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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姐姐

月牙将将勾住梢头,轻辉被夜中纱雾似的湿寒水汽给层层叠叠地一路遮住了。贺小姐睁眼只觉暗蒙蒙的一片,脑袋下又冷又硬,冰凉得冻脑子,弄得头好昏。她恍惚间想起,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糟糕的床了,刚要挣扎着坐起来,又想起还未听见公鸡鸣早,不如再休息一阵。

直至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浅浅上扬,像淬了毒的钩子。

“醒啦。”对方亲密道。

她脑袋嗡地一震,恍惚间睁眼,只见眼前模模糊糊,一红衣男人正翘着腿坐在不远的茶桌前,她彼一见那抹红,心中凉了一截。厌恶让她不由自主闭上了眼,她利索地坐起来,丝毫不在意身上的锦缎衣裙,径直原地坐在地上,冷眼望向男人。

“你还敢来啊。徐茂是死了,但府上最近又来了不少人,可全是些武林宗门的子弟,”她凉凉道,“你也要把他们都做成活尸吗?”

“为什么,是你又看中了哪位好郎君,想要拿来对付我吗?”男人给自己沏了杯茶,“啊呀,这么多年,我每次来,你都好不高兴。”

他坐在远离窗棂的一侧,藏在阴影里,只能模糊看清男人身上大红的衣裳。“你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喏,徐茂弄丢了我的东西,我还没伤心呢,你就凶我。”

“分明是因为你说,若是徐茂暴露了,你就要杀了她——”

贺小姐立刻拔高了声音,突如其来心中涌上火气,她脑袋现在又昏又痛,只觉脊背逐渐爬上无声的枝蔓,身体已经麻得不似自己的了,而后半句险险卡在她的喉咙。

男人低头嗅了嗅茶水,皱着眉头,“太苦了,一闻就知道很难喝。”

随即他缓缓走出。他有一张阴柔得近乎女气的清秀脸庞,眉毛刻意修得弯弯。他往日唇齿争艳,此时面色却显五六分苍白,眉宇间也摆着些淡淡幽青。

“你没护住我的手下,现在他死掉了。怎么办,你总得再找一个赔我。”

他叹了口气。“就找那小妾怎么样?”

“你不许去找莲儿!”贺小姐抢声。即后她深吸一口气,闭眼低声恨恨说着。

“我也不想的。谁知道为什么蹦出个人非要说徐茂放跑了人,那天我安排了个大夫过去看着情况,那个什么能辨别邪修的药,他分明最后也没喝,天知道怎么突然他就发狂了。”

“我不在乎徐茂是怎么死的。”男人皱眉打断她,随即又开始唉声叹气。“但他是个蠢货,啊,怎么会有人生前死后一样蠢。”

“因为他,我现在身体很难受,就想听人哭,想杀人。”

他缓步走向贺小姐,随后蹲下,伸手轻轻抚摸对方的脸庞。“我多喜欢你,帮你杀了那么多人,嗯?谁让你爹那么喜欢女人,那么多女人,你想谁死,谁就要死。”

“但你现在怎么总拦着我呢,你知道她怀孕的时候,分明也说过想要她死掉吧。”

窗户外一阵冷风卷着寒气进了屋,贺小姐却只有脸颊感受到一丝丝气流。她全身发麻,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就连感官都似乎被厚厚的屏障遮掩住,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男人凉得可怕的指尖,那像是血液已经在身体里完全停止流动的温度。

她忍不住仔细看向男人的脸,对方从前每次现身都爱将脸涂抹得浓墨重彩,从未见过他如今这番面无血色的憔悴模样,连嘴唇都泛着淡淡的紫色。

他伤得真的很重,没有百里雪宫的那个宝物,他或许会死。

太好了,快些吧。她心中不合时宜地踊跃出一点欢欣。这个在她六岁时出现的魔头,杀了那些该死的女人。但现在已经喂不饱他了,男人时刻跃跃欲试着,想将利爪对向她爱的人。

“但你最后还是心软了。”男人柔声道。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对面人的脸颊,一路停留在唇角边。男人的拇指皮肤十分柔软,光滑得近乎让人误会。贺小姐垂下眼,想,他总是作这副情态,身上却永远带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那很难闻。

“那又怎样?我不恨她,只是不喜欢那个老不死的孩子罢了。”她轻声喃喃,不知是在对男人说还是对自己说,“给她留了一个女儿还不够吗,为什么那么贪心……”

男人手上突然“咔嚓”一声,贺小姐只感到下巴猛地一下被狠狠掐住,随后下半张脸仿佛被剥离了她的身体。她“啊“地一下子尖叫起来,明明什么疼痛都感受不到,但她头一次恐慌了起来,舌头裸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原本的话语也变成无意义的“呜呜”声。

他卸掉了贺小姐的下巴。

男人见她这副模样,笑着从自己右腰佩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龙眼大的丹丸,他仔细欣赏了一阵这枚出自他手的作品,表情显然十分满意,却又带了点惋惜。只见其上猩红血色与浓黑煞气相绕,色泽浓郁,甚至隐隐能看见其中气韵流动。心中又嗤笑了一阵自己那个已经无福享用的同僚。

当再度看向贺小姐时,对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怒目瞪圆,清秀的脸庞面貌扭曲,喉咙撕扯着闷哑的尖叫,正疯狂“呜呜”着听不清的话。她伸手,使劲而又徒劳地想要去掰开下巴上铁爪一般坚牢的手指。

他将那枚丹丸缓缓推入贺小姐口中,“嗯,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动她,那你去吧。”

说罢,他一手拍向对方喉咙,见贺小姐吞咽下去后,从发间拔下一根发簪,上面颤颤巍巍立着一只金灿灿的雀儿。

他将金雀的尾羽旋开,露出一根细细中空的银管,径直刺进了贺小姐的脖颈,随后松开了一直紧紧掐死对方脸颊的手。

贺小姐登时瘫软倒地,痉挛一般在地面上扭动,头发衣服被摩擦得一塌糊涂,她只觉得喉咙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又或是一万只蚂蚁,就快要将她从里面撕碎。为什么,明明四肢已经毫无知觉了,但仿佛是脑袋里在疯狂叫嚣着此刻你即将死去。她时不时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呕音的低吼。

男人静静看着,片刻后轻声道:“去杀了她吧。这还是你第一次满足我的心愿。”

.

徐姨娘十分瘦弱,常年穿着素净,容貌平平,未语总带三分怯。入府这些日子周玙川还未与她见过,但二小姐偶尔会提及,她娘近些日常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低声哭泣。

是以她悠悠转醒后,一睁眼就看见蹲着凑近打量她的施华铃时,浑身猛地一颤,喉咙里强行按捺下即将爆发的尖叫,随即不住颤栗,眼眶骤然间就起了朦胧水汽。

“你先别哭!”施华铃忙按住对方肩膀。

徐姨娘见她动手,顿时颤抖得更加厉害,低低地哭喊出了声,反把女郎吓得连忙松开了手。

施华铃此前图方便,找了个空屋子将她丢在了地上,她此刻活似见了鬼般,吓得一个劲地往后躲,手脚却使不上力,只得可怜得向背后的角落缩,头都不敢抬,看着格外惨惨,仿佛被什么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追着似的。

因为同为女子,而被派来率先交涉的施华铃,此刻脸色比死了数日的徐茂还要难看。

见徐姨娘已经马上要压抑不住恐慌,张口想要说话,喉咙却只能不断挤出破碎的尖叫时,原本她一旁正悄悄躲在阴影处的周玙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放缓脚步,蹲下身,努力摆出自己最温和的表情,轻声安抚道:“我们不会伤害你。”

少年的嗓子还没到变粗的年纪,声清如泉。他声音放轻放缓,开口还带着点软软的吸气声,带着点天真,像还没有成人的孩童。

对方不住的哭泣声变弱,有些喘不上气地强行压下,她还是没说话,但逐渐怯怯地抬起了头,望向对面的正柔柔微笑着的少年,认出他们是不久前来到府中的武林正派的弟子。随后开口,细若蚊鸣,“嗯……”

“啧,我有点讨厌她们母女了,一个个的。”见状,施华铃在原地啧了声。

周玙川笑容僵住,差点没忍住回头瞪她一眼,随即又对徐姨娘轻轻道:“你不要害怕,我们在徐茂曾经的院子前看见了你,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原本逐渐沉静下来的徐姨娘闻言又立即神情变得不安,她抿紧嘴唇吞咽了几口口水,随后面上强崩着想要挤出一个无事的微笑,微微颤着声道:“我没有去,我只是,路过,路过那里,我没有进去。”

她转头在屋子里四处慌乱瞧着,想找到门在哪里,脸上的笑已近乎要哭出来:“我不会告诉老爷和小姐的,你们放我走吧,我真的只是,晚上散步!散步到了那里——”

“徐茂是活尸,与全教有关。”一道清冽的男声径直打断了她。

周玙川听见背后原本一直坐在小桌旁安安静静烫茶盏的青年叹了口气,许是没想到他们两个连第一步都办不成,忍不住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对魔教之徒,历来宁可错杀一万,不放其一。对牵涉魔教之人,也理同如此。”

青年从小桌旁站起,他身形颀长,如松如柏,明明谈吐举止无异却又总周身自带几分旁人勿近的冷淡,不动声色也仍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这种压制感随着他这一番威胁言辞,更是彻底展露。

角落的徐姨娘不禁噤了声,瞪大了眼睛,似乎未料到越先生居然也会在此。

“你半夜无故现身徐茂此前的庭院,想必与他是同谋。千蝶谷弟子正奉命押送邪修前往鹤州金刚寺参加大审,届时会将你一并送往,在此你不必多舌,是非曲直自有金刚寺判决。”越江山并未走上前,只是靠在小桌上双手抱胸,神色平淡。“明日我会和太守道明此事,想必他也不愿府上后院有此隐患。”

说罢,他摆摆手。“将她捆起来吧,嘴巴也堵上,你们过几日直接带走。”

一旁的施华铃:“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能随便带走徐姨娘了?

周玙川倒是反应得稍稍快点,猜到许是在吓唬人,连忙应了声:“知道了。”随后转身装作忙碌地找起了麻绳。

他心中羞愧,方才还对徐姨娘说过不会伤害她,现在多少有些难以直面对方。

徐姨娘登时脸色苍白,她慌乱地摆手,摇头忙道:“不是,我和魔教没有关系!我,我去那里是因为——”

她突然哽咽住,眼中此前一直朦胧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泪水:“今天是徐茂的头七,我,我来给他烧些黄纸。”

说着,她咬唇压下自己的啜泣,泪如泉涌,又从怀里掏一个小包袱解开,里面装着一沓黄纸两根香烛,还有几张剪纸与一袋烧饼。“他,他很小就离家拜了师,又离开了师门,已经两年多了。想必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事,只有我能给他路上捎些东西了……”

徐姨娘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话语都消散在了夜间的凉风里。一旁施华铃有些不太适应,咳了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平白替人烧纸,你又和他什么关系?”

方才越、周二人刚推出徐姨娘或许与徐茂是旧相识,没几晌她就闯了进来,是以尚不知此事。在施华铃的印象里,她只是一不受宠的小妾,贺小姐是正经嫡女,连女儿都喊不上。恕她一时只能联想到难不成徐姨娘要买通徐茂除掉贺小姐,然后捧自己女儿上位?

“茂儿他是……我的亲弟弟。”

徐姨娘垂下眼帘,擦了擦泪水。她见隐瞒不住,索性袒露开来,经年隐藏的秘密,一旦揭开了一个角,后面也变得顺理成章。

“我父亲虽然考了秀才,但爱赌又爱酒,我小时候家里养不起,就把我卖掉了。几番转手后又被卖到贺府,在老夫人屋里干活,老夫人觉得我听话又识字儿,就让老爷收了我作暖床的妾。”

她深呼吸了口气,又道:“三年前,茂儿和他师门下山途径云州,在街上遇到我,我才知道我被卖掉后,家里也养不活茂儿,将他送去学武。他认出了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姐弟过了数十年,终于再见了。”

“他跟我说,他不想再习武了,如今世道这么乱,很辛苦,也危险。他偷偷让我去求求老爷,给他安排个小官当,我们姐弟也可以团聚了。可老夫人死后,我虽顶着个姨娘的名头,但也只是因为有了个女儿,老爷鲜少来我屋里,见一面都难。”

徐姨娘似是想到什么,苦笑了下,又微微摇了摇头。“但是大小姐对我好,对我和女儿都好。茂儿那些日子时常在我面前哭,说他师父打他,让他去做会死人的事,我没办法,只能去求了小姐。”

“小姐知道后,像是很开心。她问茂儿在何门派,门中有无什么高人。茂儿说他师门很强,师父还和一个很厉害长老是至交,据说是天下前几。后面他们又说了些别的,小姐就让我们回去等消息了。”

“啊,所以你才是媒人,牵了贺小姐和徐茂的红线?”施华铃咂舌。

原本躲着找麻绳的周玙川走了过来,这个房间实在空空如也。闻言他想到件事,咬了咬唇,也问:“贺小姐知道你和徐茂是姐弟吗?”

“我也很惊讶,因为没过几日,府中就传消息,说大小姐说要嫁给一名武林弟子,这应该由父母之命才对呀,她那时才十二岁,我本想去她院子里劝她,但是她跟我说,她要嫁的,就是茂儿。”说到这里,徐姨娘面上挂了几分担忧。

“她知道。她从我提起这件事时,就反复问我和茂儿是什么关系,但大小姐之后又不许我告诉别人,茂儿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夫君的姐姐是府上丫鬟成的妾,确实不好听。但我只是没有想到,一见钟情原来这么简单。”

“贺小姐与你相处亲密,自然爱屋及乌,对你的弟弟要高看几分。”周玙川状似随意说着。“贺小姐友人甚少,你与她又是如何结缘的?”

徐姨娘有些犹豫:“贺小姐与我之间的交情,也和魔教有关吗?”

少年乍被对方反问,也不禁一愣,“呃,这个,应该是……”

“有关。”背后的越江山冷不丁出声,又叩了叩桌面,声音冷淡。“你为徐茂之事求上她,就是因你们相识。因果之下,这当然与魔教有关。”

他真的很会吓唬人,不过倒没说贺小姐甚至早就知道徐茂是活尸。周玙川抿了抿唇想着,徐姨娘似乎还不知贺小姐下药之事,乍一说的话,解释都要难办了。

徐姨娘也不知是被说服还是被威吓住了,低头沉默片刻后,轻轻道:“我和大小姐认识快有十年了,我被卖到贺府时,夫人——第一位夫人,也是大小姐的娘亲,刚刚去世,没过多久老爷就续娶了填房。从那之后,大小姐的日子,不大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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