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春躺在一片无波无浪的死水之中，于一片漆黑之中瞧见有人踏水而来，来人一身白袍，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长相精致，肤白如玉，一双细长的含水秋眸似有情亦似无情。
“姐，就算我说我喜欢男的，你也没必要真变个男的出来吧，我真的对这方面没什么想法，你的那个什么契约我也真弄不明白，要是弄得明白，我早就把我妈给绑定了不是。”
方长春以为轻虹贼心不死，重新变了个性别的样貌来勾引他，企图让他答应那什么所谓的共生契约，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合同多好，虽然他不知道轻虹一只鬼适不适合讲人间法，但方长春相信妖魔鬼界应该也有相关的鬼法。
不然怎么管理？总不能硬管吧。
青年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点在方长春的脖颈间，应当就是方长春被轻虹指甲刺穿的地方，一阵寒凉从伤口处蔓延开，方长春听见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轻虹变出来的青年不解道：“方家的人现在都这么弱了吗？”
方长春疯狂点头：“对啊，什么基因传承了千百年都该退化了，姐，你就放过我吧。”
青年噗嗤一笑，知道方长春将自己认成了伤害他的小鬼，于是出声解释：“我不是她，我名唤云来雪，是你将我唤出来的。”
啊？
方长春满头问号的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云来雪这个名字，然后突然想起方静曾经说过以及死了也要记在日记本上的话，朝云来雪。
妈呀，搞了半天，其实这句话是找云来雪是吗？
朝云来雪，找云来雪。
方静真他喵的是个有话不喜欢直说但又直说了一半的人才。
云来雪见眼前的人神色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轮，在确定他已经扼腕接受了的时候才慢悠悠开口：“契约已成，我现在只能寄居在你体内，你替我做些事情，我便替你续命。”
一个两个都想让方长春做些事情，导致方长春实在是有些好奇：“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我不可，明明你们都比我强多了吧。”
云来雪也叹气：“人界有人界的规矩，受天道保护，我们这些非人的也有非人的规矩，受天道约束，我们不可干扰人界之事，但人妖鬼魔终究殊途，你方家所习之法便是可通阴阳，可连三界···”
“打住打住，说简单点，我真的听不懂，用最直白的话讲。”方长春最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的，既浪费时间，半天讲不到重点上，讲话又文绉绉，让他梦回高中语文课堂最好睡觉的那段时间。
云来雪被打断后也不恼，甚至有些习惯的从善如流道：“就是养灵。方家人一生只能在体内养一只非人灵物，或鬼或妖或魔，灵物供给宿主灵力法术，宿主需提供灵物所需的愿力。”
方长春沉默了一会道：“听上去我们姓方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谁家好人在体内养一个莫名其妙的玩意。
云来雪也跟着点头：“是出过几代利欲熏心的家主，所以方家被修士世家排挤，至今可能唯有你一个血脉流传了。”
好家伙，就真的是不当好人所以导致他家真的快绝后了呗。
最后的根苗方长春提问：“请问你打哪冒出来的和我契约啊？”
云来雪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方静没有说过吗，我一直都在那块玉佩里。”
啊？
那块玉佩是十岁那年方静亲自给方长春戴上的，还说是一个很灵验的寺庙求的平安符，感情方净在玉佩养了这么多年男鬼啊，牛逼牛逼。
一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玉佩里有这么一大只鬼，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方长春一怒之下还是怒了一下：“方静也太过分了吧，有这么好看的鬼她都不早跟我说？”
云来雪：？？
一时之间云来雪竟不知道方长春介意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索性点了点方长春的额头，将他推回现实世界，和他say拜。
看见方长春走后，云来雪才算松了口气，他脸色苍白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从漆黑的虚空中冒出一只通体白色的狐狸，它几下跳进云来雪的怀中，一开口却是一个大叔音：“死社恐，方静还说你得演好一个知心好男鬼的人设，才能骗住她的好大儿，现在就让你说几句话和他解释一下，你就吓成这样。”
云来雪满面愁容的抱着狐狸将自己缩成一团：“你这台词写的，我能念完已经到极限了，不过他应该相信了吧。”
他已经很努力了，让一个社恐背那么多词，能不磕磕绊绊的已经很好。
狐狸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尾巴沉思了会：“应该信了，他看上去不太聪明，好骗得很。”
云来雪有一些迷茫：“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其实很聪明呢？”
狐狸摇头晃脑：“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类比我聪明呢。”
云来雪顿了一下道：“但你死的时候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其他人类吧。”
狐狸：······
“不管，我是狐狸，狐狸你懂吗？人类怎么可能聪明过狐狸。”
不太聪明的方长春从楼道间睁开眼，喉咙处的伤口已经愈合，骨灰罐正在他身上蹦蹦跳跳的，差点没将他又砸晕过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老虎的咆哮声，方长春一激灵立刻站起身抱着骨灰就狂奔，这次没再遇上什么鬼打墙，顺顺利利的跑到一楼，刚路过一个花坛，就听见碰的一声，一具血肉模糊的老人尸体砸在他脚边，只差一点就能砸得他脑袋开花。
Woc，方长春张嘴就是一句：“高空抛物犯法你知不知道，王奶奶。”
那是他们小区的孤寡老人，姓王，本来有个儿子，但成家后常年不回来看她，她便独自一人生活，方长春偶尔也会去看看她。
直到去年她得了某种眼疾，眼睛逐渐失明，不知道是看不清还是真的不想活了，在自家阳台就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王奶奶沉默的将自己调出来的眼球又塞了回去，满脸是血的瞥了方长春一眼，冷漠的甩开方长春要扶的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的望回走。
被拒绝的方长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克服多大的恐惧才敢对你伸出手的，我说真的够了，真的够了，王奶奶从今天开始你失去我了！
方长春吐槽完后又听见一声虎叫，也没再计较一个老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慌慌忙忙脚下抹油就跑出了小区往左拐。
一只黑虎从一楼楼梯一跃而下，在即将撞上王奶奶时来了个急刹车：“地缚灵？”
王奶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黑虎更稀奇了：“还是个有意识的地缚灵。”
它问王奶奶：“你看见有个蠢兮兮的青年，他去哪了？”
王奶奶点点头，眼球又从眼眶处掉落，正好砸在黑虎脑门上，把原本威风凛凛的黑虎砸出了蠢萌样，她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将眼球取回按上，伸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
黑虎不疑有他，毕竟没人想到一个地缚灵居然也会有骗虎的，直直的就朝右边奔去。
做人的时候家里人经常说，出门在外不要太相信人，但很少说也不要相信鬼，毕竟鬼也算是人变的，有骗人的人，自然就有骗人的鬼。
呆在原地的王奶奶摇摇头，只觉得这只老虎家里还是教得不好，不晓得把这么浅显的道理掰开揉开了讲，一边掉着眼睛一边回楼上继续循环跳楼。
这头的方长春一路疾驰，拐进了小区附近的小街，街道深处开着一家香烛店，位置实在隐蔽，不仔细看都会忽略的地步，他熟门熟路的直奔而去，从一侧的花盆底下摸出钥匙，三两下就开了卷帘门进去大喊：“孟叔！救命啊孟叔！”
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应之后，方长春从收银台上看见了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上面写着：叔叔我环球旅行去了，没带手机，勿扰！
方长春：······
我信你个鬼！
方长春愤愤不平的将信件揉皱扔进垃圾桶，此时香烛店内温度骤降，仿佛有什么东西又缠了上来。
一张森然的鬼脸倒挂着从门口出现，是那个不知道跑哪去了的轻虹：“你没死？”
方长春尴尬的摆了摆手：“嗨？”
她一脸狐疑的在空气嗅了嗅，而后脸色大变道：“谁！哪个小兔崽子！趁老娘之危，我把你打个半死，结果你转头和别的鬼契约了？？”
她说得方长春仿佛是那个无情抛弃的渣男，但落在方长春这里，说的简直不是人话，虽然轻虹本来也不是人。
但方长春是第一次觉得鬼话是真特么的难听。
“对啊，就是被另外一只鬼抢先了，要不你把他搞出来你两打一架，谁赢了我跟谁？”
方长春好心提议道。
轻虹简直要气炸了，她飘到方长春身边抓着他左闻闻右闻闻，发现这味道有点熟悉，难不成还是虚空之境里哪个老熟人？
虚空之境里镇压的鬼妖魔无数，随便哪个都不是好惹，但方长春身上这位的味道并不浓郁，一闻就和轻虹知道的那几位最不好惹的没关系。
是以她暴起，mad，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好不容易打个半死结果被其他鬼截胡了，她都快气炸了。
她伸出锋利的指甲就要划破方长春的胸膛，却在接触到他脖间的玉佩后，瞬间断裂，一节红色的长指甲断在地上，轻虹一愣，方长春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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