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打发了摄政王后,不需再在这儿虚与委蛇的扶灼心情顿时松快不少,索性让老老实实站在轿子旁边的奴才们都打发了回去,自己则带着几个侍卫慢悠悠地往寝宫的方向走。
昏君贪图享乐,故而不论园林还是宫殿都是一等一的豪华漂亮。几十步之间,扶灼已经被身侧各异的亭台景致迷得停下了好几次步子。
该说不说,这昏君虽然毫无治国之才,但审美确实是一等一的不错。小到腰带发冠,大到宫殿亭台,无不透露着一股子张扬炫目的贵气。
能在这样的金屋里畅快几年,也算是件不错的美事。
正想着,身旁的随从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扶灼心中好奇,扭头追问道:“怎么了?”
这侍卫也许是新过来当差的,帽子下的脸还显现出稍许稚嫩。此刻见扶灼发问,他还以为这暴君要将他狠狠责罚,身子立刻开始紧张地抖个不停,“奴才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眼看那侍卫的膝盖就要抖到脚下凸起的鹅卵石路上,扶灼立刻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皱眉道:“起来回话,朕恕你无罪。”
受宠若惊的小侍卫没料到他会这样对自己,下意识就忽略了规矩,傻愣愣地抬头与扶灼对视了一眼。不想扶灼还没什么反应,他却立刻赤了脸色,“回陛下,奴才见御花园前头那冒着紫烟,一时好奇,所以才......”
“紫烟?”扶灼心中疑惑,顺着侍卫的目光向前看去,果见不远处的石桥底下弥漫着阵阵轻烟。
那泛着淡淡紫光的烟雾从池中缓慢升起,使得原本秀丽的景致更多了几分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奇异感觉。
扶灼眼帘微抬,一对浅而圆的瞳孔被暖阳照亮大半,格外清澈漂亮。
他唇角微勾,露出颊边清而浅的梨涡:“朕去看看。”
待扶灼带着几个侍卫走近后,更忍不住心中的惊异:此时正是深秋,御花园内除了一片红而密的枫叶之外,皆是一派萧条之景,却没想到在石桥底下,还有数朵安然盛开着的淡粉荷花。
扶灼倍感新奇,一不小心便对着那几株荷花出了神,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紫色淡雾越发浓厚起来,正当他准备使唤手下侍卫去捞朵花上来看个仔细时,却在转身的那瞬呼吸骤停。
——跟在他周围的侍卫尽数消失了不说,原本淡淡紫烟也在眨眼间浓了数倍,还带着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古怪气息。
扶灼目光转冷,正准备将系统召出来问个究竟,却见朦胧的不远处出现了一盏泛着暖黄色光晕的长灯。
烟雾之下,有人正踩着步子缓慢朝他靠近。
一同响起的还有系统略带安抚的声音:【别担心。】
听得这话,扶灼原本紧绷的神经才缓慢松懈下来。他往后退了退,桥上冰冷的勾栏与他的后腰贴合在一起,传来阵阵入骨的寒意。
出乎扶灼意料的是,那拨雾而来的掌灯人并没打算在他面前继续故弄玄虚,而是在一串清脆的银铃声下对他行了个略显古怪的礼。
雾气随着此人的到来越发浓厚,即便扶灼努力辨认,依旧只能看得清一道高大的身形,和一阵又一阵愈来愈近的铃音。
而后,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扶灼的头顶传来:“几日不见,陛下便不认得臣了?”
嗓音粗哑,发音也很是蹩脚,同那阵银铃声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简而言之,难听。
这样的想法一出,扶灼身前的紫色薄雾也跟着淡了许多。在缓缓变得透明的雾气中,他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头配白绒额带,脖子上带了串银铃项圈,裸丨露在外的麦色手臂上箍着还好几个雕着精美花纹的银色臂环。
更令人侧目的,是此人那异于他人的双眼——
左红右黑,是一双罕见的异瞳。
......异域人?
还是藏在内宫的异域人。
扶灼微微蹙眉,正准备好好想想昏君身边何时有此种怪人,便见那人忽然倾身而来,朝扶灼摊开了左手。
做什么?
扶灼愣了愣,将迷惘的目光投向他身前的大掌,只见那摊开的麦色手掌上放着一把短短的匕首,正隐隐地发着银光。
骤然升起的危机感让扶灼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又听见那人带笑开口:“陛下喜欢臣的眼睛?那么臣愿意将双眼剜下来赠予陛下,这样,陛下也不会将臣忘在宫中了。”
扶灼:......
你们这宫里还有不想杀人,不想被杀的正常人吗。
僵持间,不知何时退到远处的几个侍卫快步走上前来,向这异瞳之人请了个安:“参见陛下、国师。”
......国师?
原书中昏君所立的国师,居然是个连中原话都说不明白的异域男子?
扶灼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国师”逐步靠近自己,最终微微躬身,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陛下不说话,可是生气了?莫非陛下的那些朝臣们,又在陛下面前编排我意图谋权篡位了?”
“陛下放心,我可不想做你们中原的天子。”那异域男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雾气中的古怪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扶灼被熏得脑仁发晕,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手揽住了腰肢。
“陛下身子不好,不该在勾栏上靠这么久。”耳边的呢喃并无温情,反倒因为低而沉的发音更显危机,“不如,臣带陛下去安定殿里坐坐?”
安定殿?
莫非这人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般,系统也在此时主动开口:【宿主,他是霍里巴达。】
扶灼眸色一沉,总算回忆起了部分剧情。
昏君在南疆游玩时,正好途经了部落处死犯人,本想凑个热闹的昏君听说那死刑犯精通占算,便直接将人大张旗鼓地带回了宫,还分了个可与天子寝殿比肩的安定殿给他居住。
......还直接力排众议,将这样一个代表灾厄与不详的异域男子封为了国师。
至于后来此人的结局,囫囵吞枣的扶灼便不知道了。他想,十有八/九也是在后期投了那主角团,磨刀霍霍向昏君了吧。
毕竟原书中的剧情设定都摆在这儿,昏君身边估计也难以围着什么真心的人,无非都是求个安身立命之地,然后利聚熙熙而来,利尽作鸟兽而散罢了。
扶灼想得入神,一时都忘了自己还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被人半圈在怀里,直到轻托着他后脑的手移至膝弯处时,扶灼才回过神来,冷着脸毫不留情地踹出一脚,成功阻止了对方将他拦腰抱起的动作,“国师放肆了。”
霍里巴达看着身前隐有怒容的天子,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倒生出一股的兴致。他并没像先前一样不动声色地靠近扶灼,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扶灼那张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脸,探究的目光从眉心开始缓慢下移至唇角,隐隐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最终,他发出一声轻笑,说了一句扶灼听不懂的异域语。
扶灼皱了皱眉,不欲与他多作纠缠,抬脚就要先离开,不想对方却在身后叫住了他:“陛下都见着臣了,为何还不愿像往常一般去臣殿里坐坐?莫不是……”他话锋一转,那双异瞳在不笑时便显得冰凉,散发出探究的冷光,“被夺舍了?”
扶灼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缓慢回过了头。
二人视线相撞的瞬间,霍里巴达再次恢复成以往的调笑之色,骤然变冷的神情似乎随着越发凛冽的秋风,被吹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池塘之中。
扶灼听见他说:“还是,陛下真的想要把臣的眼睛随时带在身边?”
眼前的紫色烟雾随着霍里巴达落下的话音而彻底消失。目光所及之处本该一片清明,但扶灼却突然觉得开始眩晕了起来,喉咙也隐隐有干渴之感。
很不好受。
扶灼蹙着眉,心中一直存在的危机感似乎在此刻突破了阈值。他深吸一口气就准备继续往前走,不想身子却在移动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随后,熟悉的异香再度扑面而来,彻底阻拦了他的动作。
“瞧,中原的小陛下都快走不动道了。”晦涩的发音轻响在耳边,像蚕丝一般将他轻而牢地包裹了起来,“陛下还是去臣的殿里休息会儿吧,省得您再干出些自戕的傻事。”
扶灼浑身发软,头也昏沉,只能虚软地扯住那抹最扎眼的银白色。
他无力地张了张口,但所发出的声音却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轻:“送朕回御书房,朕可以免你死罪。”
“陛下刚下朝就要去批折子?如此辛劳,臣舍不得。”霍里巴达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尽数跪倒在地的侍卫,声音冷得像冬月的冰,“回去通报一声,陛下我带走了。”
而后,霍里巴达缓慢将头低下,凑近了扶灼白皙修长的脖颈,就像在吻一只濒死的高贵天鹅。
他像是轻叹了一声:“陛下,好香。”
扶灼脑中那根强撑着的弦彻底断裂,原先紧紧攥住霍里巴达项圈的手也失了力气,却在即将滑落时被一只宽大而粗粝的掌心稳稳捉了回去。
这样的情况下,就连控制视线都变得费力无比。扶灼的头小幅度一偏,只看清了池子里尽数枯萎泛黄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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