神榜里忙着跟家人团聚,当年苏护为了冀州百姓硬生生舍了这个儿子,现在一家人整整齐齐,苏家人对离家多年的苏全孝及愧疚,就连最小最受宠的妹妹苏妲己都整天围着苏全孝嘘寒问暖,其画面让崇应彪大为受刺激,不好多打扰。至于北境那一家人,根本不在崇应彪的考虑范围内。
鄂顺翘着二郎腿,一脸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要不然你死定了的表情,“说吧,有什么事?你知道姜文焕在外面多忙吗!!!!我好不容易趁他休息入梦!”
“那个,咳咳,我有个朋友……”崇应彪斟酌着小心翼翼开口,“最近好像病了。”
“嗯哼?”鄂顺点点头,示意崇应彪继续往下说。
“他最近老是盯着一个人看。”
“所以呢?”
“'这个人是个很好的人,对谁都温柔。可是我朋友每次看见他对别人好就有点生气。”
“还有吗?”
“我朋友老是忍不住盯着这个人的嘴唇看。”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我知道你喜欢伯邑考。”鄂顺掷地有声,盖棺定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不是我!我没有!”崇应彪大惊失色,鄂顺这小子会读心术吗?!这都能看出来。
鄂顺笑的都快从凳子上跌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崇应彪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靠,老子来找你就是错误的决定。”崇应彪看着鄂顺的笑脸,真的很想一拳揍上去,“别笑了,你想挨揍是吗?”
“崇应彪你在我的地盘打我一个试试?”鄂顺也不甘示弱,“彪子,你演技真的很烂!”
“滚,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崇应彪回西岐的时候,伯邑考看到的是一个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彪子。
伯邑考难得的愣住了,“你怎么了?”
“被鄂顺那小子打的!!!!”一看到伯邑考,崇应彪瞬间委屈起来,“他仗着在他的地盘,我不过他!”
眼看着崇应彪要炸毛,大有一种再跟鄂顺打一架的趋势,伯邑考赶紧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顺毛,“好了好了,他入榜时间比你早些,你才刚恢复过来,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又拍拍他的头,“我先替你上药。”
“你的魂魄才刚养好,不要四处惹麻烦。”看着崇应彪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伯邑考手中的力道又轻了三分,“等过些日子,我教你修炼方法,既入封神榜,早些修行也是好的。”
“嗯嗯,知道了。”崇应彪看着伯邑考近在咫尺的侧脸,近到连睫毛都看的清,忍不住想再凑近些,硬生生地忍住了。
“你给人上药的动作真熟练。”崇应彪酸溜溜的说。
“姬发小时候很调皮,在外面跟人打架不敢告诉父亲,就会偷偷来找我上药。”
“哦,姬发说过。”崇应彪的语气有点失落,“那姬发在外面打架你会生气吗?”
“看情况。”
“那我呢?我打架呢?”
伯邑考看着崇应彪亮晶晶的眼睛,觉得他真的很像之前自己养的一只小狼狗,每次犯错都会这样看着他,“你也是,”伯邑考拍拍他的头,“跟姬发一样,要看情况。”
“那我能跟姬发一样喊你哥哥吗?”
虽然不太明白崇应彪为什么从打架拐到喊他哥哥这件事上,但还是温柔的回答道:“可以。”
“鄂顺法子还挺管用。”彪某人心里美滋滋的,险些都快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一个时辰前
“我这就去找伯邑考表白!”崇应彪皱着眉头,既然搞清楚了情况,那就冲!
“你给我坐下!”鄂顺赶紧拉住崇应彪,“你想吓死伯邑考吗?!”
“那怎么办?”二十岁的彪子没有一点点爱人的经验,愁眉苦脸的叹气。
“卖惨吧。”鄂顺说道。
“什么?”
“卖惨不会啊?就是给伯邑考装可怜!”鄂顺敲了敲崇应彪榆木疙瘩般的脑子,“笨蛋,伯邑考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得慢慢来知道吗?不要吓到他。趁他心软的时候提要求,别太过分啊。”
“怎么卖惨啊?”彪子不懂,彪子只会打仗嘴贱和揍人。
“你过来点。”鄂顺勾勾手。
“靠,鄂顺你想死吗?!干嘛动手?”崇应彪冷不丁的挨了一拳。
“现在!立刻!滚回西岐找伯邑考哭!”鄂顺揍得十分顺手,该,下次再打扰我和姜文焕打得更狠。
“鄂顺!要是这方法不管用我一定会再让你死一次!”崇应彪捂着眼快气炸了。
“赶紧滚蛋!”
崇应彪借着伤势,天天围在伯邑考身边。手伤,不能上药,只能伯邑考帮忙,腿痛,不能走路,只能伯邑考搀扶。鄂顺来看过一次,被崇应彪矫情吓的跑出二里地。
出于对兄弟的关怀,鄂顺还是咬着牙悄悄对崇应彪说,“差不多得了,你怎么不直接挂他身上呢?女人坐月子都没你娇贵!”狠狠地拍了拍崇应彪的头,“让你撒娇又不是让你装残废。”同时也在感叹,伯邑考真是好脾气,这么磨人的崇应彪竟然没把他打一顿扔出去。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崇应彪得瑟的说道。
“行行行,你就继续作吧,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很不幸,泡在蜜罐的崇应彪果然飘了。
伯邑考如往常一样为崇应彪上药,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崇应彪呼吸不自觉的屏住了。
“崇应彪?”伯邑考抬头,不解为何崇应彪在此时愣住,“你怎么了?”
看着伯邑考的不断开开合合的嘴,崇应彪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吻了上去,浅浅地轻吻他的唇。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有伯邑考片刻的失神,想要推开崇应彪,却被他抱得更紧,然后,更深的探索。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仿佛时间停留在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崇应彪才气喘吁吁的放开伯邑考,低着头默默坐回去,仿佛做错事情的孩子。然而伯邑考却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崇应彪瘫在床上,接吻的触感还残留在嘴边,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崇应彪叹了口气,或许他那个便宜大哥说得对,自己就是天生的贱命,有谁会喜欢他这种人。阴沟里的烂泥竟敢奢望拥有月亮,不自量力。
突然间手腕上好像多了什么,崇应彪睁开眼,伯邑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坐在床边,低着头在自己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
“你……”崇应彪的声音有些颤抖,心砰砰跳,心中忽然燃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想的期望。
“在西岐有个风俗,每当有小孩出生,他的家里人会为他准备一条红绳,希望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健康,百岁无忧。”伯邑考抚摸着崇应彪的脸颊,“本来打算你醒来那天给你,但是我不太熟悉编法,所以有些耽搁了,抱歉。”
伯邑考在崇应彪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黄河厮杀与你而言,是死亡,亦是新生。”
盼你于光明处醒来,从此不惧阴晦黑暗。
“值得吗?”崇应彪的头埋伯邑考的颈间,“你或许有一天会后悔。”虽然嘴上这样说这,环在伯邑考身上的胳膊又紧了几分,仿佛怀中之人下一刻会消失不见。
“你很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子颤了颤,伯邑考抬手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如果可以选择,你也会是大英雄。”
伯邑考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柔声道:“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最重要。”
人人都说北伯侯家的小儿子天生一张冷脸,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前。但是大家都忘记了,没有见过笑脸的人,怎么可能会微笑呢?
崇应彪想,如果可以选,他也想拥有慈爱的长辈,想拥有敬爱的兄弟。其实,他真的很嫉妒姬发,嫉妒所有可以开怀大笑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应该带着温暖善意的心渐渐被权利**的烈火所充斥,日复一日,终将把少年燃烧成灰烬,徒留一地残渣废墟。所幸,他还有重来的机会。
“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
真好,崇应彪想,原来这就是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他的月亮,终于被他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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