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只没有被邀请的萤火虫,一路晃晃悠悠飞进一间小屋,屋内烛火摇曳,香炉中升起一阵青烟,交融又分散开,与炉火上茶壶中冒出来的白气交融在一起,溶入空气中。
许是被热意暖了身体,萤火虫也变得倦怠慢慢落到了桌上。一个茶杯从天而降,抓住了这位小入侵者。
“我抓到一只萤火虫!”捕手江尧把杯子扣在桌上向柳郃移动,一下打开。萤火虫迷迷糊糊飞了一圈,马上飞走了。
江尧伸手在柳郃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从刚刚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
柳郃双眼放空:“我认可你说的话了。”
“我说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好吧!”江尧语调一转,“哪一句?”
“安王是个奇怪的人,还有我一个人去安王府确实很危险的这句。”
“发生什么了?”江尧正了神色,“你不是应我那个便宜弟弟的邀请去参观的吗?”
柳郃简单说明事情经过:“和安王简单聊了几句,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是他小瞧安王了。回忆起那场到最后算是明牌的谈话,柳郃仍觉得那种紧张和被压制着的感受萦绕在他心头。柳郃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帮助安王了解到了更多。在这场试探中,他从来都不是主导。而江尧如今和他捆在一起,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只会给江尧带来更大的麻烦。
江尧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焦虑,安慰道:“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时候,而且我们也有所防备,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担心担心我!”
“你?”柳郃担忧的情绪被这句话打断了。
江尧带着怨念地开口:“你是不是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记呢!”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柳郃在快速回想最近比较重要的事……新科进士的官职安排?不对,这件事由吏部负责和江尧没什么关系……穆小将军回朝的宴会?不对,这件事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那最近的就只有一件了……
柳郃语气笃定:“你在担心春猎。”
江尧有气无力:“是啊,已经迫在眉睫了。你说该怎么办?”
虽然猜到了,但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的柳郃:“你说哪方面?”
“第一箭啊!第一箭!”江尧拍着桌子强调。
柳郃再次感慨幸好这书房为了安静清幽本来就建在了僻静处,外面栽种桂、木、兰、竹,他又特意嘱咐让人远离这里,不然就江尧每次来时这动静迟早被发现。
不过江尧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按照传统,春猎的第一箭必须由皇帝射出,而且这一箭必须射中猎物来搏个好彩头。虽说猎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等皇帝准备好就放出,对从小接受骑射教育的皇帝来说是很轻松的,就是走个过场。但对江尧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没有别的办法了。”柳郃拍了拍江尧的肩膀,“你必须在一个月内掌握基本的骑射,我看好你。”
“你是相信我能一个月□□中活的会奔跑的猎物,还是相信我能说服大臣取消掉这个传统。”
柳郃秒答:“我相信前者。”
“或者……”江尧深沉开口,“我可以在春猎前把我的手摔断……”
“嘶——”柳郃倒吸一口凉气,“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而且,你逃过了这一次,别忘了,还有秋猎。”
“别太悲观啦!”这次换柳郃来安慰他,“先试一试嘛,往好处想想,至少我们有一个骨折的备选项了!”
江尧也不太想把手弄骨折:“具体怎么做?”
“我没有马,你找个由头赐给我一匹。然后,我来安排。”
第二日,江尧怀着忐忑又有一丝期待的心情等到了深夜万籁俱静时,来到了柳郃传给他的纸条上的地点。
夜黑风高,茂盛的枝叶交叠覆盖,月光也难以照亮这片京郊的密林。
“来了。”柳郃早就等在这里背着一个包袱,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弓,这弓还是杨瞻之前莫名其妙送给他的。
“来了,现在开始吗?”江尧看着早上他刚赐给柳郃的马,毛色鲜亮皮肤光滑,眼睛明亮口鼻宽大,据养马的人说血统也不错,不愧是皇家养的马!
柳郃点了点头,将缰绳递到旁边一人的手上。江尧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在,月光黯淡,江尧瞅了一会不确定地喊到:“暗三A?”
对方沉默点头。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既然不喜欢四这个编号,为什么不能直接跳过?”柳郃真心实意发问,“这么喊,你不觉得绕口吗?”
“其实我最开始,想叫他们暗电梯、暗门铃、暗时到的,但这样太难把他们和名字对上号。”江尧很是遗憾,“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按照电梯的楼层来编号了。”
柳郃无语,他朝暗三A点点头示意开始训练。马的脾气很好,江尧很轻易就骑了上去,接下来按照暗卫的指示学习慢走转弯调头。
“太棒了!”江尧兴奋冲柳郃招手,“你要不要试一下。”
“不了,我是文臣又不用强制上场。你好好练,我要回去睡觉了。”
“不行!”江尧着急地控着缰绳让马原地转了个圈,“怎么能就我一个人熬夜练习,你不想多掌握一项技能吗?。”
柳郃直言不讳:“想,但我不需要偷摸地半夜去学。”
江尧又想出一个理由:“万一被人发现了,你还能帮我打个掩护。”
“先不说这里是我特意挑的,不会有人来,还有暗三和你的暗一在远处放哨。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你希望明天出现丞相半夜不睡竟是为了它……这种新闻头条吗?”
“总比皇帝半夜不睡,竟出宫与一匹马私会要好吧!”
柳郃最后一次发问:“你让不让我回去?”
江尧坚持到底:“不让!”
柳郃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声好,就在江尧不解的目光中解开了自己背着的包袱,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薄毯子往地上一铺。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厚一点的毯子,自己直接躺下,把毯子一盖扭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江尧平静开口:“晚安。”
接着就在江尧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闭上双眼。
“不是,这……”江尧难得思绪有些混乱,“所以里面背的是这些东西,你早就料到了?不对,你真要在这里睡觉?”
柳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只留江尧一个决绝的背影。
江尧盯着他的背影半晌:“行,你就睡吧,这一局是我输了。”
训练的第二日,柳郃照例准备睡下,江尧直接把暗五喊出来,让暗五就立在柳郃的铺盖旁直勾勾盯着他。
柳郃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毯子:“你要干什么?”
“今日要练习跑马了,我和暗三A说不定会训练到远处,留你一个人睡这里,我不放心。”
“好好好!”柳郃躺下了,一把将毯子盖过头顶,江尧喜滋滋地跟着暗三A练习去了。
第三日白天,柳郃在政事堂里面批公文,时不时掩面打个呵欠。下属中有人终于没忍住问出来:“柳相昨晚没休息好吗?”
柳郃挂着笑:“陛下赐的马有些闹腾,天天晚上乱叫稍微影响到了。”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原因,但都选择接受纷纷表示同情和对那匹马的谴责。
“说起来,今天陛下早朝时好像也很困倦的样子?”
“陛下也是为了国事操劳,但也确实该保重龙体。”
底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柳郃办公时不会禁止其他人私聊,毕竟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是很累的,偶尔闲聊两句也有助于接下来工作。
柳郃冷笑一声:“闲聊到此为止,陛下都如此操劳,我们又怎能不用心呢?”
底下官员不知道柳相在冷笑什么,只能连声称是埋头处理手上的事。
晚上,看着空空荡荡只有暗三A的树林,江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问:“他呢?”
暗三A老实回答:“主人说,既然您担心他的安全,那他就不来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好让您放心练习。”
江尧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自己不该跟盒子犟的,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是,即使自己犟赢了,也落不到好果子。
但就是一时上头……每次都吸取教训,可下次就是改不了。下次一定不能这么干了,江尧在心里提醒自己。
随着江尧骑射越来越熟练,穆小将军的庆功宴也开始了。
少年披着银甲身姿挺拔如松,立于大殿之上,向皇帝祝酒:“臣敬陛下一杯,愿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安康,愿我朝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这位穆小将军与柳郃想象中不同,原以为他几乎在军中长大,十五岁就被穆峯老将军带入军队中,应该是个外向活泼的性格,再不济也该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性子。
但现在一看,竟是个腼腆的人。祝词说完就埋头吃饭,一点社交的意思都没有,有人向他敬酒,他还有些紧张。包括这祝酒词一看就是早就备好了,如果要他当场多说一些,他恐怕就会无措地半天才能说出来一句。
不过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又有穆峯老将军坐镇,没人会不长眼去为难他,这顿饭倒也吃的风平浪静,面上其乐融融。
查资料时才发现,古代四时都有狩猎。《通典》卷七十六礼三十六中记载:周制,天子诸侯无事,则岁行蒐苗狝狩之礼。
也就是根据周制,天子与诸侯在无事之时,每年都会按照季节进行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礼仪活动。
田猎有一定的礼规,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
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不少皇帝狩猎都很厉害,康熙曾经骄傲地说过:“朕自幼至今,凡用鸟枪弓矢,获虎135、熊20、豹25、猞猁狲10、麋鹿14、狼95、野猪132,哨获之鹿凡数百,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诸兽,不胜记矣。”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夸大,但也真的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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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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