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郃匆匆离开，追上了走在他前面的左御孟渊。
“请等一下！”柳郃一路小跑，看孟渊停下来等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走过去。
孟渊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好像特意进宫说情的人不是他一样：“柳左相有什么事吗？”
但这个称呼就足以暴露出他态度的变化，就像柳郃几乎不喊杨瞻杨右相一样，之前的几次见面，孟渊也从未正式称呼他为柳左相。
但现在孟渊改口了。柳郃改口一般是因为要说场面话或带着讽刺的时候。但孟渊不是这样的人，改口大致意味着有些认可他了。
柳郃郑重地行礼：“多谢左御大人为我说情。”
“其实我来不来都一样吧，你和陛下不是早有谋算吗？”孟渊仔细看着眼前的小辈，突然觉得或许他之前有句话是对的，自己年纪大了，连看人的眼神都不好了。
柳郃没有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说：“但依旧要谢您愿意为我说话，同时也是向您道歉，望您不要生气。”
“我本就没有生气，谈何道歉？”左御想起大殿里两人的一唱一和难得露出个笑容，“你与陛下君臣相得，笙磬同音。这有什么可让人生气的？”
“孟大人不怪罪就好，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孟渊摆摆手：“不必了，上次送的书我还未看完。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柳左相请自便。”
柳郃看他离去，也没有硬是要送一送的意思，毕竟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和孟宅不同路。
周肃在牢里接到旨意，领了自己入狱时被搜出来的随身物品谢过狱卒出门。夜色弥漫，只有火把带来些许光亮二月寒意还未完全褪去，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抬头望去，浮云淡薄，星月交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发现远处有一辆马车向他驶来。
“还好赶上了。”柳郃匆匆而来，“没想到会调查到晚上，你在牢里还好吧？”
柳左相竟然亲自来接他出狱，周肃有些受宠若惊：“万事皆好，劳柳左相记挂。”
“那就好，闹了这么一通，客栈酒楼都不太适合你去居住了。你之前约好的那位学子，现在可否住进去？”
“今晚估计不行，我先前只是去他那看了一下房间并且进行了打扫，行礼还未搬进去。如今天色已晚又不好打搅，还是先在外面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刑部大牢远离市集，现在又临近宵禁，只怕等你过去，店已经关门了。不妨到我府上先住一晚，明日再搬。”
柳郃匆匆赶过来除了接他出狱，更多的是考虑到住宿这个方面。
“这怎么行！”周肃反应极大，“本就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柳左相，虽说现如今陛下圣明，查清了事情原委。可我现在又住到您府上，总是不好的。”
柳郃有些为难，如果让他回千味楼，旁人的闲言碎语必然是少不了的，但自己府上他又不愿去……
驾车的刘叔开口：“老爷，不然让这位后生去我的宅子吧。”
接柳郃本该一位马夫就够了，但刘叔觉得柳郃经历了这么大一件事，他很担心，所以跟着马夫一起来接。
“我们一家平日里总是住在府里，宅子也只有放假时会回去一下，将就着住一晚还是可以的。”
柳郃眼神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要多谢刘叔提醒。”
周肃还在犹豫不决，柳郃直接邀请他上车：“上来吧，我把你送去，只是一晚不碍事的。还是你嫌弃这是我府里仆从的宅子，不愿意住？”
周肃赶忙澄清：“在下绝无此意！”
“那就上车。”
周肃走近，向刘叔恭恭敬敬道谢，才进入车中。车轮滚滚向前，两人在车里一时相对无言。柳郃感觉到周肃的紧张开口缓解气氛：“不必如此紧张，刚才你说连累了我。但其实我才该向你道歉，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把你牵扯进来，实在不该，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周肃更紧张了，连连摆手：“柳左相这是哪里的话，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这又岂是柳左相的错。”
“那你也不必对我抱有歉意。之后的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柳郃换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
不知不觉气氛都和谐了起来，柳郃时不时讲一些殿试的流程，两人也算交谈甚欢。到了地方后，柳郃目送他下车。刘叔简单介绍了基本物品的位置，回到了车上。
马车又晃晃悠悠往前行驶，柳郃轻叹一声。他对周肃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与周肃才认识他没几天相比，柳郃知道他的时间可要久的多。
新年放假期间
“我真服了，这个系统能不能出个筛选功能？”江尧对着足足有50多页的会试考生名录抱怨。
柳郃一溜看下来在纸上记了什么，翻开了下一页：“你有抱怨的功夫都能看两页了。”
筛选家境贫寒又有些才华，还人品不错的考生是个不难但又比较繁琐的事情。
在系统的面板里，所有人的各项数值都被量化，一眼过去清清楚楚。但是人数太多了一千多个，又没有筛选排序功能。
两人只能一页一页翻，一人负责一半，记录下每一页最符合要求的人和各项数据。
最后进行汇总，才华只要能排进前五十就行，重点是人品要好，这是计划成功的很重要一步。
“那就说好了，你到时候确认是谁，给我偷偷传个信，我根据他的名次更改贺钱的名额。”
柳郃比了个ok的手势。
江尧看着纸上选出来的十几个候选人问：“你的见证人找好了吗？”
“有一个人选不错，没有利益关联，过几天我联系一下。”
江尧稍微思索一下：“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工部侍郎吗？”
“对，之前给的图纸，没想到现在倒是帮上忙了。”柳郃搓了搓写字要冻僵的手，“本来是好心，现在倒显得是我处心积虑了。”
“准备都做好了，不管如何都要行动了。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事后补偿一下。”
“别光问我，你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我能有什么前期准备，前期重点都在你这。”江尧往火盆里加了两块炭，“我会找杨瞻聊聊的，暗卫也下命令了，24小时盯着他。”
柳郃无意识地盯着火盆：“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呢？”
江尧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一巴掌拍开：“别紧张了，我们有好几份预案呢。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预案，也要相信我们俩这么多年的默契。”
“那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会试前
半数暗卫被派出去，守在进京必经之路的几个村庄城镇盯着考生动向，谁最晚来，谁就是参与这个计划的幸运儿。
收到消息后柳郃写信给杨平询问图纸事宜，在言语暗示下，杨平主动约柳郃见面，双方约在千味楼。
而周肃从踏进京城的那一刻，所有的行踪都汇报到了柳郃的书桌上。旁人看似无意的闲聊，似是好意的提醒，最终把他引来了柳郃杨平吃饭的地方，之后一切顺理成章。
江尧需要把握的是柳郃被刑部带走后的一切事情。搜查的卫队里面，悄然多了一个暗卫，伪装后跟随一起行动。哪怕没有店员的证词，这个暗卫也会跳出来做证人，举报杨瞻的一切小动作。
总体来说，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整件事情进展顺利。
第二天临时召开的早朝上，江尧宣布了处理结果，并且把那些与杨瞻一伙上奏请求从严处罚的官员以不辨真伪听信流言为由，全都惩戒一番，让其他官员引以为戒。
下朝后柳郃走出大殿就看见杨平在外面张望，看到柳郃快步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
确认与往常没有不同后，杨平欣慰地说：“看到柳左相安然无恙就好。”
柳郃忍不住发笑：“我怎么样也是左相，刑部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杨平摇摇头：“非也，有时心理上的惶恐折磨远比身体上的厉害。看来柳左相精神坚韧，是我多虑了。”
“不知我的奏折可有帮到柳左相？”这话有些邀功的意思，但看到杨平的眼睛，里面一片坦然，只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柳郃对此是不吝夸赞的：“帮了大忙了，多谢杨大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愿意为我上书。”
杨平虽然是他挑的见证人，但他想的是最后才说出来，作为一个证人，从没想过对方会在事情一发生时就主动站出来。
“能帮上忙就好，也多亏陛下圣明，没被蒙蔽了双眼。”
语毕他又皱眉看着柳郃：“一年才刚开始就遇上这种事，不是吉兆啊。过两日我要去庙里烧香，柳左相要不要一同前去？”
古人难免迷信，柳郃正处在利用了杨平一片真心有些愧疚的阶段，一口就答应下来。
柳郃估摸着，特意让江尧赞赏杨平正言不讳的赏赐应该差不多到他府上了，就提出分别，还不忘留下一句：“现在回去，说不定有惊喜。”
杨瞻被关到大牢里去了，太阳不会觉得大牢晦气，平等的将阳光透过高高的小窗口撒下。
杨瞻看着眼前意料之外的客人开口：“这件案子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是什么让柳左相屈尊枉驾来我这？”他自嘲笑笑，“不会是特意来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
柳郃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你背后的人是谁？”
古代高官被诬陷真的很常见了。唐朝的丞相苏良嗣，虽然在载初元年春天，被罢去文昌左相之职，加拜特进之职，但同时仍任参知政事，他与地官尚书韦方质关系不好。
所以韦方质因犯法被判死刑时，供词中攀诬苏良嗣，不过武则天特意保全他，但他还是受到了惊吓，惶恐不已，在谢恩拜伏于地时，便昏倒不能再站起身，被人用车送回家中，武则天派御医前往诊视，但他当天就去世了，时年八十五岁。
也有不少官员被诬陷时选择以死明志。只能说，内心强大真的很重要。
最后杨瞻背后的人，感觉看到这里的大家应该都能猜出来，算是留了个不算悬念的悬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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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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