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顾云若在柳莺的搀扶下在小院里散步,尝试着做些复建动作。
“小姐,你当真还要继续练捶丸?”柳莺一脸担忧的盯着顾云若,怀里抱着球杆不愿交出,“大夫说了,您需要静养......”
“你家小姐我心里有数,就是看看。”顾云若伸手拿过球杆。檀木雕花的杆身,击球面用的是铜皮包头,比她现代收藏的任何一支古董球杆都要精美。
她下意识摆出标准的站姿,轻轻挥杆。肌肉记忆瞬间苏醒,这具身体的基本功,以及对捶丸的熟练程度让她感到惊讶;不过这样也好,她复建起来要容易得多。
“小姐的姿势比以前要漂亮了!”柳莺惊讶。
就在这时,紧闭的小院门突然被推开。
“又在玩这个?”顾云若闻声看去,原身兄长顾青凭倚靠在门框上,眼里含着掩不住的宠溺笑意。
她迅速将球杆往身后藏,趁机递给柳莺,学着记忆里的模样,对着他吐吐舌头,“我就活动一下。”
顾青凭摇摇头走进院子:“母亲在前院等着你了,说是要去看看表哥表嫂,快去换衣裳吧。”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个木盒递到顾云若手里“上次答应送你的新钗子。”
“我这就去。”顾云若低头瞧见了沾上尘土的裙角,点点头,快步回房去了。
半个时辰后,顾家的马车缓缓驶出府邸。
顾云若坐在顾夫人对面,透过车帘看着街上各色的行人和摊贩,对自己穿越的事再次有了一个认知。
“母亲,表嫂身子可还好?”顾云若轻声问道。
顾夫人叹了口气:“你表哥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天酒地,心不在你嫂子那里。”
“如今好在有个孩子了,日后日子能好过些。”顾夫人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嫁人,嫁得好是福气,嫁不好......”她没有再说下去。
顾云若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心中难免苦涩,转头望向窗外;街边几个小女孩正在玩着扮演游戏,笑声清脆。
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女,以后又有多少不会被没有感情的婚姻困住。属于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就是嫁人,生儿育女。
“女子为何不能像男子一样,凭自己的本事立身处世?”顾云若道出自己的想法。
顾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少女子会有这种想法的,或许有,但又能有几人做得出来呢?”
接着,她又补充道:“到了表哥家可别将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惹人不快。”
顾云若点点头,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要证明女子不必男子差的决心。
她没有能力在这个时代组织一场真正的女权运动,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尽己所能向这里的女性表示,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也能。
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门匾上“贺府”两个字在阳光下依稀可见曾经的恢宏。
顾云若随母亲下了车,大门前早有候着的仆从婢女上前引路。
“顾夫人请随奴婢去见夫人,小姐可以先去后院的花园里逛逛。”一个年长的嬷嬷走来,对着顾云若二人恭敬道。
顾夫人点点头,对顾云若嘱咐道:“你就在园子里走走,别走远了,我去与你表嫂说会儿话。”
顾云若应下,跟着个引路的丫鬟向后花园走去。
贺府的花园不大,却很精致,假山池塘,竹林花卉样样不缺。小丫鬟将她引到一处凉亭便退下。
凉亭临水,挂着帷幔,微风拂过便轻轻扬起。
顾云若坐在石凳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夹杂着木球碰撞的声音。
她循声走去,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块平整的草地上,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正挥舞着球杆。
少女约莫与自己同龄,一头墨发束起,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飘荡。
“啪!”木球飞了出去,却偏离目标,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怎么又歪了!”少女懊恼地跺跺脚,小跑着去捡球。
顾云若看得分明,少女力道很足,动作轻盈,不过是挥杆的角度和站姿存在问题。她不由得走上前去。
“你的左脚该往前半步,挥杆时手腕不要绷得太紧。”顾云若开口道。
少女闻言转身,一双杏眼里满是惊讶,随机浮现出一丝警惕:“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顾云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行李:“抱歉,我见你打捶丸,一时技痒......”
“你会打捶丸?”少女上下打量着她,眼中的怀疑渐渐被好奇取代。
顾云若点点头:“略懂一二。你刚才那一杆,若是站姿调整一下,会打得更准。”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顾云若的建议调整了姿势。她挥杆试了试,眼睛一亮:“好像确实顺手了些。”
“再放松手腕,用腰力带动手臂。”顾云若继续指导。
少女依言而行,这次挥杆动作流畅了不少。“啪”的一声,木球笔直地飞了出去,正中目标。
“我打中了!”少女欢呼雀跃,转身拉着顾云若的手,“太神奇了!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顾云若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额......我平时喜欢这个,自己琢磨了些门道。”
“我叫贺悦,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笑容灿烂,阳光下她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顾云若一怔,姓贺?那不正是表哥的姓氏?
“我叫顾云若,是贺少爷的表妹。”她回道,心里对眼前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贺悦显然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明亮:“原来是顾家姐姐!我常听哥哥提起......你的。”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顾云若不知该说什么好,贺悦则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球杆。
“那个......你能在教我几招吗?”贺悦抬头,眼中带着真诚的期待,“我真的很喜欢捶丸,但府里没人教我,哥哥说这不是姑娘家该玩的东西。”
顾云若看着她眼中的热忱,接过贺悦递来的球杆,轻笑:“好,我教你。”
“你多大?”贺悦突然问道,掰着手指数了数,“我是丙戌年腊月生的。”
顾云若眨眨眼:“我是乙酉年秋月。”
贺悦小脸一垮,“那你还真比我大一岁。”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云若姐姐好。”
这声“姐姐”叫的拖腔带调,顾云若心里好笑。她伸手捏了捏贺悦的脸颊:“悦妹妹真乖。”
“哎呀!”贺悦拍掉她的手,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不许捏我的脸!”
两人笑闹了一阵,贺悦拉着顾云若在草地上坐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她们身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你打得真好。”贺悦摆弄着手里的杆子,“我练了三个月,还总是打不准。”
顾云若接过球杆,手指抚过上面的纹路:“我幼时觉得捶丸有趣自己偷练,后面被哥哥发现告诉了我爹娘,找了个师傅教我。”
“伯父伯母竟然同意?”贺悦睁大眼睛。
“嗯,我自小身体不好,家里人宠我,难得有个兴趣自然是同意的。”
贺悦托着腮,眼里闪过一丝向往:“真羡慕你。我爹娘说这种运动稍微懂懂就行,女孩子还是要学女红和治家......”
“那你也这么觉得吗?”顾云若突然凑近,眼中闪烁着贺悦从未见过的光彩。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女子其实不比男子差,为什么要依附于男子而活?”
贺悦被问住了,支吾道:“这...这不是规矩吗,女子要以女红为重,这些出去抛头露面的运动,大多是男子的玩意儿......”
“规矩是谁定的?”顾云若站起身,裙摆随风轻扬,“男子可以,女子就不行?你刚才那一杆打得比许多男子都好,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吗?”
贺悦仰着头看向顾云若,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纤细又高大的影子。
“我......”贺悦刚要开口,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
“小姐!顾小姐!前院传饭了!”
顾云若伸手拉起贺悦:“走吧,这事我们慢慢说。”
贺悦起身时,顾云若突然压低声音:“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组织一支女子捶丸的队伍?就是我们这样的姑娘,喜欢捶丸的,我们一起练,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贺悦脚下一个踉跄:“你疯了吗?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顾云若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剩下的交给我。”
贺悦张目结舌,还未回答,丫鬟已经走到她们身前,二人只得暂时停下话题。
...
饭厅内,一张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
顾云若坐在顾夫人身边,对面是那个年轻就被束缚在院子里的表嫂。
原身记忆里见过还未出阁时对方的样子,明媚活泼,而如今对方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云若妹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许是注意到顾云若的目光,贺少夫人淡淡一笑,主动开了口:“听闻妹妹的琴艺进步很大?”
顾云若正要回答,她那便宜表哥却抢先道:“顾妹妹不仅琴艺好,捶丸也打得不错,悦儿今日不还向她请教来着?”
贺悦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呛到。
贺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贺悦只得放下汤匙,笑得勉强:“是...云若姐姐指点了我两下,确实受益匪浅。”
“那太好了!”贺则笑容满面,“顾妹妹日后常来走动,也好与悦儿做个伴。”
顾云若注意到贺则说话时,一直在给贺悦使眼色。贺悦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云若姐姐若得空,悦儿自是欢迎的...”
这违心的奉承让顾云若心头火起。她看向表嫂,发现对方只是沉默地吃着饭,仿佛对此早已麻木。
顾云若握紧筷子,却碍于长辈在场,没有出声。
“云若身子才好,恐怕还要多养几日。”顾夫人开口,委婉拒绝了这个提议。
“无妨,”贺则摆摆手,“姑母也知道,养身子也是要出来走动走动的,姑母放心,贺府一定会好好招待云若妹妹的。”
顾云若悄悄看向贺悦,发现少女正盯着自己的碗发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
离开时,夕阳已经西斜。
顾云若拉着贺悦的手走到马车边,“我今日说的话,你好好考虑。”
她压低声音,“不必担心你兄长,我自由办法应对。”
贺悦咬着下唇,眼中闪烁挣扎的光芒:“我...我需要想想,过几日有了答案,我登门拜访。”
顾云若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透过车窗,她看着贺悦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回府路上,顾夫人斟酌片刻,突然开口:“你今日对贺二公子有何看法?”
顾云若心头一条:“母亲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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