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宜顿了一下,夹在两人之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凝滞。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心下思忖,觉得还是按照谢云徵所说的表兄弟关系来介绍的好。
宋相宜轻咳一声:
“晚哥儿,这是我表哥,谢三。”
表哥?
谢云徵指节攥得发白,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盯着宋相宜与晚哥儿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翻涌起无数念头——
明明是宋相宜说要和他过日子的,他们的关系在村里人尽皆知,怎么如今见了这个小哥儿,连个正经名分都不肯给?
反倒让他成了个见不得光的表哥。
宋相宜这是反悔了?
难道宋相宜真喜欢哥儿?不喜男子?这个认知让谢云徵心下一惊,胸口隐隐发闷。
他咬着牙看向晚哥儿,对方还在冲着宋相宜笑,眼睛都勾成镰刀,快拉丝了,身子还越贴越近。
谢云徵越看越觉得这人碍眼。
他活像一个抓到老爷出轨的正妻,感觉自己头上绿晃晃的。
晚哥儿腕子上还戴着个银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活像在耀武扬威。
谢云徵突然想起宫里那些争宠的嫔妃,也是这般作态。
他眯起眼,心底冷笑:怪不得宠妾灭妻大有人在,原来都是吃这种狐狸精作派,当着正主的面就敢这般放肆。
他选择性忘记那日的“婚姻”关系都是从他口中胡诌出的,宋相宜根本未出声。
宋相宜说完又转向谢云徵,浑然不觉这人的发散的老陈醋心思:
“三哥,这是掌柜家的哥儿,李筱晚,晚哥儿平日很是照顾我,就是性子有点过于活泼了。”
谢云徵向李筱晚回了礼,笑中带着一点僵硬。
李筱晚闻言眨了眨眼,故意歪着头打量谢云徵。“哦~原来是宜哥儿的表哥呀。”
“谢表哥在这儿,那可由不得我八抬大轿、死去活来了。”
“想必不久就能吃上你们的喜酒了?”语气里的调笑十分明显,闹了个宋相宜两只红耳朵出炉。
谢云徵周身冷峻的气势也微微收敛了起来,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几分。
他上前,右手不着痕迹地搭上宋相宜的腰,正好按在那截柔韧的细腰上。
他垂眸看着宋相宜通红的耳廓,眼底的寒冰渐渐化开,顺着话头接道:“嗯,届时定要请晚哥儿来喝杯喜酒。”
宋相宜猛地抬头,撞进谢云徵含笑的眼眸里,顿时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什么喜酒啊?”
一位须发灰白的中年人从里间走出,见到宋相宜顿时眉开眼笑。
“宜哥儿你可算来了!上回——”
李掌柜走进,见两人的姿势,话音戛然而止。
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胡须都翘了起来:
“宜哥儿,你这喜气可不能只给晚哥儿沾啊。”
谢云徵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温和地接话:“宜哥儿在家常提起,说掌柜是他的伯乐。这样的恩情,喜帖自然要第一个送到。”
“李叔,你就别笑我了,我是来送画的。”宋相宜手忙脚乱地从谢云徵怀里挣脱出来。
“这里是我新画的。”
他将画递给李掌柜,耳尖红得滴血,慌乱中碰翻了案上的笔洗,衣角上染上了墨渍。
见状,李筱晚“哎呀”一声,就要去拿帕子,谢云徵却先一步掏出手帕,弯下腰仔细地替宋相宜擦拭衣摆。
宋相宜呐呐道:“三哥……没事的,不用擦了,回去我洗洗就成。”
谢云徵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时眼底含着笑意:“嗯,回家我给你洗。”
声音并不低,传入了在场人的耳中。
李掌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筱晚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宋相宜呆立当场,脸蛋通红。
心中呐喊,古人不是含蓄又保守的吗?谁能告诉他这个开屏的孔雀是谁啊?
李掌柜见状,忍笑轻咳一声,适时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宜哥儿。上次你画的那本三字经印出来后,书院里的山长见了,可是赞不绝口啊,当天就订了三十本。”
“便是现在还有隔壁县镇的学子专门来买呢!”
语毕,他拿出一本《三字经·绘本》递给宋相宜:“这是说好的,留给你家娃娃的。”
宋相宜道了声谢,本想收起来,但见谢云徵好奇的目光,就将书递给了他。
李筱晚也点了点头:“跟着山长的一位夫子还说,要让书院里初入学的学子都用宜哥哥的绘本呢!”
宋相宜惊圆了眼,他没想到注解画有这么大的市场:“真的吗?”
李筱晚凑到他面前:“自然是真的!我打算去京城的时候给我大哥也带一本看看!”
他搂着宋相宜的手臂,雀跃道:“我大哥在京城做官,我爹说要是可以,还能为你争一份赏钱呢!”
两人说着小话,李掌柜在一旁呵呵笑着点头。
他看人一向很准。
宜哥儿,是个有大造化的人,李掌柜又看了谢云徵一眼,宜哥儿未来的夫君……更不似池中物,这个小县城困不住他们。
老大和晚哥儿同他们交好,不论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都是百利无害之事啊。
谢云徵在旁仔细看着书,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书中“人之初,性本善”的文字旁,画着襁褓中的婴儿长成幼童,再后是孩童扶起跌倒的老者,和同伴分享食物。
寥寥几笔便是生动形象,闻画便知其意,见字便明其理,比夫子在台上反复讲解要更甚一筹。
大昭主张有教无类,在各县地推广公学、讲堂,可偏远之地的孩童苦于启蒙之路,几年过去仅仅是识字而已。
若能将此等图文并茂的启蒙书册推行,那些多年不开窍的、苦于文字晦涩的、识字而不懂其内涵的人,也能对着图画自学识字明理。
这些画,比艰深晦涩的注解更直指本心。
阳光照进来,在宋相宜身上洒下细碎的金粉,衬得那惊喜的笑容愈发耀眼。
谢云徵望着宋相宜发亮的眼眸,感觉对方就像他在山野间偶然寻得的深山玉脉,此刻正向他展露千年凝就的灵韵和光华。
玉在山而草木润 ,渊生珠而崖不枯。*
这样的宋相宜,不该困于乡野,合该让天下人都看见。
只是——
谢云徵敛下眼,掩下了浮起的心思。
*
两人从书店出来,已快要接近晌午。
宋相宜眉头微蹙,虽是锁好了院门,又给孟小阳和孟小月留下了吃食,但他终究放心不下。
更何况——
他悄悄瞥了眼身侧的谢云徵。对方来县城,想必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宋相宜停下脚步,对着谢云徵道:“三哥,我们分开走吧,这样时间快些,两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我去西街买些调料,你去看看前面成衣铺有没有要野兔和狐狸皮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荷包,取出碎银塞进谢云徵手中。
“成衣铺若收皮子,三哥看着价钱合适就卖了。”他细细碎碎地叮嘱。
“这半两银三哥你拿着,路上要是有想买的就买下来。”
谢云徵心头蓦地一软。
两人这般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丈夫出门前,被妻子细细叮嘱般熨帖。
他收拢五指,将宋相宜的指尖也一并握住,并不驳宋相宜的好意:“好,多谢宜哥儿。”
“那……三哥,我走啦。”
宋相宜匆匆抽回手,耳尖泛着红,转身就要往西街去。
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补了句:“巳时末在城门口老槐树下碰面!”
他没有回头,便不知道,谢云徵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衣角消失在巷口,谢云徵才收回目光,脸上的温柔渐渐敛去,转身朝县衙方向走去。
玉在山而草木润 ,渊生珠而崖不枯。:出自《荀子·劝学》
醋哥上线了。
这里说一下更新[鸽子]:
因为基本是在裸奔 手速慢,所以有灵感就是:隔日/三日一更。
三日之期到了没有更,就是卡了orz。文不会弃的,因为我自己也是很想吃饭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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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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