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时的高三一班教室——
“诶，老班发飙了！”
“真的假的？啥时候？”
“就刚刚！老大声了，路过办公室门口都能听见。”
“好像是因为那个转校生，陶乐舒！我还看到十四班那个傻逼也在，搁那儿站着。”
“靠！你说张强那傻逼？”
……
窗边，顾衍之埋头解题，耳尖微动。
旁边的课桌上摆放着一沓崭新的教材，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这节数学课，老师背着手，拎着张试卷就进来了。
班里很快安静下来，但仍然有几道声音悉悉索索，悄悄议论办公室里发生的事。
前排的周创按耐不住好奇心，拿卷子挡着脸，悄悄往后靠。
“阿衍阿衍，咱新同学发生啥事儿了？该不会被张强那傻逼欺负了吧？受伤了？”
顾衍之左手撑着头，正抬头听课，闻言，“嗯”了一声。
“没受伤。”
“还真被欺负了啊？”周创啧了一声，又问：“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没等顾衍之吭声，韩一航率先抢答道：“笨！阿衍经常出入办公室，什么不知道？”
顾衍之轻轻挑眉，不置可否。
他的确不小心看见了。
还帮人躲了一下。
*
下课铃一响，班上一堆爱看热闹的同学，跟小蜜蜂似的凑到了教务处门口。
透过没关拢的门缝，从里面嗅探着新鲜的瓜味。
这节是大课间，众人听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不断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突然，头顶一片阴影笼罩。
几人缓慢抬头，和面无表情的班长大帅哥对视。
“让让。”顾衍之薄唇轻启，礼貌点头：“谢谢。”
说完，抬手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在门推开的前一秒，“蓝精灵”们飞快地往两侧躲去，又不由自主地朝着门里探去视线。
也只有班长这样一身正气的人，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毫无顾忌地，进教务处这种地方了吧……
*
“不就是副破眼镜吗！有必要把我请来学校吗？你们这些老师太会给家长找事做了吧！”
十四班的钱老师在一旁给女人赔着笑，悄悄拱火。
“张强妈妈，我这也是没办法，你看这学生也咬着不放过你们家张强，是人家王明艳王老师非要请你来的……”
女人下巴一扬，做着精致美甲的手往陶乐舒脸上一指。
“还有你这个小同学，年纪轻轻就得理不饶人，要钱直接说就是了，这下耽误我家儿子多少学习时间？你们阳池一中不一向以学习为中心吗？怎么会让这种心思不正的人进来！”
张强从母亲进来就变了副嘴脸，脸上得意洋洋，靠着桌子歪歪扭扭地站着。
看吧，非要把事情闹大。
自讨苦吃。
“不只是赔钱的事情，你家张强宝贝儿子打人未遂，这是校园欺凌，是要退学的！”
王明艳气得胸口起伏，陶乐舒见状把桌角冒着热气的紫色保温杯往里推了推。
她余光瞟到，干脆拿起来喝了一口。
女人听了这话，眼珠子轱辘一转，语气稍有缓和，“这同学间小打小闹，怎么能说是打人未遂呢……这不是还没打着吗？而且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子要打人了，就凭你们一张嘴？”
——张强也不是第一次在学校做欺负同学的事情了，专门挑没背景没势力的穷困学生，看不顺眼就联合兄弟几个一顿欺负。
只是他家前些年做矿产生意挣了大钱，听说市里认识不少商业大亨，更是和名声赫赫，权势滔天的顾家沾亲带故。
遇到这样的无赖，许多家长也只敢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就怕惹到不该惹的人。
教务主任对这个张强家也是有所耳闻。
他咳了两声，笑道：“既然陶乐舒同学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那张强同学肯定是不会到退学那一步的，这一点家长可以放心。顶多就是记过处分，道歉检讨。”
“我就说嘛！”女人瞪大眼睛，“哪里就到退学那步了。小同学，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私下商量嘛，你缺多少钱买眼镜，阿姨给你十倍！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女人希望陶乐舒看在钱的份上别追究了，就把这个事情定义为同学之间开玩笑，她可不想自家儿子记过处分，以后履历上可不好看。
谁料陶乐舒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我要他给我道歉，并且做出保证不会再找人欺负我，记过处分，眼镜也得赔。”陶乐舒不为所动，手指紧紧篡着衣角。
他不要钱，如果现在妥协了，以后呢？
受害者向加害者妥协？
没有这样的道理。
陶乐舒站在其中，垂眸听着那女人一口一个“我家孩子”，视线一直落在那副碎掉的眼镜框上。
也不知道陶爸的地位和这个张强的爸爸比起来谁更拿得出手一点？
正在犹豫要不要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给陶爸也打个电话。
下一秒，一阵敲门声响起。
顾衍之走了进来。
“王老师。”
王明艳正受着家长的窝囊气，面对如意学生，勉强打起精神。
“有什么事吗？”
顾衍之身量修长，气质矜贵不凡，一踏进办公室，众人的目光自动被他吸引。
教务主任更是眼前一亮，不自觉站起身来。
“小顾啊，怎么来教务处了？”
顾衍之看了一眼傻愣着的陶乐舒，目光淡淡，对王明艳道：“他家长来了。”
陶乐舒被这眼神看得一麻，眼前突然出现这人在器材室抽烟的画面。
等等。
陶爸怎么会来？自己没有给他打电话啊！
陶乐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对方会这么无赖，因而在王老师让给家长打电话时就说了陶爸在国外，赶不过来。
他也不信连亲儿子被绑架都不亲自回国处理的陶爸，会大老远飞回来，给他解决这点小破事。
那是谁来了？
女人见来了个新面孔的学生，见两人还是一个班的，打量一眼，身上气质倒是不一般。
不过这所学校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在这女人的观念里，整个A市就两所高中叫得上号。
一所星华中学，高额的学费，大半都是贵族子弟，非富即贵，家里都是有权有势。里面的学生前途都是家里订好了的，也不是他们张家能挤进去的。
另一所就是这所阳池一中，全市唯一一所蝉联十届高考状元的市重点高中，校风严谨，学习氛围浓厚，唯一的缺点就是鱼龙混杂，招生面向全市。
她看着陶乐舒形单影只，说话也乖乖巧巧，笃定对方也是个家里没权没势的窝囊学生。
刚刚钱老师还说是个转校生，说不准是哪所不知名的小学校交不起学费才来的呢！
于是言辞间满是不屑，“家长来了就让家长来谈呗！你们小孩子懂啥啊？”
顾衍之没看她，反而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张强。
目光冷峻，不带一丝温度，是局外人的冷静和客观。
只盯了两秒，他就毫无痕迹地收回。
可张强却一改先前的嚣张姿态，眼神闪躲，竟然心虚地埋下头。
没过多久，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学校负责行政工作的老师，只停在门口，为首的一个身躯偏胖，一路陪着笑进来。
教务主任一看，为首的那位不是校长吗！
刘秘书脸上带着商业微笑，旁边平时不苟言笑的彭校长笑出了一脸褶子。
“小舒这才来学校第一天就出了事，是我们学校管理层的不对，我这个当校长的简直惭愧啊。”
“我这也是替我家上司跑一趟，彭校您客气了。”
刘秘书眯了眯眼睛，一眼就把这屋子里大大小小情况扫了个遍。
走到陶乐舒身边，他关切问候，“二少爷，您有没有受伤？”
陶乐舒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好刘叔叔，就是这个眼镜……”
他有点不好意思，突然转校已经够麻烦人了，结果转来第一天就被请家长。
而且这个眼镜他记得也是刘叔叔当初带他配的，价格也不便宜。
刘秘书从熨烫平整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墨色眼镜盒，递给他。
“这是备用眼镜，刚刚在车上拿的，家里还有几副，少爷下次从家里带一副来学校，以免被这种突发情况绊住手脚。”
“谢谢刘叔叔。”
陶乐舒接过盒子，把眼睛拿出来带上，视线立刻清晰起来。
唉，谁懂近视眼的痛。
他有些不适应地揉揉眼睛，睁开眼却对上顾衍之似笑非笑的眸子，吓得他眼镜架都往下滑了一下。
看我干嘛？
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中午在器材室偷偷抽烟……
他抻了抻脖子，暗自腹诽，表面却若无其事地瞪着对面的女人，转移注意力。
女人从刘秘书一进门就变成了哑炮。
这和她想象中的父母差距太大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校长，教务处主任一众对这个人物的态度。
然而晚来一步的刘秘书可没打算放过她，笑道：“事情刚刚来的路上我已经清楚了，就按照我们少爷的要求，贵方不仅需要赔偿，还要公开检讨道歉。”
彭校长擦了擦额角的汗，忙道：“是是是，校方也一定会对张强同学做出记过处分！”
赔钱，道歉，记过，处分。
张强当了这么多年的学校恶霸，这还是第一次吃瘪。
一听这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咬紧了牙齿，眼中怒火难压，死死盯着陶乐舒。
你给我等着！小四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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