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的醉酒是意料之外的,好在可以借用冥王身上的令牌去十八层地狱带出慕瑀,也算是没有白让冥王喝了他的茶。
拿着令牌,古恒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地狱第十八层,甫一进入,便看到被锁魂链拘在刑架上的少年,对方衣服破破烂烂的,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极为凄惨。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少年抬起了头,艰难又缓慢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蓬勃。
看来确实是受苦了!古恒心道,准备提剑砍了锢在少年身上的锁链。
“师尊,不要……”他刚要动手,便听到少年气若游丝的声音,古恒顿了一下,继而才挥出了剑。
不过刹那,少年得了自由,可无力的身体没有支撑,很快倒在了地上。
古恒凝眉看着跪倒在地上后不动的人,剑尖掠过少年披散杂乱的头发,向下巴而去。
轻挑起少年的下颌,只见少年嘴里时有喃喃,但双眼紧闭着,分明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想了想,古恒蹲下身,大方地拿出一枚仙品灵丹,动作有些粗暴地塞进了少年口中。
也不管少年吃了丹药有没有不适,他钳住少年的肩膀,掐了一个诀,立时两人便移到了先前阎岐为古恒备下的休息之地。
这地名叫沉渊,虽然僻静了些,但该有的配置不会少。
古恒拎着尚且昏迷并形容狼狈的少年出现在院中,不管那醒了却站在门口吹风的某位是何表情,只吩咐鬼侍去为少年打理一番。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要了桶热水,意图沐浴清洗。
没办法,本就一路裹挟着血腥味过来的,之后又分别与闵樾慕瑀身上沾了些酒气和污气,能一直忍到现在,已是收着脾性了。
也幸在他不是个多么洁癖的人,若不然,恐怕此刻得换了好几件衣服了。
古恒想着,准备进内殿,却被拦住,“君若想沐浴,我有一处地方,泉水温热,灵气浓郁,可解困乏,稳固修为。”
门口等待了半晌的闵樾见青年归来便一直无视自己,心中焦躁,忍不住伸了手。
古恒本以为对方拦住自己是想诘问什么,却不曾想脱口而出的,竟是殷勤的邀请。
他有些好笑地看向阻拦的人,讥诮道:“不必了,冥王既然酒醒了,本尊就不留了。”
说着,他迈开步伐,从闵樾身边经过,然未及几步,停下回眸道:“冥王若真好意,不如让本尊那徒弟泡一泡,几日不见,本尊快要认不出他了。”
古恒话说的含蓄,可眼里的冷霜,却是一点也不消褪。
即便他再不如何在意慕瑀这个徒弟,那也容不得对方被无缘无故地捉去折磨成如今这个样子。
堂堂昆山掌门的二弟子拜师没几天就殒命冥界,这像什么话。
想到这,深觉威严被挑衅的古恒一肚子的火,手中骤然浮出一物,正是从闵樾身上取来的令牌。
“冥王若是遗失了什么东西,尽可来找本尊讨要。”说着,他冷笑地看着闵樾,手掌缓缓握住,用力一捏,寒冰覆上的令牌顷刻间碎裂。
闵樾怔愣地看着那落在地上的冰渣,身体忽然一痛,是与己身所控法器被毁的征兆。
被毁的令牌名叫九幽令,是闵樾曾以地狱玄铁与忘川黑水炼制的能号令冥界上下,辖制万鬼的法器,其上他曾注入了一丝魂息,此番被毁,他的神魂瞬间动荡不安起来。
稍稍适应了一会儿,闵樾想着那道无情冷漠却不失气性的背影,忽然间便笑了。
他先是浅笑,继而笑意扩大,开怀又恣意,等到畅快大笑时,手中的扇子大喇喇地展开,一副百鬼夜行图便被无所禁忌地展现出来。
随意地扇了几下,他的身影移动至某处,阻住了正匆匆忙忙从婚仪之事中抽身而来的阎岐。
他可是察觉到了古恒去十八层地狱的动静,只是赶到那里时,人刚刚离开。
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过来,阎岐一路上想着说辞,同时又有些懊恼。
他那时刚醒,心气不顺,又因为那小子从关押的地方跑了出去,伤了好些鬼卒,他便将其投入了十八层地狱中,想着好好教训一番,一算在徒弟身上出出被师父骗的恶气,二算报那昆山之上被重伤的仇恨。
现在,他气是出了,仇也报了,可怎么越来越心虚呢?
怪他忙过了头,没有及时掩饰一番,好歹是阿恒的徒弟,偏给他弄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恒方才见到那小子的惨样,应当是生气的吧,鬼差们都说阿恒的表情很差,是不是说明阿恒并不如表面的不在意这个弟子?
也是,能被闵樾以一颗沁血的珠子诓来冥界,阿恒他,是在乎徒弟的安危的。
阎岐得出结论,心里有些后悔,可同时,又有些愤愤。
那个叫慕瑀的弟子,落得个现在这么凄惨的模样,还真不能完全怪他。
想当初,他可是差点就被对方吞噬了,后来他欲探究对方身上异处,试图将火焰送入过对方的眉心识海,然而却毫无所得。
对方似是什么侵蚀神魂的东西都接近不了,可相对而言的,肉身却极易被伤,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他曾试图审问,却从半昏半醒,意识模糊的人口中只得到些师尊如何如何的字眼,不是道歉就是乞求,根本得不到什么他能得出答案的信息。
倒是好些猜测,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个叫慕瑀的少年,对待阿恒,恐怕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
此外,魔族的身份,让这个少年更添危险。一个危险品,实在不该出现在阿恒身边。
想到这里,阎岐开始镇定下来,他一边心念着要与心爱之人言明利害,一边步伐急切。
眼看快要走到沉渊宫时,绯衣的闵樾阻住了他的去路,“小岐,不好好准备成婚事宜,这么急匆匆的,准备去哪?”
“舅舅何必明知故问?”阎岐未有恭敬,且眼中警惕之意骤满。
闵樾轻呵一声,笑道:“好歹也是心上人的弟子,想不到小岐下手竟是不留丝毫情面。”
慕瑀是被闵樾带到冥界的,那时对方身上浓郁的魔气以及遭受玄黑阳火灼烧过的痕迹,他心想此人定是与阎岐有过争斗,故而做做好事,给他那小外甥报复的机会。
将人带到冥界后,他便再未管过,更未见过,如此也想不到对方遭遇了什么。
不过看方才少年被古恒带来的样子,应是过得不好。
看来,他这个外甥还真是个手毒心黑的,可怎么,偏偏掩不住行迹呢?好歹给那少年收拾干净些,外伤治的勤些,也免得人家师父看了心疼记恨啊?
“可惜了我这个长辈给你背了黑锅,平白得了许多冷眼。”说着抱怨的话,闵樾的脸上却无丝毫怪责之意,反而笑意盈盈的,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者。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阎岐对闵樾的本性深知肚明,他这个舅舅惯会装模作样,谁知道此刻的笑容背后掩藏的是什么幽诡心思?
一股危险的感觉袭来,阎岐暗自蓄力,眼前却一阵恍惚,叫他难以反抗。
迷蒙之中,他只看到无数夜行的鬼怪唇口开合,听到无数森然的笑声道:“小岐你说,该如何还我?”
“其实,阿恒他,我也挺喜欢的。不如,两日后的婚礼,你再多一个长辈吧!”
“你该愿意的,多一个长辈总比多一个仇人好。”
“你还不知道吧,幽冥殿中我藏了一块留影石,你们的交易,我都知道了。”
“小岐,你确定你能给他想要的吗?”
“素玄烛,你只有一半,你凭什么觉得能用这一半哄骗他,留住他?”
“你有做好他知道真相时的准备吗?你承受得了他会拔剑杀你的痛苦吗?”
“小岐,他的眼神总是很冰冷不是吗?你真的有勇气面对比之十倍百倍千倍冷漠的目光吗?”
“小岐,你不能。你脆弱、敏感、犹豫、愚蠢、善妒……你注定留不住所爱。”
“与其让他从你的手边溜走,不如让我触到他。”
“他既然有想要的东西,我便牢牢抓住。然后,永远握在掌中。”
“至于你,便如你的母亲一样,做个好梦吧!”
耳边悠悠的叹息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阎岐睁眼,一片喜色映入眼帘,正是怨念良宵苦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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