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正在灶房门口坐着发呆。
刚才大家都吃完了，往常吃饭很快的爹爹却还不放筷，眼神偷偷往四哥那边瞅，她猜到点什么，便没收拾碗筷先出来等着了。
有点儿好奇爹会和哥哥说些什么。
李翠脑子里琢磨着，没注意到李富已经出来了，直到李炎抱着一摞碗筷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
匆忙站起身想要接过手来，李炎一个错身躲了过去，示意她屋里还有，李翠又跑去堂屋端剩下的碗筷。
等她回来时李炎已经开始洗碗了，她想接过手，又被李炎用胳膊肘捅开。
“一边玩儿去，小姑娘家家的少碰水，哥来。”
不到二月的天气还是很冷的，缸里的水冻得拔凉，李炎才洗了两只碗就感觉手臂的骨头冻得生疼。
李翠见他是真的要洗，也不和他抢，给他添了两瓢热水就跑去干其他的活。
家里的男丁常年都是吃饱了饭放下筷子就得去干活，秦秋月带着儿媳们伺候菜园子。
李家人口多又未分家，按照朝廷三人一亩的规定可分五亩宅基地，除去前院和住房外，有两亩多都种了菜，忙起来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来操持家里，因此做饭、洗碗向来都是李翠的活儿，不过最近菜地不忙，嫂嫂们也会来帮忙。
李翠扫完灶房的地，看碗洗的差不多了，转身进了澡房。
澡房就在灶房边上，空间不大，也搭了个小灶，李炎的洗澡水正在上面冒泡泡。
李翠将大家换下来的脏衣服归拢到一起，端出去放在井边，回去喊李炎洗澡。
李炎正在满屋子找放碗筷的地方，听到李翠过来的声音赶忙拿起一只碗，摆出一副刚刚洗好的样子。
李翠端起一摞碗朝装碗的橱柜走去，扭头向澡房的位置努努嘴示意他可以去洗了。
“诶好，我这就去。”
嘴上应承着，还是等看到李翠把碗筷放在哪个柜子里才走了出去。
先跑回屋里翻找干净衣裳，外面穿的粗布短打还有两身，但是没找到保暖穿的厚麻衣。
擦头擦身子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只好拿了洗脸用的帕子先凑合一下。
再出来时就看到李翠背着个大竹篓跨出院门，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应该是去摘野菜了。
进了澡房，温度明显和外面不一样，灶台上热水飘出来的水蒸气让整个澡房都暖烘烘的。
只是看到地上放着的澡盆后，李炎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哪里是他以为的大木桶，分明就是个给小孩子洗澡用的澡盆子，连李小宝进去都躺不平，他用就只能站在里面，洗澡水甚至没不过他的膝盖。
可惜没得挑，只能先将就，大不了以后赚了钱第一时间先买个大澡桶！
将就着洗完澡，李一手扶着头发，一手穿衣服，然后快速收拾东西把澡房打扫干净，抱着脏衣服一出溜跑回屋。
可他高估了头顶上的太阳，初春的凛风一点不留情面，就在四面八方埋伏着他，根本逃不掉。
刚跑几步，几绺头发从头顶散下来，打湿后背的衣服，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冷得他直打哆嗦。
秦秋月正好从后院转角拐了过来，一打眼就看到李炎飞奔回屋的身影，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跟着一起进了李炎的屋里，找出一张大一些的帕子包住他的头发揉搓起来。
土炕只烧前半夜，此时早已连余温都没有了，冷冰冰的被子根本没办法给李炎带来更多的温暖。
再加上那一头的湿发，冷得李炎话都说不出来，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刚脱下的臭棉袄又裹了回去。
正在打着哆嗦就被一张布盖住了脑袋，然后听见秦秋月微怒道：“屋里冷，别在这坐着了，去灶房把头发烤干。还有把你的臭衣服都拿走，别堆在床上！”
李炎此时冻得木木呆呆，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乖乖起身抱起衣服跟在秦秋月后头走，听从指示把手里的衣服扔到洗衣盆里，然后搬着小板凳背对着坐在土灶前。
火焰的温暖一瞬间包裹住了他，他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后就感觉到麻麻痒痒的热意从自己的头皮开始蔓延，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舒服得他哼起了小曲儿。
头发刚才被他胡乱擦了一番，现在正乱糟糟的缠在一起，试图用手梳开，却扯得头皮疼，被秦秋月看到后又去帮他拿了把篦子来。
篦子的齿缝很小，李炎梳了两下就扯下好多根头发，疼得他默默吸气，只好小心翼翼的从发尾开始梳起，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草草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麻花辫。
秦秋月又进来灶房里，来来回回忙活着什么，他上前去看发现秦秋月正在洗红枣，便伸手过来一起搓洗。
“娘，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秦秋月另拿一个干净的笸箩过来放在李炎面前，示意他将洗好的枣放进笸箩里。
“娘待会儿给你蒸枣糕吃。”
李炎本不是一个很爱吃甜的人，在没有体验过这半个月吃糠咽菜的日子前，这个东西放在面前他都不会动几口，而现在却能轻而易举勾出他的馋虫。
他偷偷吞咽了下口水，洗得越发积极了。
盆里的枣子都是去年秋天去山上打了，回家以后晒干保存下来的。
山里的野生果树都是自由生长，果子长得也都不大，这枣也是，圆圆的一小颗。
李炎随手挑出一个掰开，晒过的枣子内里是暗红色的，枣核也是小小一颗，尝一口发现很有嚼劲，枣味儿十足，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甜腻，是带点酸味儿的，越嚼越生津。
不由夸赞：“真好吃，这真是山里打来的吗，不会是有人专门在山上种的吧？”
“山上那么多枣都没人要，谁会去专门种着吃。是山上的地好，长出来的东西都好吃。”
也是，这年头种粮食都还填不饱肚子呢，谁有那个闲工夫去种果树，况且也不只是人工培育的果蔬才好吃，很多天然的水果才更有它们的本味。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等把准备工作做好，秦秋月给灶里添了两把柴，架起一口大铁锅。
就在这时，陈春苗和陈秋稻也做完手上的活回来了，走到水缸前舀水洗手。
陈秋稻远远看到他们忙活，开口询问：“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秦秋月笑笑：“这些日子大家伙受了不少惊吓，娘给你们蒸些糕，给大伙压压惊。”
二人听后俱都高兴起来，也擦干净手过来帮忙。
陈春苗过来看一眼指挥道：“炎哥儿你去柴房捡个鸡蛋来。”
呕吼~这活儿李炎爱干，从前每个周末都会去农家乐干活，这些零碎小事都是他和表姐在做，捡鸡蛋简直就是他的童年。
李炎兴冲冲向关着鸡的柴房跑去，家里养的鸡不多，两公五母共七只，也就没有专门搭鸡房，平时关在柴房，用茅草和破布给它们搭了个简易的小窝。
天气好就把它们放出来在院子里溜达，或去菜园子捉虫吃。
柴房门口挂着一个竹编的小筐子，一看就是拿来装鸡蛋的，李炎拿下来看一眼，里面空空荡荡一根鸡毛都没有。
“啧，这贼老天派我来就是为拯救李老头一家的吧？”
柴房门一开，几只鸡就“呱呱咯咯”的叫起来，一只漂亮的大公鸡带领着其他的母鸡想要往外冲，估摸是想去解救它那被绑在灶房门口的大兄弟。
只有一只母鸡慢悠悠从草垫上起身，留下一颗温热的蛋，然后看也不看追随大部队而去。
李炎捞起那颗热乎乎的蛋，脑子里飞快闪现各种鸡蛋做法，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
把没派上用场的小筐子挂回去，李炎带着鸡蛋回到灶房。
备好的枣早已被陈春苗下了锅，此时已经煮的差不多了，秦秋月便开始准备做枣糕。
揭开面盆上的盖子，一股发面的酸味飘上来，秦秋月端起一旁的碱面洒了些，搅拌均匀后再凑近去闻，又斟酌着添了点，然后拿过鸡蛋打进面盆中，再挖进一勺猪油。
最后在李炎震惊的目光中站上一把椅子，从高高的房梁上抱下来一个罐子，打开里面是黄灿灿的蜂蜜。小心翼翼挖一勺进面盆里，立马封好盖子左右看看确保一滴都没漏出来，才又小心翼翼放回原位。
那边枣子也煮好出锅了，陈春苗将枣捞出来，拿搅棍边砸边搅拌，成黏糊状后倒进面盆中搅拌均匀，端进锅里盖好盖，就等蒸好出锅了。
李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就好了？”
婆媳三人配合默契，动作麻利，这才不过几分钟，他以为很麻烦的枣糕就已经上了锅，实在是给他开了眼。
秦秋月看了看火，又添了两根柴，起身答：“就等吃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枣糕的香味就飘满灶房，李炎好奇想揭开锅盖看看，被秦秋月一巴掌拍开了爪子。
“急什么，还要再等一会儿呢。”
终于盼到枣糕出锅，锅盖揭开的那一瞬间，甜香的味道直直窜上来，李炎有种自己口水流下来的错觉，偷偷伸手抹了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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