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了，肖遥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还刚要开口说话，便被玉宥汋拉着进了会客室，还顺手把门锁上了。
门一关，玉宥汋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崭新的西装裤落在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瞬间被压出几道皱褶。
肖遥抬眼看着玉宥汋，眨了眨眼，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说干什么。”玉宥汋居高临下看着他，刚才Livs的几句情报让他更加烦躁，“我要的东西呢?”
“别急啊。”肖遥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不过，我有条件。”他双手撑在沙发两侧，放松地坐着，眯眼看着玉宥汋双唇紧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笑笑：
“这么紧张干什么，过来坐。”
玉宥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在沙发上挨着肖遥坐下：“什么条件?”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肖遥冲他伸出一只手，那手如月色霜落，翠木横珠般摊开在玉宥汋眼前，仿佛上帝细心雕刻的一件艺术品，在塞纳河畔洗涤过后流落到了人间。
“既然在一起了，牵个手呗。”
玉宥汋凝眸看着他：“可以。”
他把手放在肖遥的手上，肖遥神色微微一动，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上面因为长年握刀而磨出的薄茧，随即十指紧扣着，把玉宥汋往身侧一拉，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玉宥汋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近，肖遥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你刚才可没说还有这个条件。”
肖遥也毫不畏惧，直视着玉宥汋的眼睛，笑道：“我临时加的，喜欢吗?”
“喜欢个屁，东西给我。”玉宥汋瞪他一眼，立马站起身来，拿了U盘就往外走。
“等等。”肖遥喊住他。
玉宥汋以为这人又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骚话时，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一句：
“那朵玫瑰什么时候给我?”
玉宥汋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耳朵尖红了，却笑了笑说：“我今天没带。”
肖遥目送他离开会议室，从西装衣领的后方摸索出一个黑色小圆片，他看了看那个细小的东西，将它放了回去，随即闭了闭眼，在他刚刚牵过玉宥汋的那只手上吻了一下。
“Boss。”玉宥汋走到宴会厅三楼专为干部级以上人物设置的房间，用早已定下的暗号敲了敲第二扇门。
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
玉宥汋目光一凛，抿了抿下嘴唇，将皱起的眉头收回去，用尽量轻柔的力道礼貌地推开了房门。
他低下头单膝下跪，在即将要跪下的时候膝盖稍微抬升了一下，并没有碰到地面。
安稳坐在椅子上的老者装作没看到这幅场景的模样，嘴唇蠕动了一下，伸出一只已经风烛残年，爬满痕迹的手，示意他起来。
“Boss，”玉宥汋站起身来，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望着地面：“Livs为什么从C国调回来？”
老人看了看一旁燃着的蜡烛，细微的火光被开着的落地窗的风吹得奄奄一息，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勉强站起身来去将窗子关上，看着那刚刚得救的烛火答道：“你刚刚在楼下见到他，他没和你说吗。”
“当然。您知道我和Livs以前是同甘共苦的搭档。”玉宥汋微微一笑：“但他却什么都没告诉我。”
见他不语，玉宥汋走近他，坐在他桌子前面的沙发上，背冲着他，桌上有两杯红酒，他拿起其中一杯，晃了晃，等到那浓郁的酒香触碰到他的鼻尖，又将酒杯放下。
“你知道圣德尼奥大教堂吗。”玉宥汋的举动被老人尽收眼底，他听见这声音，扭过头来，道：“当然，那是全球仅存的从古罗马时代就留下的古典建筑了。”
他眼皮跳了跳，笑笑：“如果您是想到教堂里那只传信百年最终却被当做战利品的鸽子，那不如还是别说了吧。”
老人突然开心地笑了，眼尾的皱褶堆积到一起，他缓缓咧开那张一口假牙的嘴，说：“为什么不提，亚多斯王最爱的鸽子，能通人语，在他打了胜仗之后因为多嘴问了一句话，被抓来做俘虏的敌方大将普克利听见，几年后普克利带兵重返战场，亚多斯王战死，普克利倒是记得他那只鸽子，死到临头竟然满口谎言，差点让普克利将军遭受敌袭，它的皮应该还挂在教堂钟楼上吧。”
玉宥汋看了看那支快要烧尽的蜡烛，轻轻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它吹灭：“它的尸体要是真挂在那儿风吹雨打，早就碎成一摊齑粉了，再不济也是烂成稀泥。您跟我讲这个故事，该不会认为我是那只鸽子吧?”
“你觉得呢?”
“首先您不是亚多斯王，如今也已经没有能与您匹敌的组织了，其次……”
他弯腰行了个礼，不知从哪变出一朵谢了的玫瑰来，放在Boss桌上，向门外走去：“我也不是那只蠢鸽子，不会被当做战利品。”
他笑了笑：“如果我真被剥了皮，那也应该被做成万人敬仰的神像，您说是吗?”
最后他也没有关门，径直下了楼。
屋内，肖遥缓缓从书架后的密室中推门而出，他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看桌上那朵蔫了的玫瑰，道：“对您倒是这么大方，却连开败的花都不愿意送我。”
Boss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愤道：“让你去逢场作戏，你倒是当真。”
“怎么会。”肖遥失笑，“不演的像一点，怎么骗过他，那可是从14岁开始就在黑手党看遍人心的高层干部，他站在你面前的时候，跟他在审讯室里的样子可真是判若两人。”
老人嘿嘿地笑了：“在这点上，你只会比他强，毕竟你可是跟着我快二十年了，人心算计，感情上的欺骗，都看惯了吧。他倒是真性情，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肖遥听完，自嘲地拉了拉嘴角，眼角眉梢却不带一点笑意。
他站在老人背后，说：“是啊，义父。”
大厅里佯装喝酒，与部下说笑的玉宥汋突然瞪大了双眼。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说了声失陪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到了宴会厅的后花园，他才放下掩饰的情绪，开始大口呼吸起来。
他看了看这花园，里面种满了一地香型不同，种类不同的月季。
“这一片可是波莱罗。”
玉宥汋正出神地望着地上的花，听到声音，转过身去。
“你也出来了?”
Livs笑了笑：“早知道你喜欢花，尤其是月季和玫瑰。”
玉宥汋望着他，眼里难得生出光彩：“毕竟我们做过5年的搭档。”
“是啊。那几年过得多惬意啊……宥汋，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
玉宥汋打断他：“别说了。”
男人不解地看着他：“如果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玉宥汋摇摇头，他从那片散发着浓郁果香的波莱罗走到另一片月季前面，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男人笑了笑，目光一直跟着他的脚步。
“我对月季所知甚少。”
“这叫园丁安德雷，”玉宥汋折下一朵花来别在衣领上，“因为香型和长相差不多，很多人或许会把它和马美逊弄混，它是为了纪念17世纪那位有名的园林艺术家而命名的。安德烈·勒诺特终其一生打造的皇家园林，可不是区区王室特权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可以媲美的。那位玫瑰皇后甚至让两**队为她而停战，但她对玫瑰的爱是真心的吗。”
男人垂眼笑了笑：“很多时候特权也未必不是实力。”
“不一样的。”玉宥汋衷心地笑了：“你还是不懂我要什么。我不要当王后，更不想听信亚多斯王那只鸽子说的话，毕竟我可能没有普克利那么幸运。Livs，或许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
金发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领口的那枝月季，花圃中的灯在他的瞳孔中映出淡淡的黄光，那抹清澈的绿色也变得混浊，他小声地说了句“再见”，便远离了他。
玉宥汋目送他离开，叹了口气，又重新蹲下去看那些花。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接下来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不是走了吗，怎么……”玉宥汋回过头去，看见肖遥站在他面前。
在知道肖遥是首领的义子之后玉宥汋现在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他恹恹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肖遥从他领口抽出那枝月季，放在鼻尖嗅了嗅：“古典大马士革香，原来你喜欢这种花。”
玉宥汋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像我们这样长年与生死这么接近的人，喜欢点柔和的东西不好吗。”
“都说黑手党冷血残酷……”肖遥把花还给他，“其实你不适合做黑手党，玉宥汋。”
你太重情重义了。肖遥想，他说：“花还给你了，宴席快结束了，回去吧。”
“我知道。今年是我在黑手党的第十一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片土地，但是现在不是晚了吗。”玉宥汋沉声道：“你既然已经拿走了，又还给我干什么?”
他快步追上肖遥，把花重新塞进他手里，另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口，肖遥被这一拽蒙了神，随即玉宥汋的唇贴上他的。
温软如水，一触即分。
“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玉宥汋和他分开一点距离，眼神躲闪不去看他，“总之，先这样。”
傍晚的天微微有些冷，花圃边的路灯闪烁着，像是眼睛里微微摇晃的情绪一般晦明不清，随即天空中刮起了阵阵微风，水滴弹在了大片月季的嫩叶上，花蕊也蒙上一层水雾。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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