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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塔兰

桑提斯开始变得十分忙碌,塔兰经常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对方的虫影。

居家的时光非常漫长,他暂时无法去生命研究所工作,实验室的后续清理仍在进行中,除了罗特的那堆溶液,非法闯入者还偷走了九层的信息密匙。唯一的好消息是罗特本虫并没有生命危险,他被虫发现晕倒在杂物间里,闯入者给他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而同样吸入了雄虫诱发剂的哈伯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年长教授的代谢更为缓慢,因此哈伯恩直到昨天方才得以离开信息素隔离监护室。

塔兰亲自去探望他,在病房门口,他第一次见到了哈伯恩的伴侣,一位名唤凯的C级军雌。教授的家族并没有遣虫迎接,桌上的鲜花和新款营养液都是塔兰为他准备的。塔兰注意到,这位军雌的手上并没有佩戴戒指。

哈伯恩身穿一身守旧的黑色西服,金色的领扣一路扣紧至喉结处,古板中透露着一丝禁欲。雄虫面色苍白却精神矍铄,见到塔兰时无疑非常喜悦。

“夏恒,见到你真好。我想你一定平安无事了,对吗?”

“当然,教授。我们度过大难,必会有虫神赐予后福。”

哈伯恩这才开始介绍塔兰给他的雌君,凯轻轻地点头,他瞧着又高又冷酷,嘴唇抿得紧紧的,与面带笑容的教授站在一起有些不搭调。

“您好,我是夏恒·让,现在担任哈伯恩教授的研究助理。”

塔兰不知道上辈子殉情的雌虫是不是眼前这位,但横看竖看凯都不是一位会为教授爱昏了头的虫,对方审视他的眼神无端地让塔兰想起了阿德文。

“雄主,您该出发了。”

凯恪守礼节,服侍哈伯恩带上了纯白色的手套,他取来一只镶金的黑色拐杖:“请雄主移步。”

等等等,这只雌虫怎么比哈伯恩教授还要古板啊?

塔兰目送教授上了接驳舰,哈伯恩最后嘱咐他不要荒废文献,每天阅读一篇是最低的标准。

“知道啦教授,您好好保重身体吧,相信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舱门闭合前,塔兰看见那位凯雌君双膝下跪为哈伯恩换了一双更为舒适的拖鞋。

小雄虫的下巴碎了一地,有些事情耳听远不如亲眼所见的震撼……

“教授,罗特研究员放在通风橱里的溶液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生命研究所被盗一案并不适合在公众场合提及,塔兰使用了光脑加密技术,这条消息三分钟后会被自动销毁。

哈伯恩教授回复的很迅速:“是抑制雌虫精神海暴动的溶液,还有一小部分和雄虫有关…”

嗯?塔兰不解的问:“是雄虫情热诱导剂吗?”

这次教授回复的慢了一点,“塔兰,这是实验室的高度机密,我们回头再谈。”

哈伯恩教授既然有所提及,塔兰相信对方一定会适时的告诉自己答案。他点开光脑,翻了几篇最新发布的精神力文献开始阅读,谁知教授时隔五分钟后又发来了信息。

“翁戈尔上将是否仍在帝星?”

“呃…哥哥好像出任务去了,具体哪里我不清楚。”

哈伯恩似乎早有预料:“哦,既然上将公务繁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

塔兰好奇不已,“教授,您有事要同他商量吗?”

“是关于我雌君的事,并不紧要…我会亲自联系上将的,你好好看文献!”

嘁,没劲——话说回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桑提斯了。

塔兰突然有些想念哥哥。

清晨,管家萨瓦勒指挥机器虫花匠对翁戈尔府的花园进行除草、浇水、施肥。勤劳的花匠把花园打理的井井有条,唯独对着一处光秃秃的泥土地发了难。

“呼叫,呼叫,发现未知植物,是否立刻启动清除计划?”

“不需要,这是小少爷种的钻石之花,把它划为植物豁免区吧。”

花匠疑惑的脑电波哔哩吧啦了一阵,照例给光土地松了松土。

“大少爷,欢迎回家!”萨瓦勒笑脸相迎,他事无巨细的汇报了塔兰的近期情况。

“嗯,辛苦你了。”

桑提斯的军装不怎么平整,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机油味,他面色微微困倦,漫不经心的问:“塔兰呢?”

“小少爷应该还在书房。”

雌虫点了点头,脚步却不是往书房的方向。

“真奇怪…”管家嘟囔着,军雌可能是太累了吧,平常回家的第一目的地难道不都是去见小少爷吗?不出萨瓦勒所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桑提斯已经装扮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了厨房。

同样的楼梯他已走过成千上万次,唯有这一次桑提斯深深的吸了口气,洁净到反光的水果拼盘上倒映出他踌躇迷茫的脸。

你在害怕么,桑提斯……

他的步伐很稳,手却在间歇性的颤抖。

光线穿过透明的彩绘玻璃,暖暖的映照在雄虫的发璇儿上,原本鸦羽色的头发显得色泽朦胧。塔兰白皙的手指轻轻翻过一张书页,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他开始无意识气鼓鼓的嘟嘴,桑提斯不由得看痴了。

“叩叩——”

塔兰回头,雌虫正隔着玻璃门轻笑。

“哥哥!”塔兰雀跃的跳了起来,他把书推到了地毯上,“你回来了!”

桑提斯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他牢牢地接住了塔兰,没有立刻放手。雄虫顺应他的心意趴在桑提斯的怀中,时不时抬头看上那么几眼。

“哥哥,我想你了。”

“……”闻言军雌仿佛哽咽了一瞬,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我也是。”

塔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哥哥一定累坏了吧,别端着果盘了,”他拉着雌虫坐到了沙发上,沙发很软很宽敞,桑提斯的心也陷入了一派柔软之中。

“怎么不穿袜子。”

桑提斯十分自然的单膝跪下,找到了塔兰扔到沙发角的毛绒袜。从塔兰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军雌沾染水汽的柔顺灰发,他忽然想到了哈伯恩教授与他的雌君。

雄虫珍珠般圆润的小脚趾无端瑟缩了起来。

“塔兰,抬脚。”宽厚的大手包裹住脚底,在桑提斯的示意下,塔兰轻轻抬起了脚尖。“好了,要穿上袜子,小心着凉。”

塔兰第一次发现原来雌虫一手就可以托起他。

“塔兰?”

“……啊,没事,”雄虫为了掩饰走神的尴尬,随便从果盘里挑了一块水果,“吃。”

桑提斯安静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他在等待塔兰说话。

“哥哥,我记得虫皇陛下提过关于尾勾的事…”塔兰的脸慢慢红了,“虽然它是…嗯…一种繁殖器官,但是这也说明我具有一定的返祖能力,是有可能虫化的对吗?”

雄虫的心情十分放松,尾勾正左右摇摆于他的身后,发出令虫着迷的璀璨蓝光。桑提斯倏尔收回了视线,“几率很小,但有可能。”

塔兰既高兴又有些苦恼:“哥哥,虽然这是一件好事…可我并不认为如果好事只发生在我的头上就仍是好事…”雄虫的尾勾非常珍贵,现存的尾勾化石还保存在虫族纪念馆里,那是三百年前的一位阁下自愿捐献的。塔兰不会忘记斩断尾勾时的痛苦,倘若实力不足以支撑这份馈赠,那么尾勾就成为了一种诅咒。

“为什么呢,塔兰。”桑提斯安慰他:“你是S级雄虫,你有足够匹配它的资本,而尾勾也正是你基因能力的象征。”

“没有虫会不喜欢它的。”

他克制自己不去关注那条深蓝色的尾勾,暗暗用军用镇定法强迫自己的吐息缓和下来,不要吓到塔兰。

另一边塔兰无奈的苦笑。

他该如何告诉桑提斯自己未来很有可能会基因滑坡,不再是一只S级的雄虫呢?重生这种事听上去太过不可思议,塔兰并没有把握能说服桑提斯相信自己。于是雄虫试探的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S级的雄虫,只是最普通的D级呢?又或者,我连雄虫都不是,只是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亚雌呢?”

桑提斯愣了一瞬,复又低头掩饰唇角的笑意,“没有这种可能。”

“哥哥,我是认真的!”塔兰略带急切的坐直了身体,他心怀忐忑的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请你回答我。”

虽然并不清楚塔兰的问题为何如此的天马行空,桑提斯仔细思考后仍给予了对方答复:“首先,假如你不是S级雄虫,除了无法震惊星网以外,不会与现在有任何不同。”

“至于说假如你不是雄虫而是亚雌…”桑提斯没忍住又笑了,“抱歉,这个问题太难以回答了。”

鉴于雄虫深邃的眼一直紧张的盯着自己,他只好收敛笑意认认真真的揭秘:“不管你是什么性别,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而你是塔兰。”

“只要你是塔兰,一切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保证,以虫神的名义。”

这些问题塔兰上辈子没有收获答案,因为那时的桑提斯根本来不及回答就消逝在了宇宙深处。雄虫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哥哥还在就好了”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即使知道虫死不能复生,他还是会去想象桑提斯陪伴自己的点点滴滴。

塔兰坚信——桑提斯没有背叛帝国,他一直都是帝国的保护神。

而现在,保护神正守在他的身边。

“最好的…哥哥。”

桑提斯没有听清:“嗯?”

“我说你是最棒的!”塔兰抱紧了雌虫,把脸埋在了对方的怀里,“桑提斯是最棒的!”

尾勾不知不觉的缠绕着桑提斯的手腕,良久,塔兰感受到背脊上多了一道温暖的柔和力量,和耳边几乎难以听清的气音。

“你也是,我的塔兰。”

新学期塔兰如愿以偿进入了B级的机甲课堂。

可惜格莱德温刚开学便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是以塔兰暂时寻了一位新的搭档做临时战友。雌虫迪安·本亚纳是他在C级机甲课堂结识的朋友,迪安虫化后的机甲足足有八对腹足,塔兰因为一句“酷毙了——”成功与这位机甲爱好者搭上了话,他们相约周末去帝星的机甲圣地海虹湾采购必需品。

虫族以强者为尊,除去少部分惧怕虫化体的雄虫不谈,大部分雄虫都十分喜爱观看机甲比赛。“更高、更快、更强”是机甲比赛始终如一的口号,比赛会根据不同雌虫的体型、外观、精神海与杀伤力进行评分,得分最高者可以获得一枚由军部颁发的“机甲靓虫“奖章,奖章可以兑换贡献点并载入个虫履历。

塔兰选购好了机甲油,便和迪安一起坐到了观众台上,对方叨叨着这场的票超难买,听说有位大虫物会来参赛,说不定还有雄虫阁下呢!与在场雌虫的小心思大不相同,塔兰只在乎对方的机甲够不够厉害,能不能让他学到点新的东西。

“看!那个雌虫的喙有剧毒,可以瞬间麻痹B级以下的虫。”

“没有翅膀为什么不能参加比赛?天生无翅的疾齿族可是最优秀的潜伏者!裁判是不是放水了???有翅膀了不起啊…”

“你们打了十分钟还没分出胜负吗,就这?就这?”

“起来啊!撕碎对方!别轻易服输!”

场内的欢呼声与唏嘘声不绝于耳,塔兰大喊:“说好的大虫物呢,什么时候来?”如果那个虫是阿德文的话他绝对扭头就走,没得商量。

忽然,场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新出场的机甲比之前的任何一只虫都要高大威猛,精密的环形复眼,锋利尖锐的六对腹足,淡灰色的机甲外壳散发着森然的寒光,雌虫四翅张开的时候遮天蔽日,整座场馆内部仿佛刮起了一阵小型的旋风,所有虫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精神海的可怕压制力。

迪安喃喃自语:“这就是近S级的雌虫吗……”

数据显示这位参赛者为A 级,距离S级只有一步之遥。

“它怎么突然煽动了尾翼?噢我知道了,它是在向台上的阁下行立誓礼,表示它将为雄虫阁下而战!”

“愿荣耀与雄子同在!”

场内的气氛沸腾到了极致,不仅因为参赛雌虫是万里挑一的优秀,还因为他们有幸与雄虫阁下共赏同一场视觉盛宴。

万艳之中,只有塔兰的脸色逐渐发白,先前的兴高采烈褪去后,他的手冰凉到冻虫。

不会看错的…这身机甲,是桑提斯……

雌虫的每一次攻势都优异的几近完美,镜头捕捉器必须放慢到0.0001星秒才能完全还原雌虫的行动。

“虫屎!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夏恒,我打赌这只雌虫一定是个军雌,而且至少是位上校!”

虫们在欢呼,在呐喊,而塔兰却望向了观众台对面那间有落地窗的雄虫观众厅。

原来桑提斯要为之战斗的虫就在那里啊……

迪安激动不已:“夏恒,你开不开心?我请你看的比赛好不好看?”

雄虫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干巴巴的点头,表情一片空白。塔兰想他应该是开心的吧,桑提斯有了追求的雄虫阁下,作为弟弟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

可下落的唇角却完全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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