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母亲生病了，我来看母亲。”
六岁的云琅刚出外院读书，平时都是小大人的模样，此时着急得快步小跑进来，倒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跟着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摔了少爷可不是玩的。”云瑂赶紧拉住云琅。
看到云瑂也在，云琅一脸急切：“二姐，母亲是怎么了？我听说母亲晕倒了，还没醒。”
云瑂温言安慰：“母亲是胃痛，没什么大问题。你去里面看看母亲，不能打扰母亲休息。”
云琅很是乖巧，应声点了点头。
吴妈妈看大家都不理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讪讪道:“琅少爷也来了，那姑娘陪着琅少爷，我到外面候着。”
云瑂看向张妈妈，“让琅儿进去看母亲，等一会儿，你亲自送他回去。”
张妈妈听了吩咐，拉起云琅进祁氏的卧房。
“二姐，你的裙子，沾了泥点。”云琅回头指了指裙摆，又嘱咐一句，“二姐，有我在，你放心。”
果然，不知什么时候，云瑂藕荷色襦裙的下裙摆处沾上了一片泥点，秋棉几个丫头竟然也没有察觉。
云琅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吴妈妈，琅儿在这里看着，我这就跟妈妈去祖母那里。”
前厅里此时又有许多人，没了清静。云瑂不想人打扰祁氏，这事恐怕只有去老夫人那里才能弄明白。
茯安堂一片安静，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倩纹在门口看到云瑂一行人，忙恭敬打了帘子。
内室里，云老夫人倚在榻上，戴着抹额，一副虚弱的样子，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云瑂用帕子掩了掩鼻子，还是盖不住药味，忍不住皱了眉。
“祖母这是怎么了？可还安好？”
云瑂一靠近了，云老夫人直了身，一把握住了云瑂的手。
云老夫人手心温热，云瑂细看了她的脸色，分明脸色正常。
听了云瑂的话，也像没听见，自顾自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云瑂有些不悦，不着痕迹挣脱了手，祖母叫我过来是怎么了？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孙女不打扰了。”
“瑂儿，好孩子，你母亲的事，别怪你父亲和姑母好吗？”见云瑂要走，云老夫人才开口。
原来是因为这个。
“虽然说那金雁是皇家的物品，到底不是陛下亲赐给穆侯府，也没有内造的印迹。按理来说是因为姻亲给了女方，那怎么处理，只要不是故意亵渎，女方是可以随心意处置的。”
云老夫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嫁妆迟早是你的，就当你先借一点给你姑母，好孩子，你姑母家如今是糟了点难事，但是他们家底厚，很快就好的。等你出嫁，我让你姑母给你好好添妆。”
连着说了这么些话，云老夫人根本不带歇气的，一点不虚弱。
“她平时对你也最好，衣裳布料，哪次不是给你最好的。有什么好东西，新鲜玩意，都先想着你，你表哥都要靠后。她这么疼你，这次也只是需要你帮忙个小忙。”
云瑂不说话，只问了一句:“这事是父亲的主意吗？”
“你姑母也可怜，你祖父去后，我们家不如从前，你父亲仕途花费不少。你大姑母一直补贴，不知补贴了多少。你父亲心里很是感激，他们兄妹自然是无话不说的。”
眼看说余家大姑母对云瑂好的话行不通，云老夫人搬出了她对云家的恩情，这是云瑂第一次听到，关于当时云家艰难，余大姑母为云老爷，也是云家做的贡献。
说完这些话，云老夫人眼角倒是真有了几滴眼泪，颇有些真心实意。
云氏家族不大，这许多年也只出了云老太爷这个知府。云老爷虽然也借了云老太爷的一些关系，但家底实在薄，在这个年纪做到礼部侍郎确实不容易。
她该为了这份恩情就这样委屈求全吗？
“祖母，可是那金雁确实价值不菲，大姑母都已经到了需要用到金雁的地步。我不信这个难事会小，祖母，你跟我交个底好吗？”
即使治好了穆尚谦，他同意想办法退婚，他给的一半聘礼，她可以想办法补上。
唯独金雁，要是不能原样还回来，云瑂赔不起。
云瑂不是傻子，她必须把话问清楚。
“瑂儿，你就相信祖母吧，这件事情，你姑母和姑丈一定会解决的。”
云老夫人不肯说实话，却很笃定。
“那母亲呢？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也少了好多。里面有一部分，是母亲的嫁妆。她因为做这件事已经气病了。”
稍有些殷实的人家都没听过用媳妇嫁妆的事，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官宦之家。云老爷又在礼部任职，被外人知道，参他一本，也不是小事。
“你母亲那里，你也要多帮着劝劝，你的婚事也在眼前了，传出去也不好……”
合着最后还要把善后的事情推给自己，让自己去劝祁氏，让她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忍下来。
想到祁氏有些苍白的脸色，现在还躺在床上，再看看云老夫人的好气色，云瑂不想跟她打太极了，“祖母不肯说，我亲自去问父亲。”
“你别去，吴妈妈……”见云瑂真要走，云老夫人急了。
吴妈妈好像随时就在门口待命，一下窜了进来，云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手。
此时身边的丫头都被留在了前厅，云瑂甩了一下手，没甩开，气得不行，“吴妈妈，你虽然是祖母身边的人，可我也是这个府里的主子，吴妈妈这样来攀扯我，是什么规矩？”
“二姑娘……二姑娘也别怪我，我听老夫人的吩咐，老夫人不发话，我也不敢让姑娘出这个门。”
吴妈妈有些心虚，但就是不放开云瑂。
“祖母 ，我只要一句实话，祖母当真不肯对我说吗？”
看着云瑂坚决的神色，云老夫人一怔，撇过头，猛烈咳嗽起来。
这下吴妈妈不抓云瑂了，赶紧上前给云老夫人顺气，一边似乎劝，似乎挑拨说道：“二姑娘就别气老夫人了，你就听听老夫人的话，你看老夫人都……”
云瑂不理她，就往门口走。
“你这孽障，真要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吗？”还没出去，迎面遇上云老爷。
正好，云瑂也不用去找他了。
“父亲，这也是我的婚事，我想问清楚也不可以吗？”
看云老夫人咳得不行，又看见云瑂一脸不愤，云老爷直接开口训斥：“谁允许你问了，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家里就是对你太宽容了。你看哪家姑娘像你这样上来质问自己的祖母和父亲。”
“ 父亲不让我问也行，现在在母亲病倒了，父亲总该去看看母亲，那里面也有她给我的嫁妆。”
“你祖母也病了，我看过你祖母，自然会去看你母亲。你母亲那里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说了什么混账话，赶紧给你祖母赔礼道歉。”云老爷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只要云瑂道歉。
云老夫人一听，已经平和的气息，又配合的猛咳起来，“瑂儿……是懂事孩子，你别这么说她。”
云瑂怎么会不知道云老夫人没病，直对着云老爷：“我说的不是混账话，是为我们这个家的好话。父亲，您觉得母亲会为了你的官声，为了我的婚事，不计较。可是您想过姑母是真的为我们考虑吗？
家里人多口杂，挪用正妻嫁妆，这事保不齐就传出去，父亲的官声也没了。等我要出嫁的时候，姑母东西补不齐，嫁妆难看，侯府都要低看我，往后我在侯府的日子要怎么过，父亲想过吗？
干脆我也别嫁了，省得给家里丢人，父亲去给我退亲吧！”
云老爷突然暴怒起来，一巴掌打到了云瑂脸上。
这一巴掌直接把云瑂打懵了，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云老爷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她只能看见他怒瞪她的眼神和上下碰撞的嘴皮。
—— —— ——
是的，云瑂又被禁足了，尽管被挪用的是她的嫁妆，但是又变成她的错被禁足了。
她的脸肿得不成样子，小棠心疼，项出门给云瑂买白糖糕却也没办法。
秋棉抹了眼泪，小心翼翼的给云瑂脸上药，“姑娘疼也忍忍，别流眼泪，不然上了药，又没了，姑娘脸就好得慢。”
脸上木木的，云瑂也感觉不到疼。
小棠看着云瑂的脸，有些不忍：“老爷也真狠心，把姑娘打成这样。”
“我在禁足，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想起来祁氏还在病中，但是府里云老爷最大，他下的禁足令，澜蔚轩
外守着的老妈妈叶不敢放云瑂出去。
秋桔放下食盒，凑到云瑂耳边悄声道：“张妈妈让夏荷递了消息来，夫人好多了，只是还没全好，身子有些虚。”
“怎么又是早上的菜式，不是她们吃剩的吧！姑娘别忍了，看我把这些饭菜砸到她脸上。”
接过手摆饭，小棠看着只有一小碗米饭，几碟小菜，汤也冷了，只有一层油水，实在忍不住。
“说什么话，你还嫌姑娘的受的罪不够吗？还不快住嘴。”
秋棉直起身，拉住小棠。
“这几天母亲病了，府里内院是谁在管事？”云瑂回过头，那层腻腻的油，看得她恶心。
秋桔忙忙的解释：“本来是张妈妈顾着的，可老夫人让张妈妈好好照顾夫人，不让她管，现在全是钱妈妈做主。也是我没本事，没给姑娘弄来好的。”
看来这府里的消息也没瞒住，钱妈妈一贯势利。
自己没了嫁妆，聘礼也被挪用，一点做不了主，定亲的姑娘还被这样打脸，侯府能不能看得上，嫁不嫁得了也难说。
“秋桔，等会取你们的饭食，让小棠跟你去。这些饭菜收回食盒里别动。小棠，你拿两吊钱给院子外面的妈妈，就说请他们喝酒，我禁足，可没你们不许出去。”
云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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