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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良伴

周玙川与施华铃两人将徐姨娘送回她自己屋里时,正至寅时三刻,四下夜风轻掠,虫声稀稀,时不时传来细微声响。天边已经擦了些隐隐约约的亮,带着空气中也流淌着朦胧能看清的颜色。

这厢问完话,施华铃匪气十足地就丢出一句你走吧,说罢屋门一敞。

徐姨娘方才被越江山给吓唬得额角流汗,泫然欲泣,闻言忙不迭地地就冲屋外跑。但她被吓得太厉害,又瘫在地上太久,一双腿又麻又软,刚站起迈了一步就支撑不住身形歪倒了下去。

周玙川忙上前扶住她胳膊,见她这副模样怕是也只能自己爬回去,道:“还是送她过去吧。”

越江山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施华铃闻声倒是嘿嘿一笑,“想不到啊周兄弟,你小小年纪原来是个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拉来,“要是被撞到,我有口也说不清。你也过来!”

徐姨娘院里冷清,她又喜静,是以屋外未有守夜的,贴身的丫鬟婢女宿在隔壁耳房。为免惊醒,两人从侧窗一把将徐姨娘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塞了进去。

对方还是一副泪盈于睫,神色讷讷的受惊样子,周玙川蹙眉,心中犹豫是否还要再多一句嘴。又见一旁施华铃啧了声,又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枚檀木小牌,抛给屋里人。徐姨娘不知是何物,但只得慌忙接住,擦擦眼睛,上面刻着“千蝶”两个大字。

“此乃千蝶令,手持此令,即入千蝶谷庇护。今夜我们既已查清你是非正邪,以后谁若还要冤枉了你,你拿出它,他们就知道你是无辜的了。”施华铃快速说道。

徐姨娘连忙福身行礼,不住道谢,顿时欣喜了起来,珍视地将小牌擦了擦收入怀里。但没一会儿,她又怯怯:“这……只能庇护我一人吗?”

“你还想加上谁?”施华铃显然不习惯做此事,脸色已有几分不耐。

“我的女儿,还有……贺小姐。”

屋外凉风大了几分,拂过院内花草,“沙沙”声响阵阵。

她轻轻说着:“我知道越先生不信她,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真的是个好孩子。你们魔教这些我不懂,只知很危险,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和她都能平安快乐,不求别的。”

周玙川心中一沉,面上也有些惆怅。他虽从未听过千蝶令此物,但见一旁女郎正要没好气开口,他忙拉过对方,垂下眼,轻声答:“无论如何,都不会冤枉好人的。”

随即他默了会儿,又道:“不过,徐茂之事也是教训,邪修变化多端,行踪莫测,何时化作了身边人也说不准,也勿要太过伤心。”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去。

徐姨娘闻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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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忙到天亮,周玙川回房后洗漱完便困得就跑去了床上窝着,没几息就睡熟了。

说来有点羞耻,但他确实还有些贪眠。从前在家,周父总要赶他早起,去和铺子下的掌柜学算术。他不用操心科举,别家少年郎从小日日悬梁刺股背经书,他还不会走路时就被父亲打了个金算盘揣着。

但梧桐夫人也不乐意。

周父逼着小孩起早贪黑学着看账面她会闹,赵景华把小孩偷到山上练剑法武功她更要哭。她好像既不想周玙川未来将家里店铺经营得红火,也不想他跑回玄凤山庄做下一任庄主。

梧桐夫人陪着周父做生意,从天南地北到处给他带珍物奇宝。她搜罗来南洋成色最好最大的珍珠宝石给他做首饰项圈,岳城苏城最好的流光绸和巧手绣娘给他裁衣裳。周玙川从小就听她娘对周父道:“这家既然够他一辈子挥霍,那我的川儿就什么都不用学、什么都不用会,无忧无虑、无痛无灾地活一辈子,就够了。”

但他不想。

周玙川翻了个身,眼睛有些闷,睫毛重得压着慌。他一睁眼,眼前光晕碎成片片金缕散落四处,他茫然地眨眨眼,才发现自己睡梦中流了泪。

或许是昨夜徐姨娘在院子里那番话,让他想起了娘。

已要正午,送饭食的小厮还未敲门。少年也不急着下床,索性抱着褥子,脸搁在绸面上蹭了蹭自顾出神,回想起昨夜的问话来。

徐姨娘道,贺太守的原配夫人难产血崩,只留下当时才四五岁的贺小姐便撒手人寰。她彼时刚入府,在老太太屋里听了不少对夫人埋怨,怪她没子嗣福气,这才知道老太太一直都不大喜欢这儿媳。

都说爱屋及乌,厌恶怕是也如此,年幼的贺小姐乍然没了母亲,家里操持的女眷赫然只有祖母一人。她只得日日前来,带着自己最好的绣花和书画,却百般讨好不得法子,只得对方一张冷冷面色。

徐姨娘当时只觉主人家这女孩实在可怜,但自己也只是一介婢女,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对方清晨冒着露水来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蜜水,再笑着多称赞几句,小姐手巧,这花鸟绣得漂亮,山水也画得好看。

丧期还未过,不到半年太守便续娶了新人。新夫人是别州按察使的女儿,地方上的官家子女多性情骄纵,对贺小姐更是百般为难。但她入门没多久又怀上了孩子,府中上下无不听从其令,后院的小妾们更是爱跟着她欺负。

贺小姐每每带着一身伤来求老夫人,老夫人都将她拒之门外不见。

徐姨娘出来通传时只见刮着寒风大冷的天,小姑娘还穿着去年单薄的旧袄子,露出来的脖颈手腕上头青青紫紫,脸上还有一道结了血痂的划痕。背后唯一一个跟着她的丫鬟更是已经瘦得难堪。

她心中实在不忍,传完老太太的话后甚至不敢看对方黯淡下来的眼,只得在送贺小姐离开后,晚上拿出枕头下自己这半年攒下的月银看了好久。

隔天夜里她悄悄跑到对方院子里,敲了敲贺小姐的门,又担心对方会害怕,刚犹豫着想离开时,贺小姐开了门,瞧见是她,一片惊讶与茫然。

她拿出两三个药瓶,和一个小小荷包,低声有点磕巴:“这,这药能祛疤,小姐金贵,脸上切莫要留了痕迹…这瓶,是消淤血的,还有……这是一点银子,不多,但吃食衣裳,还是能添补一下。”

贺小姐低头看着这捧东西,沉默了会,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徐姨娘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当时被醉酒的父亲卖得仓促,正急着拿了钱去换酒,是以她的卖身契上甚至名字都没写完:“徐……老太太,叫我徐儿。”

“听起来有点怪,”贺小姐居然笑了笑,“这像姓,你有名字吗?”

“……莲,奴婢单名一个莲字。”这字笔画多,她爹懒得写。

“莲……”贺小姐轻轻重复着,后又抬头,很认真地瞧向徐姨娘:“谢谢你,莲儿姐姐。”

那之后她时不时溜去贺小姐那,经常带些偷偷买的糖果子和些自己剪的纸花,她娘从小就教她,什么都能剪得惟妙惟肖。贺小姐很喜欢,字画和绣花都不做了,让缠着她也教自己剪纸,徐姨娘恍惚间,只觉如果自己也有女儿,大抵就是这样吧。

随后她又唾了自己一口,奴婢的身份也敢将小姐当女儿吗。

至于之后的事谁也没料到,没过多久,夫人滑胎了。

太守府上灯火通明了一晚上。夫人在花园里赏梅时,不小心踩着了脚边未清理干净的余雪,脚一滑,撞到了旁边的作观赏的岩石上,白雪如絮,红梅灼灼,夫人的身下蔓延出一片猩红。

徐姨娘被吓坏了,她站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和贺太守气得在屋外话已经说不顺畅,面若锅底。她四处张望,心想幸好没在这发现贺小姐,不然老爷和老太太肯定是要迁怒的。

夫人滑胎后性情更加喜怒无常。但府中小妾也变得越发多了,从原先两三个,到后来连暖房的丫头都数不过来。夫人瞧不下眼,动辄就哭闹,又要打骂她们,甚至早先的妾室都接连死去。

贺太守对此置之不理,只是府上不断买进丫鬟婢女,府医日日来往,却还是一个孩子也没有,甚至连喜脉都未曾有。

直至一日,老太太突然对着扇风的徐姨娘说,你听话,性子又乖,去老爷屋里伺候吧。

当晚,她就被拉上了太守的床。

小姐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徐姨娘伺候完太守,顶多是个屋内的丫头,也仍然在下人屋里,可以偷偷出府买吃食。小姐低头吃着烧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你想有孩子吗?”

徐姨娘闻言红了脸,她其实对生育之事无甚概念,平素伺候太守她也只当身为奴婢的份内之事,并未有为其诞子的念头。但她看向才刚七岁,嘴角粘着烧饼芝麻的贺小姐,又在想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不禁柔声道:“奴婢……其实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贺小姐低头没作声,随后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

两个月后,大夫摸着她的手腕,对着老太太说,她怀孕了。

丫鬟变成了小妾,她也成了徐姨娘。太守和老夫人让她住进单独的院子,又配了侍女小厮。

徐姨娘根本反应不过来,此时对自己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还朦朦胧胧,夜里一如既往想要偷偷去贺小姐院里,蹑手蹑脚推开门时,外头守夜的丫鬟疑惑望向她。

她只得心虚地关上门。

这胎很顺利,稳稳当当地顺产诞下。期间府上又有了几个小妾不幸因意外死去。徐姨娘有些怵,因为其中几个经常面色阴沉地望着她的肚子。

那么凶悍的女人都那么轻易地丧命了,何况自己和小姐这样单薄的人呢,可见万事都须得谨慎小心。她如此跟贺小姐说道。

这胎是个女孩,小小一只,看起来和徐姨娘一样瘦弱。太守虽然面色没多少喜悦,贺小姐却很喜欢,抱过来不愿意撒手。毕竟这是这些年来府上唯一的产儿,太守最后还是强撑着笑脸给她取了名。

老夫人去年冬天就染病去世了,因此太守服丧辞了官,众人换了个小宅子住着,小妾丫头们只留几个,夫人也安分了些。可直到服丧期后,一众人回到此前气派的太守府,府上还是只有两个孩子。

太守某日宿在她院里,夜里感叹,这些年他是不是忽视了大女儿。

徐姨娘柔声劝道,大小姐心地好,人又冰雪聪明,老爷您是该多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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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徐姨娘说到这里,有些急得替人辩白着,“大小姐她人善良,性子又坚韧。老爷近些年才开始补偿她,百般疼爱,她也不骄不躁,受过那么多苦,也从未听过她对老爷和夫人的怨言。她怎么可能和魔教有关系呢!”

一旁周玙川抿了抿唇,实在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好。

“现下府上的正妻又换了一位吧。”越江山突然开口,语气冷淡,被夜色浸入了三分凉意。

徐姨娘茫然地抬起头。“四年前夫人染了风寒……”

“她自然不必有怨言,害她的那些人,不都已经死了吗。”

青年神色自若,像是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若徐茂成功入赘到了府上,没多久,下一个就是太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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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饭食送得晚了些,门被敲响时少年正迷迷糊糊在床上缩成一团睡回笼觉。闻声他揉揉眼,忙下床开门。

今天送菜的不是往日那个眼熟的小厮,是个老仆。少年接过饭盒后道谢,还带着些许鼻音,白皙柔软的脸上被被褥压着一条浅浅淡淡的红痕,看着懵懂,不像什么侠客,赫然只是个还没睡清醒的好看小孩。

那老仆见了,不由心下生怜,告罪道:“周少侠勿怪,今日大人临时决定要出远行,全府上下折腾了好一阵,厨房准备饭菜也晚了,因此现在才送来。”

“原是如此,”周玙川还有点迷糊,只不住点头,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多嘴了句:“太守大人怎的突然要出远门?是去何处?”

老仆仔细想了想,“不远,是邻里的岷州。百里雪宫的大侠们昨日辞行,清早大人不知为何说是要送他们半程,说怕有山匪,还点了不少侍卫跟着。下人们光是收拾马车和衣服就忙活了好一阵呢。”

少年下意识问:“那越先生呢?”

“越先生?自然也是跟着走了,大人怎么可能会落下越先生呢。”老仆笑道,“说起来百里雪宫的大侠们还似乎不大乐意,多了几句嘴,但大人坚持。两刻钟前就已出发了。”

对面少年愣住,过了会儿默默点了点头权作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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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玙川洗漱完便打开饭盒,想着事情,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多时,屋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没想到却是施华铃。见他桌上还摆着饭菜,女郎撇撇嘴:“咱们两个都被天仪山那小子和太守丢在府上,你胃口还真好。”

周玙川回去坐着继续吃:“饿。”言简意赅。

施华铃不满地抱怨:“为什么不带我们去?看不起千蝶谷?听说他找了几十个手脚厉害的壮丁。吓,知道的是去送行,不知道还以为是去要账呢。”

“重点是太守为什么突然说要送行,按理来说,秦老是徐茂牵线上的熟人,太守前些日子见他们和见晦气似的。”周玙川放下筷子,“再加上此前一直是秦老前来讨好,没道理太守现在突然上赶着献殷勤。”

施华铃表情也变了变,“那帮人昨天就预告了要走,我记得太守还有些巴不得呢……但今早突然说要去送他们……”

少年叹了口气:“所以就是昨晚发生了什么,让太守改了主意。”

“起先我以为不带上你我,是此前和秦老起过冲突,不想人临走还给找不舒服。但是太守又带上了越先生,说明他不在乎这个。他点了那么多人,说明他需要能手,既然我们两个是所谓的江湖人士,又为何落下你和我?”

“啊,你不要再说了。”施华铃背后一紧,忙抱着手臂,讪讪道,“万一只是他忘了呢,或者体贴我柔弱你年幼,不忍咱们舟车劳顿……”

她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

周玙川拿出手帕擦拭了下,只是垂着眼盯着桌面。尽管他对着施华铃面上勉强装着平静,但不知为何,越江山的突然离去其实让他心中没由头地有些不安。

或许是那日青蛟江上一剑雪寒映江波,汹涌浓厚的威压让他直至现在都时不时回忆起那瞬剑光。也可能是相识不过数日,虽然此人神秘又踪迹不明,但总是说话做事都很有主张,知道得很多,想得也多,让人忍不住会有些依赖,现在骤然告诉他这个人离开了——

自己在想什么呢!周玙川连忙摇摇头,想要把这些念头甩出去。心中惊讶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软弱的想法。

他有些羞耻地咬住下唇,一定是因为今早做梦的时候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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