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第二日一早醒来,张利贞就觉察到院里细微的节日氛围。
他洗漱穿戴好,在背书之前,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给院里的下人们当做赏钱发下去,以过节的名义。
下人们都高兴的很,少语的眼睛也亮了,他笑着弯腰拱手:“谢大公子赏。”
少静直接顶着一张面瘫脸碎碎念:“大公子真好,今日七夕,大公子要带着我们一起出去吗?老王家的芝麻糖葫芦特别香,这些够我吃好多了。”
张利贞好笑道:“当然可以,少语少静,你们今晚一起。”
少语眉眼弯了弯:“谢大公子。”
白天,张利贞还像寻常一样继续背书。
直到傍晚吃过晚饭后,徐润枯院里的婢女送来一身新裁好的水墨蓝衣袍,道:“大公子,夫人说今日过节,就该穿的鲜亮些,夫人和老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张利贞便换上新衣服,站在铜镜前臭美的瞧了瞧。
白面红唇蓝衣小生。
嗯,很好看。
他格外满意的整理了下衣摆,便带着少语少静去前厅。
前厅里,确实多了两位他从未见过的男子。
看样子年龄又像是与他相差不多。
其中一位穿着也是新裁的绿衣,模样与张信中略有几分相似,容貌俊朗,见到他后微微拘礼,道:“长兄。”
另一位穿着新裁的紫衣,只有轮廓神似张信中,眉眼五官却是不似徐润枯的格外精致,也跟着拘礼道:“长兄。”
张利贞意识到这两个人估计也是张信中的儿子后,也回礼道了声“好”。
徐润枯在一旁笑看着,对张信中道:“三个儿子真是各有各的俊。”
张信中也跟着笑道:“难分伯仲,不过与我相比,还是差了些。”
徐润枯笑骂:“你的脸皮厚的比鹊桥还长。”
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出了门。
临行前,徐润枯还特意嘱咐三个孩子:“夜晚人多,别离我们太远。”
街上热闹的很。
漂亮的灯笼高挂,许多少男少女相向而行,街边有各式各样的摊子,卖面具的、卖灯笼的,女儿家们聚在一起比赛绣法的,还有表演喷火的街边艺人……
其实这些在前世的时候,张利贞都在电视机中看过。
可现在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如此身临其境,竟然真的有了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受。
穿着紫衣的少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蹬蹬蹬几步就跑到对面卖小泥人的摊子上,举起一个泥娃娃,叫道:“爹娘!我想要这个!”
徐润枯笑着拍了拍张利贞的胳膊,说:“你瞧瞧你三弟,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小就爱泥人。”
说罢,她又转向穿绿衣的少年,也亲昵道:“千重,你少年老成,快去管教管教他。”
张千重含笑道:“三弟爱玩罢了,他只怕又是舍不得花自己的那点儿钱,母亲父亲长兄,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张信中乐呵呵道:“春阳就是个小财迷,这样,今晚不管你们买什么,爹都全包了!”
走过去,徐润枯便对穿紫衣的少年说:“总说你长不大,我方才还说,让你二哥多管管你。”
紫衣少年自然不放在心上:“二哥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笑得贼兮兮:“二哥床上现在还有小枕头呢。”
张千重警告:“那我可得听听母亲的话,多管管你了。”
张利贞在一旁听明白了。
这个穿着绿衣,性格偏向沉稳的人是他的二弟,叫张千重。
旁边穿着紫衣,性格活泼些的人是他的三弟,叫张春阳。
小枕头是张千重小时候枕的那个小小的旧枕头。
徐润枯被这句话逗得前仰后合,也忍不住跟着打趣:“这样,回去娘再给你做几个小枕头,想摆几个就摆几个。”
张千重脸有些红:“娘!”
“长兄,你在看什么呀?”
张春阳的注意力转到了张利贞身上,张利贞说:“我在挑一个好看的泥人,爹说了,今晚他付钱。”
张春阳惊讶:“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张信中耳朵尖,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编排我?”
张春阳的性格很好玩,他转头就对徐润枯说:“娘,爹藏私房钱。”
这声不小。
周围的人全笑了起来。
张利贞也乐不可支,他选了一个颜色和自己身上衣服相同的小泥人,说:“爹,我要这个。”
徐润枯见状,也对张千重说:“哥哥弟弟都选了,你也挑一个,三兄弟就要整整齐齐。”
张千重不好再推拒,也选了一个合眼缘的泥人。
张信中掏出钱袋子付钱,老板顺便送了几句吉祥话。
沿着街道跟随着人群一路往前走。
张利贞围观了篝火艺人在戏台子上表演,也学着周围百姓一样,掏了铜钱放在不远处的破碗里,叮叮作响。
瞥见有卖面具的,便打算去瞧一瞧。
徐润枯见他兴致不低,便对三个孩子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们随意逛逛也可以,你爹非说他宝刀不老,要去前面仙鹤楼猜字谜,我和爹就在那儿等你们。”
得了吩咐。
张春阳是第一个蹿出去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要去那边捏泥人。”
张千重说:“我也去仙鹤楼,正好和爹比试比试。”
张信中“嚯”了一声,道:“可以啊,那今晚你我就一较高低!”
张利贞说:“我想去看看面具。”
徐润枯笑道:“去吧。”
和一家人分开后。
他带着少静少语就去不远处的面具摊子,老板很热情的给他介绍:“小公子想选个什么款式?动物的、仙人的、神鬼的都有,我瞧小公子相貌不凡,倒不如戴这张龙虎面具,以威震四方。”
张利贞就笑了:“我哪有那样大的威力?”
老板笑道:“小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我行走世间多年,见过不少人,不夸张的说,小公子将来,定非池中物。”
“那我就来一张吧。”
先前瞥见路人们带着面具穿梭其中,他早就艳羡了,张利贞继而又扭头问身旁的两个人:“你们要挑一个吗?”
少静指着那个小猫的面具:“公子,我想要这个!”
少语则是选了那个大猫的面具:“公子,我要这个。”
张利贞付了钱,将面具戴在脸上,原本宽阔的视野也被这狭小的眼窟窿给束缚中,但是却让他觉得真舒服。
他带着面具游走在街上,这边瞧瞧,那边看看,还会顺手买些小玩意儿放进口袋里。
很快就走到了河边。
河边许多是有情人彼此赠花赠香囊。
好一副花前月下美景。
还有一起放花灯的。
花灯离得远一些,张利贞瞧着就像是前世城市里的霓虹灯。
突然。
河对岸一声响攥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利贞抬头看去。
漫天的烟花四下炸响在天空,可是很快,那些热闹的声音和场景似乎都在离他而去。
他就像是一个处在这个时空的一个异物,学着靠近,学着模仿,学着学习,可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
等烟花结束。
震耳欲聋的热闹褪去后,就只剩下满心神的寂寥。
张利贞站在河边又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去了另一处少人的石阶上随意坐下,目光虚无的飘过远处热闹的人们,但又很快收回。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下。
明明获的了第二次的生命,还要做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说到底,还是他无法彻底和过去做一个切割,才会导致现在的模样,只是先前躲在家里与世无争的时候,觉察不到这种割裂感。
人总不能既要又要。
但是张利贞还是忍不住想着,若是给他一碗孟婆汤就好了。
让他了无牵挂的忘却前尘,在这个世界继续从零开始。
张利贞幽幽叹了一口气。
还不等自嘲一句,就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像是春天溪水划过石板路的好听声音。
“因何叹气?”
张利贞回头,便瞧见一个立在树下、穿着华贵白衣的俊美男子温和朝他一笑,然后走过来,也极为不讲究坐在他身侧:“可介意我打扰?”
“不介意。”张利贞说。
“如此大好日子,小公子却闷闷不乐,可是有心事?”那人问。
二人萍水相逢,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张利贞道:“人生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或许如何和过去相处,才是他目前需要处理的人生课题。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答案,只能在迷雾中难过。
“原来如此。”
那人恍然大悟,道:“人生路漫漫,总有困顿迷惑之处,或许寻求本心才是最优解,当然,便是拖着不理也无碍,解法全在你心中罢了。”
他像是变戏法一半,从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偃甲兔,道:“这是我耗费三个月制成,只送有缘人。”
他递过去:“今日你我难得有缘,便送你了。”
那偃甲兔光是肉眼瞧着便精致的很。
张利贞很喜欢,他接过来主动道了谢,迟疑片刻后,把面具从头上摘下:“我身上没什么贵重东西,这龙虎面具是方才在小摊上买的,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拿走,我瞧公子也非池中物。”
那人不嫌弃,接过来:“此等缘分,我定会好好珍藏。”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迟疑片刻,张利贞喊住了他,道:“我叫张利贞,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们以后可否再见?”
那人回头,一双桃花眼眯着笑起来,说:“利贞?好名字,至纯至善,你父母定是对你抱有期待。”
“我叫解师。解雨花的解,师者的师。”
那人潇洒离去,风将他的声音吹进张利贞的耳朵里。
“若是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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