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岳一如既往地温和宽厚,即便手头再忙,也全都搁了,一路把纪添带去住处,问起纪添的近况。
他问什么,纪添就答什么,答得很细。纪添平日做仙尊受他人倚重依靠惯了,只有在傅灵岳对面的时候感觉自己还是一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小师弟。但他也总想在掌门面前显得自己稳重些,于是很少在傅灵岳面前扯什么玩笑。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交流总是充满细水长流的寡淡平常。
纪添把去找濯灵鼎的事告诉傅灵岳之后,傅灵岳抬眼看了他一眼。
纪添冷不防对上,被他视线里一闪而过的东西弄得愣了一下。
原本是僵局的事有了条新的出路,傅灵岳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松了一口气,那一眼里反倒是……有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纪添有点纳闷,这还没出发呢,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听到他要去闯龙潭虎穴似的?
他试探地问:“掌门师兄听说过灵王村或是濯灵鼎?”
“未曾听说过。”
傅灵岳此时的神色已经如常了,和平时听闻纪添要下山一趟做任务没什么两样,只是像往常一样叮嘱:“师弟此行小心保重,早些回来。”
“好。”
临到走时,傅灵岳忽然又叫住了纪添。纪添一转身,手里就被塞了一样东西,错愕的摊开手看。是一个琉璃质地的珠串,在碰到他手的瞬间就化作一条手链,环在他的手腕上,眨眼间就消失了,但是腕上还是有一点若有若无戴着东西的触感。
“悲风寺的住持赠与我的小物件,听说开过光,可以保平安。”
纪添眨眨眼睛,笑了:“掌门师兄,你还记得我们是修道的吗?”
见掌门神色认真又不言语,纪添连忙放下袖子掩起来,“多谢师兄。”
*
由于这次公审的对象好歹是一个门派的宗主,从到场的人来说,规模有点像一个小型的仙盟大会。
况且除了要审判段梁之外,还要决定出来石碁宗接任的宗主是谁。
纪添是重要的证人,没有与其他仙门百家的人坐在一起,但是仙刑台的人也没真敢把他安在普通证人之处,而是单独弄了片位置,因此落座的时候并没有遇上魏家兄弟。
只有颜鸣站在他身旁,在外人远远看来只是见到他一只手搭在师尊的肩上,神态恭谨亲近。其实在宽大的袖子遮挡下,颜鸣有力的手正在给纪添揉着发酸地肩颈,便揉边垂着眼,遮住眸底一两分笑意。
如果不是公审时间定在了辰时,被颜鸣连哄带骗地从床上拖下来,以纪添现在的体力和状态,他大概能一直睡到下午,估计段梁那个时候都被处决完了。
与纪添不一样的是,某些得手的人容光焕发精力澎湃,仿佛头一天在床|笫间低声下气、表现得如同害怕随时被抛弃的小怨妇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纪添此时面色不虞,仿佛开启了难哄模式。
自从他知道了他一直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的小徒弟壳子里装的是那个老魔头之后,再遇到对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时,终于能毫无顾虑的甩脸色了。
无所谓,他的小徒弟可能会委屈伤心,但是魔头好像哄得乐在其中。
仙邢台的人一一清点了到场的人数,确认之后,大弟子肖汶恺抬头请示坐在主审台上的肖骁蓉。肖执掌轻点下巴,从座上站了起来。
“诸位道友,时间已经到了。把段梁押出来。”
仙刑台中间一个硕大的圆盘,八角燃着灵石,铭文密密麻麻爬成奇诡花纹,显然是一个硕大的法阵。
两个仙刑台的弟子押着一个人御剑直达圆盘正中心,面容冷肃,熟练地把缚仙绳换成台中央的刑架,把已经干瘦枯竭、两眼空洞的段梁绑了上去,远看上去活像挂腊肉。缺少魔气滋养、又已经走火入魔的段梁此时已经是马上吹灯拔蜡的模样,绑不绑都跑不掉,但是仙刑台的弟子像是训练有素,不仅绑好了,还仔细检查过一遍。
肖汶恺站在肖骁蓉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念其所犯之罪。
欺世盗名、豢养魔物、残害亲传弟子、修习魔功、私用禁术、杀害凡人……
字字句句,把曾经在一方盛极的门派宗主死死钉在了万人唾骂的刑台上。
魏无澜已经醒了,只是灵核碎裂取了出来,经脉被人及时修复,命是捡回来了,也彻底成了个路也走不成的凡人半残。他此时坐在一个可以由人推着走的木椅上,灰色的眼眸淡淡地落在邢台正中央,没有咬牙切齿的恨,也没有迎合台下有些人的大声唾骂,安静得像声音也一起残废了。只是看久了,忽而偏头咳起来,咳得满嘴腥味。
魏来收回远眺的眸子,顺便掩盖住了冒头的一点愉悦与爽快,低下头靠近魏无澜,伸手替他轻轻拍了拍后背,低声道:“兄长,可还好?”
“无妨。”魏无澜这样答他。
纪添坐的地方高,段梁一幅随时蹬腿的模样也看得清楚,他到底没忍住自己唇边一抹冷笑,即使声音小得只有靠得很近的人才能听见:“便宜他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颜鸣心神微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在想纪添这些年变了很多,以往这等听着充满情绪的话是不屑说出口的。也有可能在想,若是算上前世做的孽,他的手和心思,又比段梁干净到哪里去呢?
罪行一一列举完了,接下来就该强行搜灵台,让其自己“承认”自己所作的事。
此时就要用到台子中间的法阵了。仙刑台的这个法阵能“请”来一种上古神兽的化形,名道“赦”,是一种真龙与豸的结合体,有审判正邪、搜魂刮骨的作用。
其真身早已在数千年前灭绝,此时的阵法唤出来的只不过是那种神兽的一抹神形罢了。
阵法是肖骁蓉亲自开的。
一道光华自上空俯冲而下,“赦”尾部鳞片金光粲然,头顶双角之外,额头处还多出了一根牙白色的角。
肖骁蓉一身的犀利悉数收敛,在上古神兽的面前还是恭谨谦抑地退到了一边。
赦在场中盘桓三圈,终于在段梁身前落定,尾尖骤然变得细窄,然后从前至后扎进了段梁的心口。但即便如此,却没有见任何血飞溅出来,反而是原本油尽灯枯的段梁忽然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这个神兽竟然开口说话了:“吾问你,可曾为一己私欲伤天害理滥造杀孽?”
它仿佛每说一个字,段梁脸上的痛苦之色就加重几分——那是刺破灵台搜魂审讯,没有人能扛得住这种搜刮鞭笞神魂的痛。纵然千万般不愿,却也还是只能道:“……是。”
“可曾人性泯然,对座下弟子痛下狠手?”
“是。”
“可曾私自动用禁术,违逆天道?”
“是……”
三者问完,赦漠然道:“十恶不赦,罪孽滔天,死。”
这个审判结果几乎是没有什么意外的。但是还是有人窃窃私语,奇道:“为什么这个神兽没有问段梁有没有修习魔族邪功?这不也是重罪一条?”
此时身后却响起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上古神兽‘赦’,向来只审自己想审的东西,他认为不是‘恶’的,便不过问。”
众人回头,纷纷问候道“楚仙师”“楚掌门”。
肖骁蓉此时才重新上了刑台,站在赦的身边,客客气气道:“晚辈知道了,有劳前辈。”
赦没再言语,缓慢地把自己的尾尖从段梁的灵台中抽出来。
肖骁蓉在一旁候着,也准备该结束法阵,对段梁行刑了。
此时,僻静的VIP证人席发出了一道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的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肖执掌稍等,还有一件事,要有劳这位赦……前辈,帮忙确认一下。”
****一些鸡零狗碎的片段*****
话说那次纪添一通大放厥词完,眉心刚得了一个近乎轻柔的吻,下一刻就被粗暴的按住了双手推到了头顶。狼崽子上一刻还在说“不愿意就推开我”,下一刻就生怕他反悔逃了似得。
混乱间,颜鸣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托起纪添的腰,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贴近自己,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顺着每一块曾经沾满血迹的皮肤都一寸寸摸过去,又摸他的骨头,摸他跳动的心脏和灵核运转的位置,反反复复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真的在他怀里,而不是梦里。
纪添被这动作弄得一半是伤感心疼,一半则是……头皮发麻。
然而在这期间颜鸣依旧没有给过纪添喘息的机会,卷着舌根搅过一通之后继续毫无章法地在他的上唇下唇胡乱地咬。直到纪添这次是真的要窒息了,使了吃奶的劲推开了他,衣裳半敞倚在床边大口喘气,全身上下也早就被点了一路火,纳闷地想,自己上下唇总归就那二两肉,姓颜的迟迟不办正事,老折磨这里做什么呢?
他微微仰起头,微红泛潮的眼睫翕动,借着一点昏暗的灯光,一眼就瞥见了颜鸣身|下那还没下去的火,以及一张委委屈屈的脸。
他福至心灵,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颜鸣神智都被迟迟没有发泄的欲|望烧成渣了,急不可耐地掰着纪添的下巴又去找他唇,被他偏头躲开了。“你……你是不是不太会?”纪添攒了半辈子的脸皮好像全都用在此刻了,硬着头皮艰难启齿。
颜动作一滞,目光深得发黑。
“……”
无声而诡异的沉默一分一秒都在折磨人。
……
当年《囚东风》发行量如此之巨大,这人真就一眼没看过吗??
纪添叹了口气,一把把他从自己身上掀开。然后翻身而起,按着他的胸膛坐在了颜鸣身上。
被咬得斑驳湿润唇瓣在柔光下红得妖冶,烛火照亮了半张几乎找不到一丝瑕疵的脸。他却微抬下巴,语调冷漠,仿佛正站在演武场上教手脚笨重的弟子走剑:“学不会,你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师门。”
颜鸣下意识伸出手扶住他的腰,抬眼看他,微亮的目光新奇而晦暗,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几乎要藏不住。
于是他随手一挥。屋子顿时漆黑一片。
……
……死小子。
纪添被重新摁在下面的时候,薄汗已经浸湿了鬓发,累地只能任由摆布,空留下半边脑子迷迷糊糊地想,这时候倒是不怕黑了。
当过魔尊的颜鸣当然不怕黑了。
不过唯一没变的是,无论是什么时候的颜鸣,学东西都很快很快。
虽迟但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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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守护我方小白花(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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