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个小小县令的拜访,军方随意差人接待就行,可今日之事毕竟自己理亏。
又恰巧碰上尹继伦回营,听守卫说了这事儿,直接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
“自古英雄出少年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江御一番:“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知县,尹某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江御眼中恰当的透出些开心:“尹大人哪里话,大人之才在京中早已传开,江某佩服良久,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能碰见,是在下开了眼才是!”
他一直以为尹继伦是个十分勇武之人,今日一看,倒也还好。
尹继伦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别客气,军中都是些大老粗,没那么多规矩。”
“江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江御略显腼腆的一笑,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借兵。”
尹继伦刷的回身,定定的盯着他:“剿匪?”
各处县衙向军队借兵,要么是剿匪,要么是镇压当地暴动,当然身处前线也可能是敌军来袭。
可安肃县周遭人口稀少,哪里会暴动?距离威虏军又近,何来匪徒?敌袭就更不可能了,日日巡逻也不是吃素的。
江御连连摆手:“不是剿匪,县中治安还算不错,在下借兵是想着构筑一道防线...我们那儿离辽国地界太近了些。
若不保障当地安全,百姓哪里肯回来居住?”
“江知县放心,兄弟们日日巡逻,不曾懈怠半分。”尹继伦好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北面缘边都巡检使,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江御闻言苦笑不已:“尹大人,巡逻也不是直接驻兵,百姓不放心呐,您看安肃县收归已一年有余,可县里始终没什么人,他们宁愿住在偏远之地,也不愿意回来。”
这话倒是不假,但借兵一事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尹继伦沉思片刻,索性带着江御前往主账。
临近冬日,天气有些冷,往年里这个时节是军中最忙的时候,辽人会乘机南下抢人抢粮。
今年狠狠的胜了一次,边境倒是安稳了不少。
因此调兵这事儿,只要有正当理由,应该不难。
江御在心里盘算着,跟着尹继伦一同去了主账。
账外,通传的守卫正等在门口,见尹继伦将人带了过来,悄声告辞离去。
账内主帅李继隆、副帅孔守正都在,正围着沙盘推演。
看见尹继伦带着个形容狼狈的少年进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徐侍卫一路护送的安肃县知县江御。”
李继隆到底是消息更灵通一些,想起他皇帝姐夫信中的嘱咐,倒是对这位少年知县高看一眼。
十四岁的进士又得皇帝看重,如无差错,今后必定前程似锦。
放下手中的东西,李继隆叫来侍从:“将冷茶撤下去,重新沏一壶过来。”
尹继伦现在已经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上面要求明年开春后赴任,正好这段时间他就留在军中交接事务,只是不在领兵。
“请坐。”
几人坐下来,捧着刚上的热茶,聊了起来。
这一团和气的样子倒是江御没想到的,还以为怎么也得多跑几趟才能见着主将呢。
“小子今日前来,是为借兵一事,”客套话说的七七八八,江御终于道明来意,难得对方和气,当然得尽快解决正事要紧。
“下官所管辖的区域距离辽国实在太近,又缺少河流、大山这种天然屏障,治下的百姓们成日里担惊受怕,是有家不敢回。还望李将军体谅。”
李继隆没说什么,倒是孔守正来了兴致。
“你借兵是想让我们长期驻扎安肃县?”
江御坦然一笑:“倒也不必,下官想人为建立屏障,只是奈何麾下没人,县衙中又没钱,这不才求到您这儿吗?”
“想建什么?说来听听。”李继隆放下茶盏。
“您看,咱们县内有易水和漕水,何不将他们利用起来?
只需要挖掘河道引流,就能在安肃县和辽国之间画出一道河来。”江御只捡了简单的说,让此事看起来极为可行。
“另外,在这‘护城河’建好之前,还需要搭建烽火台,万一有突发情况,县内可以及时求援。”
江御见副帅孔守正脸上有些松动,又补了一句:“当然这些事也用不了多少人马,而且安肃县建好之后,对威虏军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时刻分神盯着这边。”
倒是个机灵人,都是官场中人,李继隆自然知道他的小九九——想借着威虏军的名义安抚住百姓,让他们重新回到县内生活,不然诺大一个安肃县,加起来不到二百户人家,说起来也太寒碜了。
不过也确实如他所说,这事儿利人利己,捎带手也就帮了,只是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江知县何不发徭役?既省事儿又省心。”
此时要是发徭役,县里剩下的人怕是也得跑路,江御扯出一抹苦笑。
“李将军,战后该与民休息,也是在是县中没什么青壮了,就算有,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他们过活呢,还望将军出手相帮,放心,县衙有不少官田,届时可以划出一部分给军中。”
只是江御没有说实话,这官田现在还需要人开荒呢,荒了好些年,草长得比人都高,不过也确实是些上等良田。
李继隆思索片刻,拍板同意了。
“明日起,除了巡边的将士,另划出三百人前往安肃县,听从江知县指挥。”
转过头来又问江御:“三百人可够?”
“够是够了,感谢李将军出手相助,只是...”江御面露难色。
“怎么了?”
江御面有难色,迟疑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只是在下的马今早在门口折了腿,下午不知如何返回。”
尹继伦将发生在门口的事讲给大家。
听见江御如此英勇,愣是将马拉在了军营之外,倒是令人佩服。
既然是自己这方理亏,孔守正倒是大方。
“江小兄弟好身手,反正咱们这军中别的不多,战马可不少,待会儿用完饭,不妨挑一匹称心的。”
江御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要知道一匹好马价比千金,还有价无市。
“当然!”孔守正招招手:“你过来,等会儿带他去挑一匹。”
反正今年大胜,抢了辽人不少良驹,这会儿营中也不缺这一匹马。
中午,江御和早上一同赛马的士兵一起用午饭。
有意打听起尹继伦的事。
“你说那位尹大人?豁,那可是军中的英雄,这次徐水之战中可立了大功了!他手下那巡边的一千人,都是进两级,还额外有赏银勒,厉害着呢!”
红肿着手捧着个大碗,江御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一顿饭时间,将尹继伦的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尹继伦是靠着他爹郢州防御使的举荐,太祖才将他让他补为殿直,武将中最低等的官职。
后来随军平定南汉、南唐,积累了一些军功,今上登基后改任供奉官。之后从征太原,因功升迁洛苑使,又充任北面边疆都巡检使。
——这才来了威虏军巡边。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江御也用完了饭,寻着那位主账侍卫,前去选马。
只是军中没有秘密,片刻后,他四处打听尹继伦的消息就传到了李继隆耳中。
“呵,这小子,真是精明,这怕是在给自己找师傅呢。”
“不能吧?”孔守正不太相信:“一个文官,生来就不该同我们太过亲近,他能求到咱们头上就让人很吃惊了,咋还想着给自己找个武官做师父?”
“只看那手悬崖勒马的骑术,就知他绝不简单。”李继隆轻笑:“且等着看吧。”
江御跟着侍卫朝着马厩走去,耳朵灵敏的他远远的就听见嘈杂的嘶鸣声。
他迟疑的看向身边的侍卫:“...这不正常吧?”
侍卫仔细听了听,脸色大变:“自己找地方躲着!”
转身飞奔去通知,一边随手抓了个人:“快!马厩惊了,快喊人过来!”
江御听着那边的动静,只有嘶鸣和尥蹶子的动静,估摸着情况并不严重,至少它们还没有冲出马厩。
看没人管自己,他索性去了马厩。
马厩中,已经有几位马夫冒险进入,试图安抚为首那几匹受惊的马。
眼看着情况就要被控制住了,不知为何,其中一只马儿忽的又发起狂来。
撅蹄子跳个不停,眨眼间就挣脱开了绳索。巨大的声响让更多的马儿躁动起来。
眼看着有几匹就冲出了马厩,收到消息的骑兵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见有马出逃,立刻兵分两路
一边用绳索拦加固马厩,拦住受惊马匹的去路,一边迅速将出逃的马儿追捕回来,十分熟练的很快控制住了场面。
气喘吁吁的侍卫这才领了马医官回来,看见了马厩旁的江御。
“抱歉抱歉,最近不知为何,马厩隔三差五的炸营...实在是奇怪。”
马医官仔细的翻看着马槽中的草料和饮水,又查看了受惊的那几匹马,一番检查下来毫无收获。
“这...除了炸营受到的轻微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马夫也很是费解:“怎么回回炸营都是这一处?真是奇了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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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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