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牢房中
刑部尚书来到关着周肃的房间里。看着眼前惊惧交加，努力保持一丝镇静的周肃。
周肃看到他来连忙询问：“怎么样大人，可是调查清楚了，我确实是无辜的，事情的全部经过我都讲清楚了。”
刑部尚书看着暗含期待的周肃心里为他感到惋惜。明眼人都知道，这从始至终就是杨右相和柳左相之间的权利争锋，周肃反而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他只是运气差恰好被当做棋子卷进来。如今陛下似乎都站在杨右相这边，真相如何早就无关紧要了。
他不带感情开口：“在你房间的手炉里搜出了未烧净的考题，你作何解释？”
“什么！”周肃大惊，“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他看向刑部尚书极力解释：“我从来没买过考题，这不可能。而且那个手炉也不是我的，是店家提供的。”
他脑子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有人栽赃我，大人，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栽赃我的！请大人明察！”
刑部尚书知道有些案子，可以察，但绝不能明察。很遗憾，这件案子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你有什么要说的最好现在说，若是什么都交代了，最后量刑时可以酌情减轻一些。”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我没有说谎，大人可以去店里询问伙计，他们都可以佐证我说的话。”
刑部尚书只留下一句：“我会查的。”就离开了牢房。跟在他旁边的官员问道：“那现在需要属下去问询千味楼的伙计吗？”
“能问询刚刚搜查的时候杨右相就该吩咐下去了。”
属下继续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做什么？刑部尚书心里叫苦，今年才刚开年自己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开年不利啊！
“柳左相还在宫里吗？”
“在的，”他又补充，“杨右相也还没出宫。”
刑部尚书拍板：“去宫里，陛下等着的。”
他到大殿时发现除了两位丞相，左御竟然也在殿中。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压力无比大。
江尧开口：“来的正好，你审问的结果是什么？”
他不能说谎编造，每次审讯都有专人在旁进行记录。但他又不敢明着偏向哪一方，尤其是怎么左御也加入进来了。
他只能如实相告：“臣将找到残存考题碎片的事告知周肃，但周肃坚持自己没有行贿买题。”
杨瞻无所谓的笑一声：“这种事，谁会承认呢？”他看向柳郃，“年轻人或许还抱着只要不承认就不会有事的幼稚想法。”
出人意料的是柳郃还没说话，左御先开口了：“陛下还没下判决，怎么到杨右相口中就像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碍于左御的名望，杨瞻不能反驳，只能退让低声说：“不敢。”
他心里暗骂，半路杀出个孟渊。他不是和柳郃关系不好吗？怎么还特意到大殿中就为了帮柳郃说话！
柳郃看向夹在两人中间诚惶诚恐的刑部尚书问：“他是怎么为自己辩解的？”
刑部尚书据实相告：“他说手炉是店家提供的，任何人都有可能经手往里面放东西。”
杨瞻否定：“从他被带走调查那一刻起，他的房间就被封禁，由谁能在那段时间进去呢？”
柳郃不理会他，思索一下问：“你们询问了千味楼的伙计吗？”
“这……”刑部尚书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杨瞻。
刑部尚书不是杨瞻的人，所以此刻不会完全站在他这边。现在能稍微偏向他，已经是看在皇帝似乎也想要定柳郃罪的心思上了。至于更多的，会让自己不利的，刑部尚书一步都不会做。
他只能站出来接上：“这种事定然是避着外人的，那些伙计不一定能问出来什么，现在证据确凿，请陛下定夺！”
刑部尚书不帮他如何，孟渊又如何。如今关键证据都有，只要陛下发话这件事就定下了。想到江尧对他的暗示和平时对柳郃的不耐烦，杨瞻觉得十拿九稳。
江尧看向柳郃：“柳左相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请求对千味楼伙计进行询问调查。”
江尧十分爽快地说：“准了，邓尚书你亲自带人去，所有相关的人都要询问，仔仔细细，好好的调察清楚。”
有了皇帝的明确命令，刑部尚书直接领命退下。杨瞻心里一颤，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尧还要再去调查，事情好像开始偏离正轨了。
一个个询问是个费时间的活，与其干等着，正好也到了晚饭饭点，江尧直接留他们一起吃晚饭。
“杨右相，多吃些。这两天的调查幸苦你了。”江尧就像平常的主人家一样招呼着杨瞻。
杨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多谢陛下，这是臣职责所在，称不上辛苦。”他的心一直慌慌的，总觉得这件事要糟，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咬牙把这场戏继续唱下去。
孟渊看看神态自若的柳郃，又看看面带笑意的江尧，倒是琢磨出了点什么。也不再管场上的局面专心吃起来。
整顿饭只有杨瞻心里揣着事，食不知味。
饭后没一会儿，刑部尚书就带着调查结果进宫觐见江尧。
“我们对所有知情的伙计进行调查，通过柜台伙计的证词，手炉确实是店里提供给上房客人的。并且周肃在几天前就告知柜台伙计，会在昨日早上，也就是我们带走周肃的那天搬出去。但是柜台伙计忘记告诉负责打扫卫生的小二，导致昨天早上，在周肃出门后，小二照旧去了房间，将手炉里的灰倒掉添上了新炭。”
杨瞻觉得不对劲，有些着急。刑部尚书继续说：“据小二所说，当天早上倒灰时，没有在手炉里发现任何纸片碎屑。而周肃在早上出门后直至下午被我们在另一学子住处带走，都没有再回千味楼。”
听完刑部尚书的话，左御拱手：“若上述证词为真，那这件案子就不是受贿卖题，而是蓄意构陷，还请陛下明断。”
“很好，”江尧朝刑部尚书点点头，然后问杨瞻：“杨右相有什么要说的吗？”
陛下不是想要将柳郃拉下来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杨瞻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脑袋里在飞速想着对策。
“但柳左相确实收了周肃的钱，这点其他考生都可以作证，在发放贺钱的那天，周肃领到贺钱后就匆匆出门了。”
柳郃不紧不慢地说：“我借钱那天，客栈伙计见过我，我们大可以去找他对质。”
大殿里一下攻守之势异也。偏偏刑部尚书还出来给柳郃作证：“柜台的伙计证实了之前确实有人给周肃垫付房费，只是他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只知道是店里的一个客人。”
“但是……”杨瞻试图找到可以反驳的点，“谁又能证明周肃没有借着还钱的理由，多给柳左相钱？”他知道这句话有些牵强，但短时间内他确实想不到该怎么辩驳。
“杨右相大概没想到，我借钱以及周肃来还钱那天，工部侍郎杨平都正好在场。”柳郃温润的声音落在杨瞻耳里就像是恶鬼的低语。
“怎么可能？！”
江尧适时出声：“正巧，我这里有一份陈情的奏折，出自工部侍郎杨平，这里面详细写了柳左相借钱以及周肃来还钱的事情。杨右相要看看吗？”
为什么？柳郃有杨平这个证人前面却完全不说，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他繁乱的思绪里只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杨平的奏折应该在之前就递给了皇帝，但皇帝那时候为什么没说？不对，皇帝明明是要对付柳郃的，为什么会把奏折拿出来？
他看向柳郃，柳郃嘴角带笑，哪里还有一开始的慌张。杨瞻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了，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
如果皇帝真的想对付柳郃，在一开始搜出贺钱时，就该直接坐实不给柳郃辩解的机会。而不是要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这件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是假的，哪里会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陛下却依旧让自己去找了……
想到这里杨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陛下想要的证据，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而不是柳郃的。可笑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被安排好的棋子。
他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张张合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尧看着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杨瞻，开口：“何祥。”
见证了一整场闹剧的何公公准备传达这最后的旨意：“奴才在。”
“右相杨瞻，散布流言，构陷左相，扰乱科举。其德行有亏，结党懈职，深负皇恩。现免去其右相一职，流放崖州，终身不得入京。”
“礼部尚书沈邱云，泄露考题做伪证，以权谋私，现贬为青州知州。”
“左相柳郃，无罪，仍领其职。”
“考生周肃，无罪，恢复其身份，准许参与殿试。”
何祥一一记下，退出大殿，将江尧的旨意传到翰林院，拟写圣旨。
左御看尘埃落定，也告退回去了。
杨瞻知道自己的官宦仕途算是到头了，自嘲的笑两声：“我以为自己揣摩君心，迎合上意，没想到竟是聪明自误。”
江尧没兴致听他的感悟，直接喊人：“来人，把杨瞻压下去。”
刑部尚书跟着士兵一起退出大殿。柳郃向江尧点点头，也离开了。
轰轰烈烈的柳左相受贿卖题案在今晚，落下了帷幕。
今天元旦，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万事顺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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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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