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在房中坐立不安,因为陆青泉去书房已经一个时辰了。看宋嬷嬷请人的那一幕,看起来不像光是谈话那么简单。
如果光是谈话,又怎么会有那身强力壮的小厮保驾护航?
飞雨好像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脸上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
秦风走来走去,时而望向门外,夜色黑沉远处黑漆漆一片。主院那边的光亮隐隐绰绰,瞧着有几分恐怖的意味。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秦风声线里带着无尽的担忧和害怕,“夫君真的不会有事吗?”
飞雨神色微怔,安抚道:“二少夫人不必担心,二爷会没事的。不若二少夫人先去歇息吧?二爷他……”
二爷他知道会保护自己。每个月主院那边都会来这么一出,明明不喜二爷,却又在二爷身上寻求一丝求证。
秦风走到门口站定,脸色难看,轻声道:“我睡不着,我担心夫君。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每次被爹娘抽打的时候,他们的脸和宋嬷嬷的脸一样黑沉。”
飞雨取了披风来披到秦风身上,站在后面等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二少夫人,二爷不是轻易就被人拿捏的人。在这陆府,没有人能让二爷受伤,无非就是一些无关之言罢了。”
“方才宋嬷嬷他们……”飞雨叹了口气,“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天,看似雷声大,其实雨点小得很。”
经这么一说,提起的心稍落,外面风有些大,吹得呜呜响。
秦风转身进屋,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屋里没有炭火,待久了有些冷。
“二少夫人,我去烧水,你先待在屋里不要乱跑。”飞雨叮嘱了一声,朝厨房那边走去。
不消一会儿,飞雨提了炭火来放在屋里,“二少夫人,你先暖暖身子。午时煮了姜汤,奴再去热热。”
秦风坐下,盯着炭火发呆,到底是不讨喜。这落花苑伺候的人只有飞雨,事情几乎都落在他身上,说实话还挺佩服他的。
等飞雨把姜汤端进屋时,陆青泉是被小厮们给抬进来的。血腥味在这寒冷的冬季格外清晰,很刺鼻。
秦风心头一跳,连忙和飞雨一起跑出去。
“二爷受了罚,先休养一段时间吧。”小厮们把陆青泉放在床上便离开了,没请大夫也没留下治疗的伤药。
陆青泉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被趴着放在床上,臀上鲜血淋漓一片格外刺目。
飞雨连去厨房打了热水和布匹来,还有治疗的伤药,秦风这会儿帮不上忙,就在一旁巴巴看着。
“他怎么了?会死吗?”秦风声线颤抖,缩在床柱边,胆战心惊。
飞雨拧眉,小心翼翼处理着伤,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二少夫人别担心,二爷就是被打了一顿,不会死的。”
这话不吉利,但他知道二少夫人是傻子。他一个下人,也不好说些太苛刻的话来。
陆青泉悠悠转醒,入骨的疼痛钻心刺骨,他轻哼一声,偏头看向两人。
“二爷,你醒了?如何?”飞雨瞅了他一眼,把金疮药撒在伤口上,随后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
陆青泉声音有些哑,“倒杯水来。”
这次没等飞雨动身,秦风跑过去倒水,蹲在地上小心喂给他,“夫君,你没事吧?看着好疼啊,夫君为什么被打?是因为我们今天……”
“不是。”陆青泉喝了水,低声说道:“不是因为今天的事,主院那边每个月都会来这么一遭,你不要乱想。”
“哦。”秦风把空杯子放在桌上,低头盯着陆青泉的脸,他脸上没有血色,好像受伤不轻。
“那你……”
“先睡吧。”陆青泉打断他的话,阖上眼眸,“时间很晚了,我无碍。”
飞雨帮陆青泉盖上被子后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端着水盆看向秦风,“二少夫人,我先给你洗漱吧。”
秦风猛然揪紧自己的衣角,忸怩道:“我,我可以自己洗漱。”
他又不是真的傻,洗澡还让人帮洗,一想到这个画面就怪不自在的。
“让飞雨帮你洗。”陆青泉睁眼,挪动着身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轻声道:“你玩心大,我怕你玩水能玩到天亮。”
从秦风玩雪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小孩子心性喜欢玩很正常。
其实他更怕的是,秦风没有思维,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秦风沉默下来,低着头跟在飞雨身后,心道:什么玩心大?莫不是因为“傻子”的原因,怕我溺水吧?
落花苑不大,一间主卧,一间偏房,一间厨房。这地方偏僻荒凉,如果不是大婚,还以为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偌大的陆府,就给陆青泉住这么个地方,也忒不是人了。
秦风胡思乱想,直到飞雨帮他脱去衣裳才回过神来。
虽说有些暖意,但对于洗澡也太折磨了,寒冷包裹着全身,哪里还有那些纷杂的思绪?
秦风连忙进了浴桶里,水蔓延过肩膀,脸蛋瞬间就被热气熏红了,红扑扑一团尽显可爱懵懂。
他倒是还想泡一会儿,任由飞雨帮他搓着手臂和脊背,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等全身都搓了一遍,飞雨便催促他赶紧起来,不然这样容易染风寒。
秦风:……
他趴在浴桶边缘,半眯着眸子声音软软的,“就不能多泡一会儿吗?很舒服,舒服到不想出来。”
飞雨脸上带了点笑,摇头道:“不可以,二少夫人赶紧出来,该去歇息了。”
“好吧。”秦风万分不舍地从浴桶里起来,擦干水后穿上衣服,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黑发走进了主卧里。
秦风轻手轻脚上床,避开陆青泉的身体躺在床里侧,飞雨立刻熄了灯,关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
秦风大脑清明一片,莫名有些抵触。他凭着傻子的名头和陆青泉互动,陆青泉也认定了他是傻子。
第一日是大婚还尚且说得过去,可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都要如此同榻而眠,多少有些别扭。
“怎么还不睡?翻来覆去作甚?”身边的动静时不时发出来,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陆青泉忍不住开口呵斥。
扭动的身躯瞬间躺好,秦风双手放着,睁眼望着上空。
“睡不着?”陆青泉也睡不着,一阵阵的疼让他没有一点睡意,恰好身边的人也睡不着,不由得发问。
“有一点儿。”秦风小声说:“夫君疼,我也疼。”
陆青泉神色微怔,心中起了点波澜,柔声道:“我不疼,今天不累吗?快睡吧。”
“好。”秦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
秦风睡相不好,好似在梦中和人干架一样,一会儿踢一脚,一会儿蹦一下,一会儿翻身,一会儿一拳抡了过来。
陆青泉本想安静入睡,倒是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把背上的手拿下去,索性就这么牵着热乎乎的手重新闭上眼睛。
但他还是低估了秦风折腾人的程度,秦风本来是双腿靠在床最里边的,半边身子都在另外一边。现在手被牵住,秦风翻身时一条腿直接朝身上搭来,好巧不巧就搭在了伤口上。
疼痛一下子惊散了那点可怜的睡意,陆青泉咬了咬牙,把秦风的腿拿下去,防止再次发生刚刚的情况,陆青泉直接把人按在了怀里。
他在想,秦风睡觉这么不老实,是不是得要重新收拾房间来让他独自一人睡?
但他又担心秦风不愿意,毕竟短短的相处下来,他看得出来秦风很依赖他。
一口一个夫君,他甚至有时候都在想,顺从答应这门婚事到底是对是错?
想着想着连伤上的疼都忽略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翌日。
秦风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困着,手脚伸展不开,脖子有些疼。睁眼时就看到一条胳膊从脖子前压过,另外一只手被紧紧握住。
秦风瞪大眼睛,身体僵硬着不敢动弹一下。他是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的,来到陆家后把这事忘了。
陆青泉没被他踹下床也是个奇迹,而且对方身上还有伤。
秦风小心挪动着身体往旁边移去,轻微的动作很快就把陆青泉惊醒。
“夫,夫君。”秦风有些心虚,眼睛往下看不敢直视陆青泉。
陆青泉淡然缩回手,动了动身,微微提臀避开伤口时动作有些滑稽,秦风压不住嘴角笑出了声。
陆青泉转头盯着他,面色愠怒,“秦风,看来有必要单独收拾出一间房,让你自己一个人睡。”
嘴角的笑瞬间消失,秦风坐起来不说话,拿着被子就直勾勾盯着,眼底含着湿润。
陆青泉冷呵一声,别开脸去,吩咐道:“去给我倒水。”
秦风放下被子越过他,下床后光脚踩在地上,倒了水来带着一丝讨好。
陆青泉眉头轻拧,目光落在他脚上,嗓音微沉,“不知道穿鞋吗?”
被这么一说,秦风弯腰去穿鞋,站在一旁不说话。
无声的反抗和不满流露,陆青泉有些头疼,“我身上有伤。”
秦风:“我知道。”
陆青泉:“你昨晚碰到我伤了,我险些叫醒飞雨去找大夫。”
“那你没事吧?”秦风蹲在地上,去掀被子想查看伤如何了,但手伸到一半被阻止。
陆青泉低头喝了大半温水,把杯子递给他,“无碍。我在养伤,我们不适再睡一起。”
“待会儿我让飞雨把房间收拾好,你去隔壁睡,飞雨侯在我房中。这样一来,有利于我伤好得快。”陆青泉说完后,让秦风去叫飞雨来。
秦风不理会,带着几丝急切,杯子滚落在地,双手拉住陆青泉的手。
“夫君,你别,别赶我走。”秦风眼眶一红,“夫君对我好,我不想离开夫君。我,我不要一个人睡,我会乖的,我真的会乖的。”
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动容,陆青泉说的话不容置喙,带着点严厉。
“秦风,听话。”他把手抽出来,擦掉脸上的泪,语气微软,“没有赶你走,你别乱想。”
“可我,可我……”秦风绞尽脑汁搜寻说辞,“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站起身,失魂落魄朝房外走去,声音干涩,“我去叫飞雨。”
陆青泉盯着他的背影,眉头拧成“川”字。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才让秦风老是害怕他,害怕被赶走?
但转念一想,秦风在秦家的日子不好过,被卖入陆家来,有这些担心都是正常的。
等飞雨走进屋,身后并没有跟着秦风,陆青泉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呢?”
飞雨动作微顿,随即面不改色继续拧帕子,“二少夫人在房里哭,我哄了半天没哄好。”
陆青泉轻叹一声,“去把他叫来吧,让他好好看着。收拾完后,你把房间收拾出来让他睡,你先宿在我这儿。”
飞雨脸上带着不赞同,“二少夫人就是小孩子心性,转头就忘,二爷不必如此挂怀。”
“去把他叫来。”陆青泉闭上眼睛,声音很冷。
飞雨没得法子,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去隔壁把秦风叫来。
秦风踌躇着回到房中,玩着自己的手指站着,不说话也不哭。
陆青泉招手,语气不容拒绝,“过来。”
秦风看了他一眼,才挪动着步子不情不愿过去,“夫君。”
陆青泉扭头看向身后,声音不咸不淡,“你好好看着,就按照你那睡相,你觉得还合适与我睡一起吗?我只是说在养伤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睡,又没有说一直都让你一个人睡,你生闷气做什么?”
秦风望去时,就瞧见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冲击力太大,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唇角微扬,陆青泉嗓音温和下来,带着关切,“被吓到了?”
“嗯。”秦风犹豫了一下点头,抓着问题不放,“夫君为什么被打?”
陆青泉沉默了一下,偏头盯着那张微白的小脸,“犯了错,就会被责罚。”
秦风微微瞪大眼瞳,不理解哪里犯了错,“夫君,犯错了吗?”
“是。”陆青泉收回视线,看到那双懵懂的眼睛,总想说些什么,“不敬嫡母。”
在说话的时间里,飞雨已经换好了药,边收拾残局边说:“二爷不能再碰到伤了,天气严寒本就难以愈合。”
他瞅了眼秦风的脸色,“奴这就去把房间收拾好,绝对不会让二少夫人被冻到。”
陆青泉点头,朝秦风招手,“过来。”
秦风走过去,在床前蹲下,脸上被轻轻揉了一把,随后耳边的碎发被拂去耳后。
“还生闷气吗?”陆青泉捏了捏他的脸,眼眸里带着点笑。
秦风摇头,握住他的手,“不生气,夫君也别生气好不好?昨天晚上是我不好。”
“我没生气。”陆青泉任由他握着手,叮嘱道:“父亲看重规矩,你乖乖待在落花苑,别去招惹母亲,也别招惹大哥,知道吗?”
他生怕在看不见的地方,秦风这个傻子就会被他们算计,一不小心就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就连昨天那点小事都能告到父亲面前,可想而知是有多容不下他们二房。
以往倒还好,能避就避。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有个傻妻,而这傻妻正是大房拿来拿捏他的手段,接下来走的路都得考虑清楚才能走。
“二爷,主院差人来了。”飞雨出现在门口,脸色很难看,“宋嬷嬷带了一位女子过来,奴远远瞧见便来告知二爷。”
“女子?”陆青泉眉头一皱,眼底掠过一抹凉意,讥讽道:“她又想作什么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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