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火第一次见到兰时烟时，觉得这家伙完了。
他在锈迹斑斑的仓库铁门上撞出那一声响，就是死人也该醒了，这货居然还在睡？
刺耳的门板刮擦声让程火挨了大哥狠狠一脚，正好踹他肚子上，中午没装多少米的胃顿时一阵绞痛。
“你他妈会不会走路，不会走就滚！”皮衣背头胸口纹虎头，手上带菩提珠子的壮汉男揉着耳朵冲程火咆哮一声后，立即指挥其他小弟把仓库其他出口包住，别让里面的“大单子”跑了。
其中一个黄毛小弟拽上还坐在地上揉肚子、窝囊没用的程火，连滚带爬远离了大哥的视线范围。
“你怎么回事，来两个月了还这么没眼力劲？”黄毛说：“出来时没听大哥说这票够吃一整年吗？拿着，别让点子跑了”
说完，塞给程火一把美工刀，还贴心教他：“长度锁定在这别动，捅死了就去吃枪子吧。”
新人屁都憋不出一个，黄毛怒其不争地照他脑袋扇了一巴掌，“听懂了吗！？呆货！”
“嗯。”
程火拿了刀点点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抽气。视线却悄悄落在仓库里边，动也不动。
这个仓库被废弃的时间有些久了，空气中已经没有太明显的腐旧气味，只有咸咸的海风时不时穿堂而过。棚顶的薄板破了很多洞，脱皮的电线水蛇似的挂在上面。
然而，有人还挺奇思妙想，拉扯了几根线垂下来，拴了着张格格不入的花床单，做成个低低的吊床。
吊床上，躺着一个漂亮的男人。
男人仰躺着，一本书扣在胸口，一只腿从吊床上支出来踩在地上。
明媚的阳光从破房顶上落下来，投在那男人脸上，看上去简直像在发光。
说男人其实有点过，他看上去年轻极了，程火觉得这个点子应该还是个未成年。
白T休闲裤，很时尚的学院风碎短发，说不定就是个学生。
他叫兰时烟。
名字好斯文，程火刚听到这名字时，还以为是个女人。
大哥说这家伙是周衡的私生子——哦，周衡是泓洲市有名的有钱人，说是有很多公司，当然，也有很多崽子，不知道真假，反正时不时就蹦出来一个，不稀奇。
“这个是真的，”大哥兴高采烈地拍了三个信封在桌上，“活也简单，把这小子揍一顿，最好把他吓跑——东家大气，光定金就是这个数。
这伙混混没什么名气，干过最大的单子就是偷店里的烟，以及吃大排档上了一千不给钱，这次突然要动这么大的手，大家都有点怂。
大哥是个严谨人，给小弟们打强心针：“姓周的儿子那么多，这一个刚死了妈，背后干净，也不受宠，咱们能不能上道就看着单了！”
而且，东家已经摸清了私生子的活动范围，他们都不用去踩点，吃过午饭，提起刀棍就开工。
程火盯着兰时烟的长腿，心想：这货不会是来这里自杀吧，什么牌子的安眠药这么好使？又是门响又是大吼大叫的都没醒。
这时，大哥已经走到了少年六七米远的位置，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这是大哥的惯常路子——说是得给东家确认一下，最好能先把尾款结了再动手，以免被跑单。
如果对方有疑问，他还会推锅到东家头上，再巴拉巴拉讲一堆身不由己的大道理。
程火杵着美工刀站起来，双腿发颤，一脸便秘色对黄毛说：“哥，不然我去给大家买水吧。”
说完，他从兜里掏了包烟塞给黄毛。
黄毛不耐烦啧了一声，舔了舔干裂皮的嘴巴，赶狗似的挥手，“滚滚滚，扶不上墙的烂屎。”
也不知道那学院范儿有什么毛病，睡觉要跑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小港，生怕别人揍他场地不够偏似的。
渔扒湾这个地方原本就不是泓洲市的正规码头，走黑货被警方端了后废弃好久，两年前，周边发展商业，开放商原想打造个冷门打卡点，奈何工程烂尾，破仓房都没拆完就跑了。
附近的私人老板见时不时有人过来约|炮野战寻刺激，便违规支摊，挨着破仓库搭了简易帐篷兜售食物饮料避孕套。
程火跟着哥些过来时注意了一下，有个帐篷里是有人的，光头，当时正面朝大海撒尿。
离开能被看到的区域，程火也不捂肚子了，撒开脚丫子朝着“小卖部”狂奔过去。
“喂老板！”程火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买水！”
“什么水？”
“边上这个。”
能在这地方支摊卖货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头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边拿水一边问：“帅哥大白天就过来玩？只买水？看看这些有没有需要嘛？”
光头老板把挂着避孕套的架子推过来，又指了指下边玻璃柜，“还有其他好东西。”
柜子里各种不堪入目的情|色照片与情趣用品摆在一起，下边的价格标签都比网上多个零，此时正饥渴地等着客人光顾。
程火拿手指敲了敲玻璃柜，忽然暴起，手上一把美工刀就架上了老板的脖子，“生意挺赚嘛，你在这里开店交保护费了吗？”
说着，他拽着老板衣领往外一拖，指着旧仓库区说：“我老大正在收那家，不想被揍就老实点给钱！”
光头哆哆嗦嗦朝那边看了眼，想起刚刚确实过去了一群拿刀拿棍的，立刻怂道：“我给、我、我马上就给——”
程火像第一次动刀似的，手比光头老板还抖的厉害，老板生怕他一个不稳把自己脖子割了，赶紧举着手说：“我马、马上转账，钱都在微信里，帅哥你刀刀刀刀收一下——”
程火一点一点拿开刀，光头看了眼对方只伸出一格的美工刀，眼珠滴溜一转，“帅哥，要、要多少？”
“一千！快点！”
光头哭丧脸嚎道：“我没那么多！”
见程火又要动刀，光头赶紧蹲在柜台下，“我我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现金，现金还有一千！我马上拿！”
光头哆哆嗦嗦开底柜，一边叨咕一边手飞快地报了警。
抓出一把零碎铺在桌上，光头哭丧道：“哥，你、您、您点点，我微信还有八百多，需要现在转给你吗？”
程火已经把买的水装好了，不耐烦道：“谁有功夫点？自己理好拿过来。看到那边第三个仓库了吗？带好钱，亲自转给我们老大。”
程火拿刀指着他：“二十分钟内不过来，就拿你这些破烂玩意儿充数。”
说完，程火转身，扬长而去。
光头见他离开，无声唾了一口，赶紧一把捞出通话状态的手机，“警察叔叔，快快快来救我，这里有□□要杀人！”
程火看了眼时间，刚过去七分钟，希望大哥的流程还没走完。最近的警局立刻出警的话，大概五分钟能到。
然而程火还没走进仓库，就听到里面有打击和哀嚎声，他下意识就往里面冲。
刚进门，一块板子飞驰而来，他本能地侧身一躲，板子贴着脸呼啸而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什么情况，迎面就是一记肘击，直接把他撞躺在地上。
紧接着，一人径直坐在他腹部，照着他脸砰砰输出一顿暴击。
事实证明程火的确是个废物，别说还手，他连对方脸都没看清，就被揍成了猪头。
在眼冒金星双耳嗡鸣中，他似乎听到警笛声，以及一声很轻的——
“我草你大爷，哪个衰货报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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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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