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很快被收拾干净，荒荒唐唐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犹未雨仍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向明时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他……真的是，凶手吗？”
明时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
两人离开这里，传送回红竹水榭，迎面碰见了正要回虚天峰的沈念心。
“沈师兄？”犹未雨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送一位百姓回来，怎么了？”沈念心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没事。”犹未雨摇摇头，“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比我们先喝药，怎么走得这么早。”
“我可是第一个喝的。”沈念心笑道：“走之前也告诉了长老。对了，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犹未雨点头，“有名弟子喝了药，暴露了血族身份。”
沈念心瞳孔一缩。似乎很震惊，他张了张嘴，然后叹了口气，“找到凶手就好，希望这样的事，再也不要发生了。”
“嗯，沈师兄，那我们就先走了。”犹未雨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闷。跟沈念心分别后，他就回了竹屋。
“怎么了？”明时雪倒是气定神闲，在屋子里逛了两圈，才开口问神色不太好的犹未雨。
桌上摆着破碎的小机，他也就没有坐下，只站在人的一旁。
犹未雨皱着眉，“总觉得，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明时雪伸着手指，轻轻拨动窗台上，犹未雨不知从哪里挖来的小盆栽。
嫩绿的叶子微微前后晃动，欲拒还迎似的。
“你听见那弟子的话了吧，”犹未雨用指关节一下又一下敲着桌子，“他说什么不是他，他不知道之类的。”
“然后你就信了？”明时雪回头问。
“不是我想信，我就是觉得，他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根本不想是装出来的。”
明时雪看着他，“你是怀疑，真凶另有其人？”
“你也这么觉得？！”犹未雨一下站起来，“如果真的是他，在失去理智前，他为什么没有反抗？而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犹未雨知道自己太过主观，咬痕跟后面的异变已经是最大的证据，可哪怕他亲眼所见，也还是觉得不对劲。
“明时雪，你呢？”他问，“你觉得，他是凶手吗？”
“我现在要是跟你反着来，你是不是下一秒就把我赶出门去了？”
“说不定。”犹未雨扫他一眼，忽然凑近他，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你为什么没有变化？”
“之前都不用喝药，不是也莫名其妙出现过一次吗？牙齿什么的。”他说着，看了看明时雪的脸色。
那是他穿到这里来，跟明时雪的第一次见面。
明时雪应该也想了起来，他愣了一下，神情少见的认真，“那次是意外，药水原本不是那几天失效。”
“那这次呢？”犹未雨追问：“你为什么不怕？”
院子里竹影倾斜，伸长了脖子贴着墙面窃听屋内人的对话，
明时雪默了默，看向犹未雨的目光藏着一点逗弄的愉悦，“你以为，血族真这么好对付？”
“要是一碗就能让我暴露，我又何必涉险来这里？”
“再说了，”他敲了敲犹未雨的头，在人反应过来要躲开时，又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是普通血族。”
“那你是，什么？”犹未雨迟疑道：“血族还分等级？”
“人不也有三六九等？”明时雪反问。
“如果，”犹未雨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似的开口：“我非要知道呢？”
“你为什么要来芥子学院？为什么帮我们对付血族？为什么学院的药对你没有作用？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你的不寐之症，又是因为什么？”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串话，明知明时雪大概一个问题也不会回答，但还是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明时雪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下又一下地揪着盆栽的叶子。
“你真想知道？”
他拇指与食指捏着叶片，一用力，便揉搓成了湿润的碎屑。
“拿你的秘密来交换。”
“什么？”犹未雨一愣，“我有什么秘密？”
“我不是说过？”明时雪像是回忆了一下，“你也有见不得人的面目。”
“我，”犹未雨倏地想了起来，明时雪的确说过这话，在他问明时雪喝的什么药的那晚。
他刻意忽略，闭口不谈，以为能糊弄过去的那句“对他没有，对你有”，原来是明时雪很早之前，就对他的看透。
“天也不早了，”很久之后，犹未雨慢慢地开口：“要不你先回去？”
他听见明时雪很轻地嗤笑一声，像是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屋内一时极静，犹未雨在桌子前坐下。两人一坐一站，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最后，还是犹未雨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头一铁，干脆将身份说了出来。
他没详细解释，大概就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莫名其妙就附在了原主身上。
明时雪看着神情如常，似乎对这种异世穿越的奇事没什么波动，但到底多看了他两眼。
“你呢？”犹未雨问。
日落西山，外面的光线不似之前那样明亮。明时雪似乎勾了下唇，垂下眼。
“这有什么奇怪的，芥子学院一心想消灭血族，而我不过是想与血族为敌罢了。学院的药对我没有用，因为我的法力已经足以化解掉药性。至于不寐之症。”
他说到这里，语气泄露出一丝笑意。“这好像是唯一一个关于我自身的问题。怎么，忍不住想了解我？”
犹未雨：“……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真笨。”明时雪吐出两个字，突然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血族的习性就是夜晚行动，你这都忘了？”
犹未雨捂着被他弹的地方，恍然过来，觉得自己是有点傻。
他脖子莫名有些发热，慢慢蔓延到脸上。
“那，现在我们互相保密，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明时雪挑起一边的眉，“当时我还以为换个人写信就没有用了。”
犹未雨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的？别弹我了。”
他身子往后仰，躲开明时雪伸过来的手。
明时雪轻笑一声，“原来你不记得了，其实很早之前，你就看过我血族的样子了。”
什么？犹未雨彻底傻住了。
原主怎么连这件事不告诉他！
脑中的记忆并非残缺，更像是一种锁定状态，必须听见一些关键词才能激活。
比如现在，明时雪话刚说完，犹未雨就想了起来。
原主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明时雪血族的身份，并且，也是从那天开始，总是将明时雪当空气的人，突然开始追求他，并暗中写信。
犹未雨思索，怀疑原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居然会对满脸诡异花纹，长着红瞳獠牙的人一见钟情。
两人今晚算是彼此敞开心扉，坦诚相见了。
犹未雨没由来得放松了不少。
“洗洗睡吧。”他道。
“你想抓到那个凶手吗？”明时雪忽然问。
“当然！”犹未雨立即回道，又问：“你有办法？”
“血族之间，其实有时候会有一种感应。”
明时雪道：“明天我可以试试。”
这句话对犹未雨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因此，他为了报答，特意邀请明时雪去天他专属的谭池泡澡。
虽然明时雪似乎很嫌弃，但好歹是接受了。
第二天刚下学，犹未雨便急着问明时雪有什么办法跟血族感应。
“血。”他们两人找了一处隐蔽地，明时雪抬手，在手心划了一下。
犹未雨凑上去看，“这是破皮。”
他抬头看了眼皱着眉的明时雪，“要不我来？”
他看出来明时雪应该不喜欢受伤。
明时雪手上用了点儿力，终于挤出几滴血来。
几滴血珠浮在空中，汇聚在了一起。
明时雪默念灵咒，那血珠亮了一下，突然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追。”明时雪道。
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看着血珠在红竹水榭绕了一圈，然后又往虚天峰飞去，最后停在了来风阁。
“凶手，在来风阁？”犹未雨看了看明时雪，猜测道：“上次那名弟子，修为应该不高，所以轻易就被药性降服。真正的凶手，大概也像你一样，有化解药性的能力。”
“这样一来，”明时雪看向他，“范围缩小了不少，你又轻松了。”
他们鬼鬼祟祟在来风阁门口议论，被正走出来的叶痕月瞧见。
“两位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叶师兄！”犹未雨赶紧问好，“我们听说来风阁风景不错，便来逛逛。”
叶痕月道：“原来如此。来风阁风景的确不错，你们慢慢逛。刚才问离走得急，竟忘了把魔法杖拿走。”
“莫师兄他，来这里做什么？”犹未雨试探性问。
“他奉大长老之命送了些药过来，大概是东西太多了。”叶痕月说着，“那我先去把东西还给他了，再晚点儿，估计赶不上了。”
“好的，师兄，你忙！”
见叶痕月走远，犹未雨看着停在半空不再动的血珠，问：“它怎么停下来了？难道，凶手是叶师兄？”
明时雪一挥手，收回血珠，用力捏碎成粉末扬了，“不清楚，但是我确实感应到了，这个地方，不久前确实有血族的气息。但是，他似乎发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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