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最后一次，但想想也知道那家子不会遵守诺言。她们惯会拿自己说的话当放屁，我和程清安都很清楚。
所以第二天中午又在店门口看见她们四个人时，我并不感到惊讶，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让老大端了盆馒头和下饭菜出去，就去忙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老大怒气冲冲地闯进厨房，把空了的盆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破口大骂：“她们真不是东西！好心好意给她们吃的，竟然还嫌弃老板你给的太寒酸！嘴上说着寒酸，又把馒头拿得一个都不剩！真不是东西！气死我了！老板，我们以后不要理他们了！”
我把盆往洗碗池一扔，问她：“她们还说什么了？”
“她们说那个大肚子不能吃馒头，要吃肉！不然就要一尸两命了！现在还坐在我们大堂里闹呢！”
我额角一阵发酸，忍住了抄起扫把赶人的冲动，又想起程清安。
要为孩子积德。
憋屈归憋屈，我还是简单做了几个肉菜让老大端出去。比不得昨天的丰盛，我就是要她们知道，蹭饭只会一天不如一天。
好在吃完饭她们就走了，也没闹别的幺蛾子，我松了口气，心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宝贝儿，你怎么还不生啊……
蹭饭小队日复一日地来，老大天天翻白眼，又不能拿她们怎么样，简直要气出结节。我天天安抚她，但作用不佳，索性给她放了天假，顺便也给自己放了一天。
应付这两对夫妇真麻烦，就让我偷得浮生一日闲，陪陪在家带娃的程清安吧。
程清安的胃口依然不好，精神也差，虽然有两位老人帮忙带孩子，还是憔悴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越来越粘我，我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他眼巴巴地盯着门外，简直就是一尊望妻石。我舍不得离开他，又没办法不离开，只能晚上在床榻上多抱抱，多哄哄，听他说一天下来有多想我。
“我今天很难受……”他趴在我胸口恹恹地嘟囔。
我心疼地摸摸他：“哪里难受？”
“说不上来……吐了七次……没有力气了……”
我心疼地亲他的额头：“那是想睡还是我给你煮点吃的？”
他哼唧了一声，突然说：“想吃酸汤饺子，饺子不要馅，只要皮。”
“……那我煮酸汤面片好不好？”
他开始拱：“我要饺子形状的！”
阿弥陀佛，再拱我就忍不住了。
“好好好，我去煮没有饺子馅的饺子皮。”
他满意地松开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笑盈盈地目送我离去。
自从知道我明天不去上班后，他简直越发地作了，恨不能把这些天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把自己变成个牛皮糖粘在我身上，把积攒的爱意和依赖一股脑倾倒给我。
真幸福呀。
*
生物钟的关系，第二天我醒的很早，睁眼时天色依然发暗，程清安抱着我睡得很熟。
往常我会轻轻拨开他的手悄悄下床，留恋被窝也留恋被窝里的人，早上心情总是算不得明朗。
但一想到今天休假，可以抱着亲亲老婆睡到日上三竿，心情一下子好得像那春天的太阳，简直想当场唱一首《好日子》。
抱着程清安睡过去又醒过来，再睁眼天光大亮，入眼是一双温柔缱绻的眼睛，正痴迷地盯着我，一眨不眨，见我睁眼也只是弯了起来。
他的手原本在描摹我的侧脸，突然又点了下我的鼻子，笑起来：“妻主，早上好。”
我捏捏他的耳朵，“宝贝，早上好。”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脸色一变，爬起来去吐了。
没办法，只能跟着爬起来，抓住机会好好伺候。
怀印印的时候我凡事亲力亲为，给足了安全感，他还没有这么粘人，但这一次我忙于生意，确实忽略了他很多，以至于难得的假期，他几乎就没有下过地，不是公主抱就是树袋熊抱，一个上午下来我都有点怀疑人生。
但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一咬牙，忍了。
草草吃过午饭，赶紧抱着人上床睡觉。
人累了就容易做梦，温香软玉在怀就容易做春//梦。
我做了个梦，梦里程清安歪在我身上喂我吃葡萄，葡萄好香好甜，男人更甜，我一口吻住他，欲行好事，他却突然变脸，猛地用力推开我，把我掀下了床，还声音特别粗地怒吼了一声：“苏潇晚！起来！”
我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却是三个带刀的捕快。
有点懵，后知后觉还有点害怕。
“各位大姐，你们这是？”
捕快姐姐们都是我店里的常客，平时对我都和颜悦色的，今天突然闯进我家，还这么严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思一转，就怀疑到了程家姐妹身上。
“妻主……”程清安也被吵醒了，有点害怕地缩在我身后，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我紧了紧程清安的被子，披上衣服跟着捕快大姐走了出去。
“内子身子不适，我在陪他休息。各位大姐，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她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别开眼没有看程清安，催着我走到了天井里。
“程文玥和程文琦今天是不是去过你店里吃饭？”
我如实回答：“应该是，她们天天来。不过我今天不在店里，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去了。”
“她们跑去官府，状告你们投毒害她们夫郎，可有此事？”
我震惊辩驳：“绝无此事！我们小本经营，哪里敢做这种事？我们是看她们夫郎可怜，怀着孕还没饭吃，这才给她们做了几个菜。”
捕快姐姐们还是很相信我的为人的，听我解释完就缓和了神色，偷偷跟我说，程家姐妹说他们夫郎今天吃完后就又吐又拉的，现在都走不了路了，怀疑是我指使老三下了毒。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先去一趟县衙，别让大人等着。
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不能让她难做，况且民听官宣，我也不能反抗。
还有老三，这孩子一定吓坏了。
怕程清安多想，离家前我嘱咐了他一声，让他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他忧心忡忡地答应了，眼眶红红的，就差扑出来抱我。
“真的没事，我会解决的。”
“我等你回来……”
结果让他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程家姐妹告官的时辰已经不早，等我赶到县衙跪下，太阳已经西斜。两个男人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白。老二夫郎虽然气色差，好歹还能撑着身体，老大夫郎怀着身孕，已经是强弩之末，捂着肚子咬着嘴唇，嗓子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听得人心里发紧。
而程文玥就这么让自己的男人跪在地上，一脸愤恨地向县官大人诉说自己的冤屈。
“可怜我的夫郎身体柔弱，寻常我是半点外食都不给他吃的！只是今天想着苏潇晚是我弟弟的妻主，怎么也不会害我们，这才……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跪在一旁的老三抹着眼泪说：“你放屁！你们都来我们店里吃了好多天了！大家都看见了！”
程文玥立刻换了副尖酸的嘴脸，骂起来：“好啊！你承认了是吧？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是你使坏！怎么我们吃了这么多天都没事，偏偏你掌勺了人就出事了？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歹毒！”
老三又气又怕，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嘴唇直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膝行几步把孩子搂进怀里，得了保护，他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抱着我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老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心疼地拍他的背，一遍一遍地说：“我知道，我相信你，老板相信你。”
门外响起唏嘘声，不知情的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知情的在窃窃私语，家里那群孩子义愤填膺，用她们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辱骂程文玥四人，可也不过是来来回回的坏女人、泼夫、白眼狼。她们一个个红着脸想挤到前面为我们辩白申冤，但孩子们说的话有包庇嫌疑，自然不能采用。
情况复杂，我大概理了理思路，扭头对老大做了个口型：“李大夫。”
老大一愣，飞快消失在人群里。
李大夫很快就来了，挤到县衙门口朗声道：“大人！我看这位夫郎身子有恙，不如让老夫先给他安胎吧！”
大人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孕夫，沉着脸点了点头。
李大夫便钻进来，仔仔细细诊了脉，一脸凝重地说：“这位夫郎亏空太过，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平躺休息。”
话一出口，程文玥这位凄惨的夫郎便一声痛呼，按着肚子颤抖着倒在了李大夫身上。
“我的孩子……呃……救救……”话未说完，他已经昏了过去。
县衙骚乱了一阵，男人被抬了下去，李大夫跟着去医治，对峙的局面重新开始。
没有证据，下不了定论，只是僵持。
程文玥提议搜查我的餐馆，我就知道，她恐怕是藏了什么东西。
我真心实意地慌乱起来。
虽然我历史不好，但构陷这种事也听了不少，什么巫蛊之祸，什么欲加之罪，下场都不太好。
好想仰天长啸——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赚点钱，怎么能这么难？
关键时刻，李大夫神兵天降，又回来了。
“大人！此事有蹊跷！”他抖着胡子大喘气，“那位夫郎是吃了泻药！不是吃坏了肚子！而且这泻药的量很精准，不至于让孕夫有生命危险！草民怀疑是诬陷！”
程文玥一下子慌了神：“你胡说！你怎么知道不是这小兔崽子下的药！”
老三从我怀里挣出来，哭着喊：“你也吃了我做的饭！怎么没拉死你呢？！”
门外唏嘘声更大了。
“肃静！”大人一拍惊堂木，周遭瞬间安静。
“苏潇晚，你有什么话说？”
大人目光灼灼，我当即会意，道：“草民冤枉！请大人准许草民问程家姐妹几个问题。”
“你问。”
我看向故作镇定的程文玥，故意做出挑衅的样子，问：“你说我指使老三下毒，那怎么你和程文琦没事？我会这么蠢留下你们两个来跟我对簿公堂？而且我为什么要下泻药？既然下了泻药，怎么当时没事，到了现在才有事？据我所知，泻药发作是很快的吧？最重要的，刚才大夫说了，泻药份量精准，我随便往菜里撒一点儿，能这么精准？”
程文玥更慌了。
“我猜，是你想污蔑我，又舍不得自己受苦，所以让你的夫郎代你行苦肉计吧？你们的夫郎可真可怜，尤其是程文玥你，他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就不怕有个好歹一尸两命？”
程文玥心理素质不太行，被我一逼问就慌得疯了似的，不住地骂我胡说，说我污蔑她，咒我不得好死，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但没有证据，我们两个就只能狗咬狗一样互相争吵，吵得大人都心烦意乱。
正要改日再审，大人的老爹突然出现，附耳对大人说了什么，大人顿时变了脸色，一拍惊堂木怒喝：“程文玥！你还不从实招来！你夫郎都招了！”
程文玥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极其夸张地扑通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地喃喃了一声：“不可能……”突然又发起疯来，“你们骗我！我不会中计的！我没做！”
大人沉声开口：“堂下男子，你的连襟说，他相信跟着苏潇晚会比跟着程文玥好过。”
跪着的男人突然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亮起两点精光，像是坟地里幽幽的鬼火，亮的吓人。
他嘴唇颤抖了几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喊道：“大人！苏潇晚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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