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疆却还不解气，锋利的枪刃在叶凛的咽喉上划出一道红线，怒吼出声：“叶凛！你该死！”
霍疆等了三百七十一天，终于为沈清澜报了仇！
随着霍疆的这一声吼，周遭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正好看到叶凛无力地倒在地上，大睁着双眼断了呼吸。
魔君已死，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方才还血气方刚的魔族部众此刻一个个都有些茫然，看着慕容煊等人的眼神也尴尬之中还带着些惶恐。
若是慕容煊要让他们把他们全杀了，他们或许也抵挡不住。
孟昭冷眼看着他们，扬声道：“不想给叶凛陪葬的，就滚回幽冥界去！”
意识到自己得到释放，那些人这才回神，神情变得欣喜，转身就跑。
霍疆手执长枪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湛蓝的天。
大仇得报，他却流了两行泪。
叶凛死了。
可沈清澜却再也回不来了。
孟昭道：“戚铭让你回幽冥界去，接任魔君。”
叶凛自以为能困住戚铭，可戚铭身为一族首领，怎么可能轻易就受她挟制？
今天不出现，不过是不想掺和她和叶凛之间的恩怨罢了。
幽冥界这一代最出色的几个人或死或叛，只剩下霍疆一个，所以他临了了，还要让霍疆回去。
这老头子，精得很。
霍疆看了一眼孟昭，
“我把清澜葬在了南荒，等安顿好幽冥界的一切，我会把她的坟迁回去，在那之前，你去看看她吧。”
孟昭要是去了，沈清澜一定很高兴。
随着霍疆也离开，孟昭终于不用再强撑，吐出一口血来，身子缓缓地往后倒去。
“阿昭！”
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喊，孟昭落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里，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在阳光下看到了楚烨的脸和紧绷的下颌。
孟昭嘴角轻挽，极慢地露出一个笑，嘱咐楚烨：“别回……名剑山……去死城……”
说完这一句，她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慕容诩正坐在床前给她把脉，见她醒了，放下心来，“你要是再不醒，楚烨都要急疯了。”
正好楚烨把熬好的药端进来，听见这话往床上一看，立刻疾步过去。
手里的药还烫，他先放到一边，关切地询问孟昭的情况。
其实在孟昭醒来之前慕容诩已经给她的外伤敷了药，至于内伤，养一段时间也会好的，可楚烨不放心。
是他没来得及赶回去，让孟昭受了伤，他又内疚又心疼。
“一会儿记得喝药，我去找阿蘅了。”慕容诩道。
阿蘅在做饭，他要去帮忙。
楚烨扶着孟昭坐起来，又把枕头垫在了她后背，免得硌着她。
孟昭环视了一周，见这儿是死城才终于放了心，却见楚烨眼眶都是红的，眼下乌青也很重，笑道：“怎么又哭了？”
还不是担心她？
楚烨握着她的手，一双泪眼望着她道：“阿昭，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了。”
“知道了。”孟昭靠在床柱上，轻轻闭上眼睛。
沈清澜的仇报了，金甲也毁了，现在就只剩下……
似乎看穿了孟昭心中所想，楚烨温声道：“我仔细问过慕容了，到时候用摄魂珠布一个阵，把你和拾祸的魂魄封在那个阵里……有点风险，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
拾祸的魂魄在孟昭身体里好几年了，并且一直想冲破孟昭的禁锢，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要把他赶走并不容易。
说得难听点，就是让孟昭跟他拼杀一场，赢的才能得到这具身体，至于输的那一方，就得魂飞魄散。
“好。”孟昭应了一声。
药晾凉了，楚烨端过来，让孟昭喝。
孟昭闻着那股药味就皱眉，想起当初在亭台村楚烨给她上的伤药，她问：“慕容诩连伤药都能加花香，就不能开点儿不这么苦的药吗？”
“良药苦口。”楚烨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我给你准备了温水，喝了药漱个口，再吃点蜜饯，就不苦了。”
孟昭还是不想喝，楚烨就一直耐着性子哄她，好不容易她才把一碗药喝干净。
楚烨又立刻端来了温水，她刚漱完口，楚烨就把蜜饯递到了她嘴边，她张口含住了，酸甜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漫开，果然舒服了不少。
楚烨很会照顾人。
孟昭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大腹便便的姜枫晚在她面前轻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她的丈夫喜欢男孩，希望她生个男孩，给家里传宗接代。
也不知道姜枫晚泉下有知，会不会怪她。
楚烨显然不知道孟昭的心事。
这几天孟昭昏迷着，她给孟昭喂进去的药总是会被吐出来不少，现在孟昭醒了，能把药全喝进去，肯定会好得更快。
他才不要回名剑山去当什么掌门，等孟昭好了，把拾祸的事解决了，他就和孟昭在这儿住下来。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高兴。
这儿虽然很荒，但孟昭喜欢，他们可以种点花草，待得闷了就出去云游。
越想越高兴，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把孟昭抱在了怀里。
“阿昭，早点好起来吧。”
孟昭任他抱着，手环住了他的后肩。
阿蘅知道孟昭醒了也是欣喜不已，去摘了不少野菜，又去附近的野荷塘里摘了莲蓬，剥了莲子给孟昭熬汤。
她的话不多，有楚烨贴身照顾孟昭，她也很少在孟昭的面前晃，但是每一餐的饭食她都很尽心，听慕容诩说孟昭现在不能吃得太油腻，她就琢磨些清淡有营养的菜式做给孟昭吃，知道孟昭吃不到辣不高兴，她就悄悄做点小份的辣菜，趁着楚烨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孟昭。
既能解了孟昭的馋，又不会影响她恢复。
在死城待了大半个月，孟昭的伤好了大半，阿蘅和慕容诩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临走前，阿蘅去找了孟昭。
孟昭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问她：“我听慕容诩说，你们快成亲了？”
“嗯。”阿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有着小女儿的娇羞，“日子选在十月初七，是慕容掌门定的。”
孟昭颔首，“慕容父子都是正人君子，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可话音未落，她又道：“若是他们对你不好，你随时告诉我。”
阿蘅连忙替未来的夫家辩解：“他们不会的，慕容对我很好，慕容掌门也……”
话还没说完就见孟昭含笑看着自己，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辩解过于急促了，显得多急不可耐似的，脸上更热了，慌忙低下了头。
孟昭也不再笑话她，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支沉甸甸的手镯为她戴上。
这手镯是黄金打造，缀满了珠宝，很符合阿蘅的喜好。
“这个先戴着，等婚礼时，我再把嫁妆给你送过去。”
慕容诩出身名门，阿蘅虽然没有家人，但是跟了她那么多年，可不能被人小瞧了。
阿蘅其实很不舍，但一听孟昭的话顿时扬起了头，雀跃道：“主子会去吗？”
“自然。”孟昭捏捏她的脸颊，“我是你的娘家人，自然要去为你送嫁。”
默了片刻，孟昭又道：“以后别叫主子了，叫我阿姐吧。”
阿蘅怔了怔，甜甜笑了，“嗯，阿姐。”
那天夕阳很暖，树梢人影都被晕得金黄。
跟孟昭告别之后，阿蘅就和慕容诩先回长夜门了，楚烨本来想让孟昭好好休养，等他伤好了就启程去参加慕容诩和阿蘅的婚礼。
可阿蘅他们才走两三天，孟昭就说要去游山玩水。
楚烨不放心她一个人，自然要跟着，两个人去孟如青夫妇的衣冠冢前祭拜一番就骑着马出了门。
楚烨原以为孟昭说的游山玩水是真的游山玩水，可孟昭去了南荒。
当初为了保全沈清澜，孟昭把她赶到了南荒，后来沈清澜以为她身死，又擅自回去给她报仇。
沈清澜死以后，霍疆把她葬在这儿，因为这是孟昭要她来的地方。
有戚铭帮忙，霍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幽冥界的事处理妥当，孟昭若来得晚一点，说不定沈清澜的坟就被迁回幽冥界了。
她到底是幽冥界的人，和孟昭不一样。
楚烨看到沈清澜的坟，心情也格外复杂。
沈清澜对孟昭的情义他都看在眼里，他对沈清澜也颇为感激。
不管是驱蛇药还是化毒珠，亦或是那些年的坚持和陪伴，那都是楚烨不曾给过孟昭的。
若不是沈清澜，孟昭在幽冥界的日子肯定会更加难捱。
楚烨特地离开，让孟昭跟沈清澜单独说话，孟昭站在沈清澜的坟前，从日正当头，到夕阳西下。
楚烨回来的时候，孟昭还那么站着，看着那块简陋的碑。
南荒过于荒芜了，连块好的石头都找不到，这块碑也不知是霍疆费了多少心力才弄好的。
见孟昭依旧一言不发，楚烨轻声安慰：“你已经尽力了。”
“我该废了她的。”孟昭低声道。
如果当初她废了沈清澜的修为，或许沈清澜就不会死了。
楚烨却叹道：“那你还是低估了她。就算她没了修为，知道你的死讯也一样会为你报仇。”
士为知己者死。
孟昭垂眼苦笑，自嘲道：“我有什么值得的？”
明明自己活着更重要，根本不用为了她这样一个薄情冷血的人拼命。
“你值得。”楚烨在夕阳下跟孟昭十指紧扣，“你在幽冥界的无奈和不甘她都知道，她没有放弃过你。”
所以无论孟昭对她如何冷漠，甚至后来恶语相向、利剑穿身，她都相信孟昭，服从孟昭。
她是她的主上，更是她的挚友。
孟昭感激沈清澜，可也因为感激，才更内疚。
那些年她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沈清澜，也没机会看着沈清澜和霍疆成亲，没法给她准备嫁妆。
对了，嫁妆。
孟昭转头看着楚烨，“你们成亲有什么讲究？”
楚烨蓦地听到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愣，继而脸上就浮上了两抹红色，“阿昭，你想……”
知道他想多了，孟昭冷脸道：“阿蘅要成亲了，我去给她办嫁妆。”
楚烨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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