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甩出,眼尾下拉,深邃的眼窝更显阴鸷。络腮胡反应极慢,也是,他们这样半吊子土匪,哪可能与久经沙场、生杀予夺的铁血将军比较。
男人一击致命,偏头躲过络腮胡的拳头,巧妙偷走络腮胡的刀,利落有力地砍下,看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闭眼。”
云枕松赶紧闭紧眼睛,紧接着就感觉粘稠滚烫的液体糊了自己一脸。
他一个现代人,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惊骇得手脚颤抖,是再也不敢睁眼了。
短短几秒,络腮胡倒地不起,剩余土匪提刀怒吼,云枕松钻进香案底下,透过缝隙看到不断变换的身影,竖起耳朵听着凌乱沉重的脚步,以及歇斯底里的暴怒。
雨还在下。
男人撩起香案,染红的剑眉星目毫无征兆地闯进云枕松的眼里。
“都死了,出来吧。”
“他们伤到你了吗?”云枕松爬了出来,语速飞快地问。
这几个小啰啰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说这话的人是他手下,男人一巴掌就朝他后脑勺呼过去了。
男人抿了抿干裂的唇:“……没。”
云枕松扬着个脑袋看上方,声音干涩:“那就好那就好……”
男人皱眉:“你不敢看死人?”
“昂,咋滴,犯法么?”云枕松情愿去外面淋雨,也不愿和这一地开膛破肚的尸体共处一室。
想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后来云枕松仔细回忆了一番,觉得可能是五点幸运值起了作用,他没能淋上雨,因为就在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行官员和家仆鱼贯而入,云枕松下意识往男人身边一躲。
只听有人大喊:“可算找到您了!哎呦!这一地都是什么脏东西!”
“别废话!先把主子接回去!”
“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睡,主子也不能一个人偷溜出去采药。这在外冻了好几个时辰,主子身子骨哪撑得住,定要大病一场啊!”
“羽生!闭上你的乌鸦嘴!”周巳一边斥责一边横抱起瘦弱的云枕松,扭头看到半裸的肌肉男惊呼道,“这谁?!”
“带他回去,”云枕松连忙从周巳怀里探出脑袋,“他受了伤。”
周巳轻手轻脚的把县令护在怀中,吩咐道:“你俩把这人带上。”
身旁小官倾身,将油纸伞全部打在云枕松上方。
羽生指挥着其他人收拾现场,随后小跑着跟上周大哥,钻进马车,忧心忡忡地俯在云枕松身边,解下披风,将自家主子裹紧。
感受到温暖,倦意再次袭来,云枕松努力提起精神,但原主身子就像他病重时那样,弱得不行。他只好口头再三强调:“那个人,别丢下。”
周巳把宽肩让给主子依靠,他稳声道:“知道主子仁慈,已经带上了。”
“谢谢。”
*
“药熬好了吗?”周巳一脚踏入后厨,冲熬药的羽生喊了一嗓子,“主子快醒了,大夫说这副药要空腹服下。”
羽生突然起身从药炉边跑远,偏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赶紧跑回炉边看药,这才回道:“马上。”
周巳:“……得了风寒就去歇着,别把口水喷药里。”
“我没有!”羽生叫嚷起来,周巳无视他的佯怒。二人一动一静,厨娘抬抬眼,早就见怪不怪。
暴雨过后,春日将至。
阳光从糊着素纸的窗间漏进来,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台只有一个粗陶花瓶作摆设,里面插着几支野花,清水盈盈,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而墙角摆着一张褪了色的榆木方桌,桌面纤尘不染。
屋梁上的蛛网早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的木质纹理,塌边的木屐架上,一双布鞋摆放得端端正正,鞋底沾着的泥土已经被仔细刮净。
一方小屋虽然处处透着岁月的磨旧痕迹,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洁净与安宁。
简而言之,穷,但温馨。
朴素的卧榻上躺着一人,已换上干燥的素色中衣,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丝绦,睡姿板正。
云枕松缓缓睁开眼,撑塌坐起,静静扫视这个破旧但极其干净的屋子。
他脸色苍白,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霜,鼻梁秀挺却略显单薄,唇色淡得近乎透明。病容难掩其清俊,反倒平添几分出尘之气。
木门“吱嘎”推开,羽生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进来,一瞧见醒来的云枕松,眼睛一亮,回头冲周大哥喊道:“主子醒啦!你把药端进来吧!”
云枕松挑了挑眉,然后就看见一个宽肩长腿、浓眉、眼窝深邃的男人手中稳稳端着药碗,大步跨进来。
身后跟着个孩子模样、言行活泼的男孩。
一幕幕画面如万花筒般飞快从云枕松眼前掠过,速度飞快,却一丝不落。
原主亦名云枕松,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要靠汤药吊着,也就是在古代,医疗不发达,要搁现代,早好了。但幸好,病得不重,好生休息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十五考取功名,却因不愿行谄媚高官之事,只得发落回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原青县,换旁人可能要怨天尤人,悲愤怀才不遇,但云枕松是打心眼里高兴,一则这是他的家乡,乡亲父老看着他长大,办事容易方便,二则相比蹚中州深不可测的浑水,他更想建设家乡,改变贫穷命运。
云枕松身世悲苦,父母双亡,只剩他一人。
他一共就有两位侍从。羽生,乱葬岗捡回来的,护主,藏不住情绪,一点就炸,一哄就好;周巳,从人口贩子手里赎出来的,打小习武,身手绝伦,护了云枕松十余年。
如此看来,此云枕松和彼云枕松性格相似度高达95%,难怪能进入他的剧本。
云枕松皱着眉,在周巳沉静的注视下闭眼捏鼻,一口喝光苦舌根的汤药,羽生接过陶碗,自然地给主子塞了块蜜饯,眉眼弯弯:“甜吧,我特意让做蜜饯的厨娘多放了好些花蜜。”
“甜。”云枕松含着蜜饯,抬手温柔地揉了揉羽生的发顶,忽然想到一件事,仰头看向正愣神的周巳,轻声问:“那人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二人一齐露出为难神情,羽生冲周巳使了个眼色,周巳无声翻了个白眼,迟疑片刻,缓缓开口。
“大夫昨夜上药的时候,他醒了,羽生和他说话的时候,被扼住了脖子,我一掌劈晕了他,眼下那人在偏院小屋,还没醒。”
云枕松瞥了眼心虚的羽生,问周巳:“羽生说了什么惹得他生那么大的气?”
周巳冷冰冰道:“来吧,你亲自告诉主子。”
“呃……也没说什么啊,”羽生尬笑道,声音越说越低,“问他哪儿来的,为何受伤,顺手摸了两把……”
最后几个字像蚊子说话,云枕松没听清楚,微微偏头道:“什么?”
周巳:“他说,他吃了一个刚清醒、浑身是血的男人的豆腐。还有,你他妈只是摸么?最后不还捏了好几下?要不是我及时劈了那人一掌,我估计他就算不要命了,也要把你这个登徒子掐死。你手欠不欠啊。”
“那我不是太羡慕了吗!你没看到他练得那一身肌肉啊!我什么时候也能练成那样啊……”羽生也不尴尬了,竟还回味上了,“手感真不错,我等会儿趁着他还没醒再摸两把去!”
周巳脱口而出:“我也有肌肉,别摸不干不净的人。”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云枕松:“……”
羽生:“……”
周巳耳朵腾得一下红透了,但脸依旧臭着,殊不知内心的他正满地找地缝。
羽生从袖子里探出手去掐周巳胳膊,干巴巴道:“哈哈,有时间的。”
云枕松连忙跟着打圆场:“对对,那人还有伤,你先摸全乎的。”
周巳:“……”主子,嘴一定要用来说话吗?
云枕松眼瞅气氛愈发奇怪,加上昨夜被吓得不轻,眼下低烧,头昏沉沉的,他叹了口气:“先帮我更衣吧,我一会儿去瞧瞧那人怎么样了。”
云枕松站在铜镜前,望着熟悉的脸,抬手整理了一下常服,青色宽袖长袍,绣有简单云纹,腰间空无一物,素净得很。衣衫略大,腰间丝带紧束,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他的头发用一根竹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畔。
转身之际,下摆荡起一道弧线,露出内里洗得发白的中衣,脚上穿着一双素面布鞋,鞋底纳得厚实,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副淡墨山水,清隽雅致。
“主子感染风寒,不宜走动,我还是把人带到前厅来吧。”周巳道。
“嗯,去吧。”云枕松点点头。
云枕松落座,羽生为他斟茶。
等待时,云枕松半握拳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轻轻绕着茶杯边缘,低垂眼眸,长如鸦羽的睫毛掩盖住他眼底迷茫的情绪。
【开始发布任务一奖励】
云枕松双肩猛地一耸。
他感觉系统再多出来几次,他都能被吓得免疫了。
“主子?”侍奉在身旁的羽生察觉到云枕松的异常,忧心问道。
“没事。”云枕松加强语气,“没事。”
【奖励:增加三个月寿命值,提高五点技能值,发送盐碱地治理手册以及相关实用物品】
云枕松带着好奇和疑惑一点点摸索这个系统。
他只要自己心里想着“出现光幕”,眼前就会有一大块屏幕,上面有各种图标,但大部分都是灰色的,表示尚未解锁,而仅有几个已点亮的。
他视线停落在“背包 ”上,随即便看到背包里有刚刚系统发送的治理手册、种子、化肥,种子下方会有名称和数量,云枕松大致扫了一眼,基本都是耐盐碱、易存活的植物和农作物。
他退了出去,进入“个人中心”。
界面简单明了。
姓名:云枕松,字晚溪
身份:原青县县令
寿命值:1%
幸运值:5%
技能值:5%
下面几栏呈灰色封锁状态,不能看。
云枕松兴致勃勃地看了好几遍,顿时对这个系统和剧本充满斗志和兴趣。
这就像升级打怪,从小人物一步步成长为**oss,简直不要太好玩!
恰时羽生抬手为云枕松捏起肩背,力道始终。手边有温茶,云枕松抬手抿了抿,掩饰嘴边笑意。
有人伺候,官职傍身,云枕松眼底的迷茫瞬间消散。
我云枕松,就喜欢点有挑战性的!反正在现实中我也是一死,在这里多活一秒都是赚的,况且,现在有人在意我了!
想到这儿,云枕松反手捏了捏羽生的手背,弯了弯唇:“你真好。”
羽生惶恐:“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以后把‘小的’换成‘我’,就更好啦。”
“……?”羽生觉得今天的主子奇奇怪怪,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道,“是。”
恰时,周巳带着两个护卫,把男人领了进来。
男人换了身干净衣服,但由于身上刀伤箭伤无数,来历不明,实在危险,护卫左右羁押,动作有些重,男人冷不丁被门槛绊倒,前厅不大,这一摔直接跪在了云枕松脚边。
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刚要抬头开骂,下一秒就看清了坐在主位上的人。
“见到县令!还不快快行礼!”
护卫厉声催促。
云枕松刚准备说不用不用,男人一下子变换眉眼间的不耐烦,挑起单边眉,思忖片刻,行了礼:“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他弯下腰,脑袋扣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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