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丹房胡乱抓人一事，这一整日都过得不怎么太平。
巴菱去外门事务堂想给自己谋个差事，挣点贡献值，路上没碰到几人。唯一看到的一个，还是打包了行李打算下山另寻出路的。
蛮虎宗离宗自由，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但要是谁主动离了宗，再想回来的，那就难了。
和将人当成修炼工具的宗门相比，外面的生活也十分艰险，大部分人都只是尽量活着，勉强维持生计。正因为世道艰难，否则也不会常有逃难的人投奔来了。
巴菱来到事务堂后，发现这两栋连着的房屋是用砖块砌成的，外面抹了白灰，质量比弟子们住的土房好多了，看起来也通透敞亮。
她在堂屋里找到负责安排各类杂活的管事，问道：“请问还有活干吗？”
那人中等年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打量她一眼，道：“牌子。”
巴菱将自己的玉牌递上去。那人瞧见上面空空如也的贡献值后，气笑了，“怎么着，你不知道想干活要先出贡献值吗？”
巴菱诧异，她确实不知此事，原身记忆中也没有这一茬。
那人摇摇头，将玉牌随手扔了出去。玉牌在地上滚了几滚，撞上一处木凳腿后才堪堪停下。
巴菱弯腰捡起了玉牌，擦了擦上面的灰，离开前听到那人用不屑的口吻说道：“十席位，狗屁的十席位……”
回到半山腰的住处后，发现那名叫姚二的弟子管事出来了，正挨门逐户安抚众人。
他嘴里说着些宽慰的话，大概意思是这次丹房不该随意抓人，不过想来宗门也会插手管一管。有几人站在他身旁，边感激他将曾安吓跑了，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孝敬。
巴菱看过去，发现都是些野菜米糠之类的口粮，比起虫子来口感是好些，但营养上就差了许多。虫肉也算是荤腥吧？也有蛋白质含量。
她望着这群人，不禁想道，果然这外门弟子之间也有着等级高下之分，只要有人在，人情世故那套道理到哪里都是适用的。
……
傍晚时分，阿春终于从丹房回来了，推开门看到巴菱的那一刻，面色一凝，却罕见地没说什么。巴菱自打吃了那清热散后，高热退下，此刻看起来已和常人无异。
巴菱知道这是药效作用，表面看不出来，体内仍是气血枯竭的症状。不过好处就在于，看到她恢复后，阿春不敢再轻易向她发难了。
三人寝回到了一个月前的状态，表面平和，暗地里互相提防。
而阿春在蛮虎宗丹房待了两天一晚，不知经历了什么，回来时脸色绷紧，发着冷汗。这也是继看到巴菱回屋后，她没吭声的原因。像是在害怕着什么，连着两个夜里睡觉时，弄出了些声响动静来。
巴菱默默注视着她的床铺，以为她的能耐就到这儿的时候。次日白天出乎意料的，阿春调整好情绪，恢复了正常，甚至主动说起了丹房的药师们正在炼制人皮丹的事。
“将人制住，在头顶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沿着脑袋的轮廓活剥下来，就能得到一张血淋淋的面皮。”
“如何，刺激吧？”阿春说着说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笑了会儿停住了，眼睛瞥向巴菱，耐人寻味地说道：“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谁？”
巴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解道：“是我认识的人不成？”
“不错，正是你认识的，”阿春盯着她，道出了一个惊人秘密，“牧清羽。他的头皮好认，就挂在了第一排。”
巴菱反应过来牧清羽是谁后，一阵反胃，捂住嘴差点吐了。
宗门不是说他死在了兽潮中吗？
如此说来，这其中的猫腻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来得多。
看着巴菱皱眉恶心的样子，阿春的算盘落了空，她本以为按照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巴菱强忍着不落下两滴眼泪，怎么着也要伤心难过一番。
看来高估了她对牧清羽的感情，没能用这事吓住她。
阿春冷哼一声，从衣服内掏出了一样东西，当着二人的面打开了。
巴菱望着这一幕，以为她丧心病狂地带回了一张人皮，做足了心理准备，却瞧见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阿春手里托着的是几块红得发黑的块状物，有点像煤炭渣滓，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巴菱认出了这是兽血精。
和人血精不同，兽血精的颜色要来得更深些，味道也更重。在药房，这两样东西都有售卖，前者价格是后者的十倍。
不过，兽血精虽价格低廉，但对外门弟子来说却是不错的补品，有着补血的功效，还能替代人血精来修炼。
阿春看向她们，扬眉道：“这是丹房给的，答谢我这两天干活的报酬，怎么样，有兴趣来点吗？”
雨莲不作声，她猜到了阿春在打什么主意。兽血精是能补血，外门弟子因常年累月要缴纳血精，几乎所有人都气血不足，但却没有多少人会选择服用兽血精。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服用兽血精有副作用，会让人逐步丧失理智，长期服用还会引来脏东西。
今日阿春拿这东西出来，摆明了是想拉人一块儿下水。
在阿春的目光下，雨莲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瞧见雨莲不为所动，阿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手里的东西也愈发沉重。
她当然知道服用兽血精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可是这东西是丹房赏的！丹房赏赐下来的东西，岂有不收之理？
昨日丹房中，当她收下之后，那名穿着药师长袍的老道笑眯眯地看着她，和蔼问道：“你不服用吗？”
阿春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硬着头皮将一块兽血精塞入口中，这才逃过去，余下的兽血精被她一并带了回来。
雨莲拒绝了，屋内还剩个巴菱没有表态。
巴菱望着她手里的兽血精，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心动了。
服用兽血精会丧失理智的事她是清楚的，这具身体就没少服用，或许这也是原身爱上牧清羽，自愿用灵力供养他的原因。
否则解释不了一个曾登顶九重天的人，就这么轻易地与一个底层男的看对眼了。
这件事任谁听来都很荒谬，爱情再不讲道理，也讲究一个眼界相当，和门当户对。
巴菱现在之所以对着兽血精动心的原因是，她是个将死之人，不是血枯而死，就是月底缴纳不上宗门月供而死。左右是个死字，倒不如拼一把。
而且她没忘记手心的那道疤，和脑中出现的用气血供养升级的提示。
她走到阿春面前，将兽血精尽数收到了自己的手里。
阿春料到了她会有此举动，笑呵呵道：“我就说，好歹也是曾经的外门首席，必定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的，是吧？胆子大，才能爬得高啊。”
她说着扭头看向雨莲，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等着看好戏吧”的神情。
夜晚，在另外两人入睡后，巴菱摸黑来到屋内的隔间，合上了木门。
隔间很是狭小，墙上方开着一个小口。空气沉闷，地面湿滑，放着一个木桶，旁边最多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站立。
平日里谁要是想如厕，可以自己带个尿桶来这里解决，完事了再拿出去。洗澡也是同理，拿个装水的桶进来，木门背后有挂衣服的横梁。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这种事太麻烦，修炼都来不及。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如厕通常会选择去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至于洗澡也是拿块布沾水擦拭一下身体了事。
进入隔间后，巴菱将兽血精取了出来，略作迟疑，然后一口气吞进了嘴里。
兽血精的口感粗粝，在口中慢慢化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巴菱忍着不适将其咽下了肚。
做完这件事后，她背靠着木门，独自休息了会儿。
说实话，这几日的时间她都是在强撑中度过的，所有的冷静全是装出来的，这个吃人的世界她压根适应不了。今日又听阿春说起了丹房活剥人皮的事，更觉骇人。
想到这里，巴菱忽然感到了一股恶寒——
她手掌中冒出了一阵诡异的感觉。
巴菱抬起了异样的右手，举至眼前，在她的注视下，手心那道月钩一样的疤痕逐渐裂开，缓慢地张开了一道口子，一条血液化成的触手从里面爬了出来。
夜已深，为了不惊动旁人没拿蜡烛，所以这会儿按道理来讲，她是睁眼瞎状态。
可是巴菱却偏偏看见了，还瞧得格外清楚，这条血液触手的大小形状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是内视吗……无论自己睁不睁眼都能看到，但也仅限于看它。
巴菱观察起了这东西，试了试，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改变这条血液的形态，触手只是它的常规样子。除此之外，还能变成一团液体瘫在手上，在她的意念指挥下，血液能变成任意的形状，就是伸不了太远。
她想道：“这是银月升级了？”
原本想象中的银月功法是高洁无比的，不说天阶级别，至少得给个冰属性的灵根吧，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条血液触手啊。而且，这跟月亮也不沾边啊。
这还是修真路数吗？
体内也没有灵力浮现，还是凡人的身躯，倒是气血又亏空了……
巴菱在这个阴暗狭小的隔间内待了许久，从惊惧，到兴奋，再到怀疑，直到平复了心情。
她一下收回了触手，疤痕合拢，手掌恢复成了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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