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峰过后，众人们再次入阁。
这次，不只是玄应，几乎峰内所有的长老都出面了，许多弟子也停下课业，亲自目睹他们经过剑峰白岭。
“这是带我们去哪？”
聂恩初表情严肃：“先前，我也从未来过这里，如此阵势，都快赶上我门内最高规格了。”
纪尘轻嗤：“不是嫌合习不堪入目？这下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着罢。”
此处装横极有出入，与门内一贯规正之气不同，楼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南阁。
归玉峰藏剑之所。
白骄阳没想到，楚毓也没想到。
大门被几名长老用灵力合力打开，禁制破散，一股真气自阁中涌出。
洛云青微微皱眉。
“现在开始，摒弃你们先前一切剑感，务必——心无旁骛踏入阁中。”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没动，不解其意。
有弟子小声嘟囔。
“真以为我们门派什么都没有啊，如今长老把藏剑阁打开，反而不敢进了。”
白骄阳问其中一位长老：“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进阁择剑？”
“是。”那名长老说：“南阁藏剑，上到开派以来，历代门主之剑，下到修仙界中无数条路的英豪之剑，悉在此中。”
“你们要做的，是选出那把最适合自己的“道”的剑，将它带出阁中，作为佩剑。”
褚君大喜：“我们要真能唤使那些大能的佩剑，不就说明我们能成为那些剑的新主人了？”
俨然一副将阁中剑视作自己囊中之物的模样。
其他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狂妄自大。”随即，玄应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泼下。
天底下果然没有这般好事。
另一位长老说：“归玉峰的剑，走的时候自然要归还归玉峰。”
只是暂时的使用权。
不过，能召用那些上古之剑，也绝对不虚此行。
“纪尘。”玄应喊道：“就由你，第一个入阁择剑吧。”
“是。”纪尘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入白光中。
“谁想第二个进入？”
“我来！”褚君撞开师丹羽，没等长老发话，便创了进去。
有长老无奈摇头，只好让开门前，示意他们随意进入。
白骄阳也欲前行，楚毓却突然上前，比她更快一步。
白骄阳顿住一瞬，随后与洛云青同时踏入。
……
楚毓在门开之事，看到了一抹因果杀脉。
在白骄阳将要进阁时，杀脉更是夺目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故而她抢先进入，那抹萦绕的红，却消失了。
阁中比在外看上去更大，想必跟昆仑墟一样，同样用了缩收的手段。
而且应该还有隐藏的机关。
许多剑仍泛着隐隐灵光，只都无比虚弱，在楚毓经过时也没有感应，无法共鸣。
上古之志曾言，剑有灵，无道不堪托。
剑选人，而非人择剑。
尤其是已经被上任剑修收服的剑，矜傲无比，怎会轻易易主。
楚毓又向上走了三圈，也没看到任何人。
分明是前后脚进的阁里，眼下却都消失了。
无数柄剑剑身幽光，就是没有一把主动落入楚毓手中。
方才长老也没说，没有剑愿意跟自己出去该怎么办啊。
楚毓一筹莫展，她往上望，还有四层，倘若无剑所归，她只得强行带走一把黄花大剑出阁了。
这般想着，身后却突然发出声响。
“谁！”
楚毓回头，看到了持剑的纪尘。
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眼下情况，楚毓在六楼楼梯上方，纪尘反倒在五层半处。
他不是第一个进入的吗，竟然比自己还慢？
她的目光慢慢落到纪尘手中剑上，询问道：“你已经选完了？”
“嗯。”不知为何，纪尘心情极好，连面部肌肉都有所柔和，见她尚未择剑，甚至好心提醒她道：“剑会出灵指引，不必操之过急。”
楚毓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见他还想继续说所谓的“择剑体验感悟”，只好打断后问：“你手中剑是谁的？”
“归玉峰第三任门主佩剑，挟衡。”
“那挺好的。”楚毓随口附和。
纪尘见她态度如此，又恢复了以往模样，说：“先前有分歧许多，想必我们狭见不同，既为剑修，待到比试时，你我一较高下。”
“……”
纪尘说完，没听到回应，再抬眼，面前哪有什么楚毓。
她早就走了。
楚毓被一抹深紫色的幽光吸引。
走近后才发现，有一柄剑，在置剑匣的夹缝中。
“……”
灵光温暖，好似同自己感应。
诸多佩剑中，这还是头一个。
楚毓伸出手，将要触碰时，却听见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
“……琬，是你吗？”
“你，来看我了么！”
“回答我，求求你了，回答我……”
楚毓下意识缩回了手。
而那抹仿若剑识残魂一般的东西，却不由她离开。
极强的力量将她牵引过去，几乎瞬间，楚毓自己都没知觉，她的灵府便被强行打开。
而那抹声音还在继续。
“琬，回答我。”
楚毓被迫张开嘴，一开一合，声音自肺腑发出，十分诡异。
“是……我……”
眼前景象骤变。
世间难以形容之景色，珍宝堆叠，曼妙纱帐，光华容影。
缭乱而繁杂的香气扑鼻而来。
远处所立一人。
可惜很难看清她的容貌。
楚毓听见她说——
“我留下的东西，由不得你。”
“你讨厌也好，喜欢也罢。”
“就像……那里一样。”
她自说自话了许多，楚毓听得毫无头绪。
仿佛刻意不让她听清一般，空气中的风动荡摇晃，声音同样时有时无。
楚毓眼前逐渐模糊，她挣扎着，吐出一句话。
“我是……琬之。”
楚毓十五岁弱冠。
彼时，楚祁问起她想要择一个怎样的字时，她正捏着图依珂救下来的小狼双颊，用力向外拉扯。
小狼咧嘴，想凶她又不敢。
楚毓随手指了书上一个字。
“琬。”
只是还没彻底订下，她便不得不前往京城了。
……
楚毓发出声音后，那些呢喃之语便停下了。
数顷后，女子终于回头。
楚毓最终依稀听到一句话。
“她的杀孽因果……不是你的。”
什么杀孽因果！？
楚毓这才正色，想要更靠近一下，谁知，下一刻，那股力量竟将楚毓推开。
幻景移动，她又回到了藏剑阁，只是推力并未随着幻境消失，是实感的灵力将她推回的。
力气之大，险些将她推下楼去。
楚毓险险抓住扶手，木制栏杆因年久失修已然摇晃，她迅速退回安全地带，随后向下瞥了一眼。
剑阁下方可都是利剑。
倘若她倒下去，不死也是半残。
她站定后，面色难看的盯着那把剑。
剑身的光芒消散了，剑没有择中她。
奇怪的是，剩余许多剑却突然开始轻颤，它们无比躁动，想要飞到楚毓的身旁。
楚毓经此一遭有些多疑，不敢接过飞悬身前的剑，那柄剑不耐烦后，竟直接钻入她的手中！
剑识与灵府短暂合鸣，随后离去。
同样没择中。
楚毓嘴角抽动。
如此重复四次，她开始试想炸毁藏剑阁的可能。
逐渐，楚毓发现端倪，这些剑都非纯正之剑，从与灵府合鸣可以感知到，大多剑主心思近于邪。
她微微扣手，作思考状。
照这样来说，自己魔修的身份应该深受他们喜爱，为何合鸣后又逃开？
最后一抹剑飞入她手中后，她神色略有变化。
这柄剑——
是风灵主的剑。
是那个涂害苍生，连凡间也没放过的风灵主。
归玉峰剑阁怎会有她的剑？
合鸣时，楚毓眼前变得开阔。
她看见由剑识化作的风灵主残像，立于被攻破的城墙上空，质问自己——
“你觉得，我做的可对？”
城墙上插得已然外斜的旗帆上，印着一个“陈”字。
是前朝的前朝。
凡间久经天灾，风灵主不忍，却是摧毁整个国家，是为重建秩序。
只可惜最后，她本人遭受镇压，凡间之人都不愿为她铸像。
“……不对。”
不知为何，楚毓稍犹疑后，给出了答案。
风灵主轻笑一声，也不恼。
楚毓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
同样，永远不会有人给出回答。
绝顶问道后，天道愿意给予楚毓一个新的答案，因此影响了楚毓自身，她不再觉得风灵主所行之事为义，不愿承认自己与她同道。
她在此时，短暂的忘记了，前世她于魔域，还为风君灵主作过追忆诗两首。
思邪之剑的离开，令另一柄剑，终于有机会展现在楚毓面前。
剑形非常，其身殊色。
是归玉峰藏剑阁中最出名的一把，宛如天然乳石化形而成的。
归玉峰剑术的极致，掌门为道侣亲手铸造的“诚剑”。
传闻掌门三聘六礼，与道侣成婚时，那位传言中的道侣竟倾尽家财相赠，掌门回以此剑，象征与子相和。
剑身澄澈映其面容，楚毓指尖于锋侧辗转，最后实实握住了剑柄。
她无从拒绝，欣然接下此剑。
藏剑阁感受到她已择剑，便直接将她送了出来。
门外众人三两成群，看向最后出来的楚毓。
南阁的门再次被数位长老施法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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